司馬光的文章,風格就是樸實無華,但是卻暗藏著非常高明的技巧,比那些老營銷號,都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雖然干得是同樣的事。
他巧妙將重點放在考慮到地主的想法上面,也就是說他們都覺得這一刀斬,對地主很不公平,所以才有了這次的會議。
很委婉地告訴大家,我們不是要針對地主,而是在為地主著想。
如果說不考慮地主,那都不用商量。
至于許遵的說法,那只是在討論時,隨口一提,他甚至將當時的原話,都給寫了進去,表示他們也都不贊成這么做,包括許遵也沒有多說什么。
然后就開始闡述自己的觀點,節(jié)流,藏富于民,共治天下,將這三個理念與佃戶一事給聯(lián)系上,比如說節(jié)流和藏富于民,他也提出朝廷苛捐雜稅多了一點,也不全是地主
的錯。
至于共治天下,他就直接來了一招捧殺。
表示士大夫都是將天下視為己任,地方有難,許多士大夫都是挺身而出,怎么可能會危及地方安定,并且還舉例說明,司馬光天天看書,舉例說明,是他最為擅長的。
這法對士大夫就沒影響,他們只是擔心有小人從中挑撥生事。
反正就是私貨滿滿。
而他的理念,與范仲淹他們是一脈相承,而韓琦就是慶歷君子之一,他當然也是贊成的。
看得很入迷,可看著看著,忽覺外面是人聲鼎沸。
韓琦不免起身來到包間外,放眼望去,只見樓內(nèi)已經(jīng)是人滿為患,不是朝廷官員,就是退休在家的士大夫們。
大家拿著小報,是口若懸河,爭論不休。
這使得韓琦的思緒仿佛回到年輕時,與富弼等一眾好友對時政高談闊論,那時候是多么的美好。
這白礬樓的消費可是不便宜,朝中也沒幾個比他有錢,他肯定是坐最好的包間,享受最好的服務(wù),但此時此刻,他又覺得很孤獨,這小報就不能一個看。
突然一眼瞅到坐在雅座上的曾公亮等人,他屁顛屁顛地走了過去。
……
王安石當然也是知道此事的,但他可不會來白礬樓這種奢侈的地方,他對吃穿是一絲興趣都沒有,而且,說實在的,他也消費不起,畢竟他現(xiàn)在還背著房貸在身,他就去到離皇城比較近的那家小酒館,準備看一眼,然后就順道上班去,哪知卻看到了司馬光的文章。
這大清早的……影響心情啊!
“不愧是司馬大學士,這文章寫得真是好啊!”
“真不知道為何官家要信王介甫,明明司馬大學士的理念就更有道理!
……
王安石獨自拿著報紙,坐在角落里面,用報紙遮住臉,看著司馬光的文章,聽著隔壁桌對司馬光的吹捧,可真是倒足胃口,氣得早餐都吃不下去。
這文章也算寫的好?
真是不知所謂。
我呸!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大報紅
躲在報紙后面的王安石,聽著他們喋喋不休,吹捧司馬光,又賴著不走,弄得他也不便起身,耳朵都捂不住。
這忍無可忍,那就無需再忍。
正當王安石準備將報紙一扔,與他們辯一辯時,忽聽一人道:“我倒是覺得許娘子的文章寫得更好!
王安石皺了下眉頭,偷偷偏過頭去,露出那沾著眼屎的雙目,只見一個年輕官員立身昂首,帥得是一塌湖涂。
“蘇子瞻,你是還沒睡醒么?”
“蘇子瞻,你文采也算是不錯,連這文章好壞都分辨不出嗎?許家小娘子的文章,句式冗長,用詞單調(diào),真是不堪入目!
“許家小娘子的文章怎能與司馬大學士的文章相提并論。你真是胡說八道!
……
說話者,正是大宋第一杠精蘇軾,他環(huán)目四顧,“在我看來,這文章的好壞,首先應(yīng)該要看立意,而非是句式優(yōu)美,若立意不好,句式寫得再優(yōu)美,也是吾之毒藥!
“怎么?你認為司馬大學士的立意不好嗎?”
“其實二者立意差不太多,但顯然境界不一樣,司馬大學士又何止勝一籌!
……
面對質(zhì)疑,蘇軾哼了一聲:“司馬大學士的文章雖然寫得好,但是其文章多半是希望能夠息事寧人,以及吹噓自己的理念,而非是在就事論事,可謂是掛羊頭賣狗肉,觀者所獲,寥寥無幾。”
王安石雖然平時瞅這廝也不順眼,但此時還是默默給蘇軾點了個贊。
坐在一旁的蘇轍一手托著臉,雙目呆滯,是生無可戀。他知道蘇軾根本就不是推崇許芷倩的觀點,他就是喜歡抬杠,唱反調(diào),說一些讓人討厭的話,他也懶得勸阻,不如留點精力擦屁股。
蘇軾是滔滔不絕道:“反觀許娘子的文章,是句句切中要害,朝廷根據(jù)地籍冊收稅,但擁有地契的主戶卻將稅賦轉(zhuǎn)移給佃農(nóng),這顯然就是不合理的,也會引發(fā)許多的誤會,應(yīng)該完善。
而許寺事所言亦不過是就事論事,朝廷完善律法,何錯之有,再說主戶可以將賦稅算入佃租中,朝廷也沒說不行,若還有人借此鬧事,朝廷理應(yīng)給予重罰!
話音未落,就聽得一人道:“真是一派胡言!”
蘇軾回頭看去,驚呼道:“王大學士?”
其余人猛然發(fā)現(xiàn),原來王安石坐在這里,心里頓時忐忑不安。
王安石倏然起身,“你們之所以覺得司馬君實的文章寫得好,那正是因為有許芷倩的文章襯托,你為何不想想張三要將這兩份小報一塊發(fā),如此簡單卑劣的手段,你們怎么都看不出來,還在這里愚昧地吹噓,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說完,就氣沖沖地走了。
酒館內(nèi)是一片死寂。
蘇軾緊鎖眉頭,過得半響,他由衷的贊道:“好辯。”
“什么好辯,我看他王介甫分明就是嫉妒!薄,
……
然而,如蘇軾一樣的杠精是大有人在。
這兩份小報剛剛出現(xiàn)時,輿論幾乎是一邊倒,紛紛是吹捧司馬光的文章,誰看許芷倩的文章,誰就沒文化,但很快,就引來異議。
這文人不杠,那還能叫文人嗎?
大街小巷都是在爭論,許芷倩的名聲開始蹭蹭的往上漲。
一輛馬車悄悄穿過鬧市。
“都怪你!
許芷倩臉紅得如那正冉冉升起的朝陽,沖著張斐抱怨道:“讓你別印,你偏要印,這下好了,我現(xiàn)在都沒臉出門見人了!
張斐被懟得是一臉懵逼,又瞅著許芷倩那血紅的臉頰,納悶道:“止倩,人家拿你
的文章跟司馬大學士的文章相比,這是好事啊!”
許芷倩道:“好什么好,我的文章怎么可能能跟司馬大學士的相提并論,這只會讓我更加難堪,我……我真是被你給害死了!
急得是狠狠跺腳,眼角都泛著淚光。
她也是出身書香門第,對于文章這種事也是很在乎的,她自己什么水平,她心里有數(shù),聽到外面那些吹捧她的言論,真是躁得慌。
張斐就很不理解,這流量真是杠杠滴,大網(wǎng)紅,不,大報紅,有啥不好的。
來到事務(wù)所,范理一臉崇拜地迎上前來,“在下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想不到許娘子的文采比之司馬大學士,亦是不遑多讓,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你才巾幗不讓須眉!
許芷倩直接怒斥一句,氣沖沖地走了進去。
范理被訓得是一臉懵逼。
張斐拍拍他的肩膀,“別往心里去,我與你英雄所見略同!
就他們的文化素養(yǎng),哪里分辨得出,孰好孰壞。
張斐以前看王羲之的蘭亭序,很多字都不認識,這怎么去欣賞,只能是不懂裝懂,在那拍案叫絕,反正大家都一樣,誰也不會拆穿誰。
……
這是一個喧鬧的早晨,睡眼惺忪的早餐,愣是讓一張小報變成了一場盛大的晚宴。
如夢初醒般的公子黨,立刻殺向各大酒樓。
“小報呢?你們白礬樓沒有小報嗎?”
“有得!有得!”
樊正連忙言道:“高公子請稍等!
說著,他轉(zhuǎn)身就向身旁的酒保吩咐道:“你還愣著作甚,快去拿份小報來。”
“大公子,小的就是想跟你說這事的!
“什么事?”
“咱們少了二十余份小報!
“怎么會少的?”
“興許是被顧客給順走了!
“……?”
樊正是怎么也沒有想到,來白礬樓的客人,竟然也會干這種事。
不可思議!
這一旦爭論起來,那大家都得找?guī)褪,這小報得拿走,否則的話,怎么去找人研究如何辯論。
不少小報就被順入了皇城,這又引起一波熱議。
制置二府條例司也不例外,一眾官員也都在爭論,直到王安石出現(xiàn)時,大家才安靜了下來!
“哼!”
王安石氣鼓鼓地直接去到自己的休息室。
呂惠卿也急忙跟了過去。
“恩師……”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