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幾個仆從后面那輛馬車搬下兩個大箱子來。
半個時辰后。
王安石以制置二府條例司的名義,與汴京律師事務所正式簽訂了一份合作契約。
雇傭費一千貫。
這一千貫倒不是制置二府條例司出的,應該目前還沒有規(guī)定,可以用公費請人打官司,而是趙頊私人掏的腰包,但是算在王安石個人頭上。
“行了!”
王安石道:“這一切都交于你了,不要讓他們來打攪我!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王大學士請放心,我會跟他們慢慢玩!
“那你就玩得開心,我先回去忙了!
王安石扔下這句話打算走。
張斐趕忙叫住他,“王大學士,關于方云……”
王安石笑道:“你放心,官家已經(jīng)暗中派人保護方云,絕不會再有危險。”
張斐拱手道:“多謝王大學士!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其實在這事情剛發(fā)生時,張斐也一度感到非常迷茫和恐懼。
因為此事他是不能做主的,就算他愿意放棄,王安石也不會愿意的,如果他沒有事先與王安石通氣,在公堂之上,王安石會要求延審的。
方云就還是有危險。
還是許遵的一席話點醒了他。
這是一場官司,可不是廷辯,也不是什么傳統(tǒng)的權力博弈。
既然是官司,那就純屬律法問題。
是律法問題就得遵循律例,如果違反祖宗之法,那也沒有關系,認個錯,換個名字,換個說法不就成了么。
王安石當然答應。
這簡直就是穩(wěn)贏,打官司好歹也有風險的。
而且還正好可以借此招兵買馬,將一些真正支持新法的年輕官員招入制置二府條例司。
這患難見真情。
風光的時候,誰都想投靠你,但是在危難之際,還愿意支持你的人,那自然是值得信賴。
“三郎,這……這是啥意思?”
范理瞅著那份契約,很是迷茫。
制置二府條例司雇傭他們汴京律師事務所,跟朝廷打官司?
這……
沒有遇見這種情況!
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
張斐笑道:“上面不是寫的很清楚,員外不識字么?”
“這字我當然都認識,只不過……”范理的頭皮都快撓破了,只不過這字連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問道:“這……這官司該怎么打?”
“怎么打?”張斐一笑:“那得看他們想怎么打,這兵來將敵,水來土堰。我倒是打算慢慢跟他們玩,一千貫的官司,要是結束的太快,人家會認為我們是在騙錢的。”
慢慢跟他們玩?
范理吸得一口冷氣,好像越玩越大了。
真的能這么干嗎?
張斐也知道這種事對他很難,于是道:“你別害怕,咱們這也是幫官家打官司,雖說對方也不好惹,是朝廷,可是人生短短數(shù)十載,要不風光一次,枉活一輩子啊!”
范理想想,幫皇帝跟朝廷打官司。
這……
這可真是相當刺激!
張斐突然問道:“對了!店里面的買賣怎么樣?”
范理一怔,嘆了口氣:“這……這能好得了嗎?說實在的,咱從未做過這種買賣,好的時候,一日便能收入數(shù)千貫,不好的時候,可是連一文錢都收不到,甚至連個客人都沒有!
張斐眉頭一皺,又問道:“那這人招的怎么樣?”
范理嘆道:“也都一樣!
張斐眉頭緊鎖,嘆道:“這么下去可是不行。
他打官司本也是為了事務所的發(fā)展,結果他一打官司,買賣就斷一次,老是這么搞的話,試問誰還敢來這里。
嚇都嚇死了。
關鍵你張斐能給的也不多。
只要李國忠他們也都發(fā)展計稅業(yè)務,很快就能夠將這些生意給搶走。
他們雖然比較弱,但到底比較穩(wěn)定。
范理沮喪道:“那能有什么辦法。”
你玩得這么大,誰敢來啊!
人家就是想計個稅,結果將朝廷大部分官員都給得罪了,官家會罩著你,但是誰罩著他們。
風險與利益不成正比。
張斐瞧了范理一眼,心想,這些富商、市民個個都非常精明,擅于見風使舵,是極其不穩(wěn)定的客戶,如今我們根基未穩(wěn),是不能依靠他們,我們必須發(fā)展出一個穩(wěn)定的基本盤,才能夠避免這種坐過山車的現(xiàn)象。穩(wěn)定的基本盤……
他思索半響后,又向范理道:“此事我會搞定的,你安心招人!
范理問道:“你不是應該處理那官司問題么?”
張斐道:“那只是小問題!
“……?”
……
不過范理也無須為此自卑,他害怕,他不懂,那都是應該的,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朝中絕大部分官員也都沒有看懂,也不知道這下一步該怎么辦?
以往這種事,基本流程都是御史、諫官上奏,然后宰相出馬,引經(jīng)據(jù)典,分析利弊,提供論據(jù),提供證據(jù),最終迫使皇帝收回成命。
這很好!
但現(xiàn)在這一套流程廢了。
沒用了。
對付這套流程,皇帝就一句話,你說這制置二府條例司違法是吧。
那咱們打官司。
上堂爭訟,你若贏了,那咱就改!
你們言之鑿鑿,底氣十足,不可能害怕上堂爭訟。
這導致御史、諫官是有力使不出!
審刑院。
“官家貴為一國之君,竟然玩起這種無賴手段,真是貽笑大方,我等若不能及時勸阻,也枉為人臣啊。”
范純仁是怒不可遏地咆孝道。
司馬光瞧他一眼,道:“范司諫小心說話!
劉述趕忙道:“依我之見,這定是王安石蠱惑官家,以至于讓官家干出如此離經(jīng)叛道之事。但是我們絕不能讓王安石得逞,若是如此的話,這國無國法,家無家規(guī),必將天下大亂。”
文彥博瞧了眼劉述,道:“你方才沒聽明白么,官家就是要將此事訴諸于司法!
范純仁道:“其實訴諸司法,咱們也不怕,這也是解決問題的一個辦法,但問題是咱們打贏了官司又如何,官家到時換個名字就行了,這毫無作用!
司馬光瞧了他們一眼,道:“那不如就算了吧,這事依我看來……”
“怎么可能算了!
范純仁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若開此先例,那還得了,到時官家想做什么都行,誰人阻止得了!
司馬光原本想說,這事他們就不占理,到底王安石他還未開始變法,就只是成立了一個臨時機構,這樣搞下去,反而會將此事越弄越糟糕。
不如等于新法出來再說,萬一新法出來,真的利國利民,那你們還有何顏面在朝中待下去。
但事情鬧到這一步,若勸說他們退讓,也是不可能的。
這其實已經(jīng)涉及到君權與臣權之爭,如果就這樣妥協(xié)了,將會重創(chuàng)諫官和御史的權力。
別說范純仁他們不答應,即便他們答應,其余的大臣也不可能答應,這等于是將吃進肚子里面的東西又個吐了出來。
這太難受了。
司馬光思索半響,道:“可官家已經(jīng)說得非常明確,若是你們不服,就只能繼續(xù)訴諸司法,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皇帝都這么開明(囂張)了,你要不服你告我呀。
仗著你們嘴多算什么本事。
那你只能去告他。
范純仁正準備表示這毫無意義,他換個名字就行了呀!
文彥博手一抬,制止了他,又向司馬光問道:“君實,如果咱們打贏的話,能否引例破律?若是能夠引例破律,就可避免官家不斷改名來推動此事!
司馬光想了想,點頭道:“按理來說,這應該是可以的,畢竟有關這方面的律文,幾乎沒有!
文彥博稍稍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再打一場官司吧,畢竟上回我們也確實勝之不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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