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書無疑是驕傲的。
越驕傲的人，眼里越發(fā)無法揉進(jìn)去沙子。
季奶奶到底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對宋奶奶冷言冷語了，她只是嘆口氣道，“等美云他們回來在說�！�
現(xiàn)在人還沒回來，是個(gè)什么結(jié)果，大家都不知道。
季奶奶這人凡事，喜歡做最壞的打算，于是便問了，“如果你家玉書，真的要嫁給那個(gè)人，你打算怎么辦？”
這話把宋奶奶問住了，她語氣苦澀道，“還有一個(gè)最后的辦法�！�
“什么？”
“我去以死相逼�！�
“她若結(jié)婚，我就死�！彼涝谂畠杭奕说漠�(dāng)天。
除了這個(gè)辦法，宋奶奶實(shí)在是想不到了。
她和女兒的關(guān)系，從小就不好，孩子不聽她的話，她們母女二人更未談心過。
每次見面都是天崩地裂。
她好像除了這一條命之外，再也沒有能夠威脅到女兒的任何東西。
若是，女兒連她這條命也不在乎的話，非要嫁給對方，那么她只能說，女兒的命里該有一劫。
要嫁給那個(gè)她看不上眼的男人。
季奶奶聽完這，她嘆口氣，“你們啊，親生的母女弄成了仇人�！�
宋奶奶臉色苦澀，她也不想這樣，可是事情已經(jīng)沒有了轉(zhuǎn)圜的余地。
兩人相顧無言。
索性搬了一個(gè)小墩子，坐在了門外，盯著那胡同巷子口的位置。
這樣對方回來的話，她們就能第一時(shí)間看到了。
沒多久，巷子口傳來小汽車的轟隆聲，宋奶奶立馬站了起來，迎了兩步，可是下了樓梯，她又停下了腳步。
她有些膽怯了，不敢去看面對女兒，也不敢去猜測那個(gè)結(jié)果，到底是如何的。
可惜，在怎么畏懼不敢，這一幕還是來到了。
車子停在季家和宋家門外中間的位置，下一秒，沈美云和宋玉書就跟著下來了。
宋奶奶上前了幾步，她遙遙的望著宋玉書，宋玉書也在看她，四目相對。
宋玉書突然道，“你贏了�！�
母親不讓她嫁給張衛(wèi)國，她確實(shí)不嫁了。
不過，卻不是因?yàn)槟赣H而放棄，而是因?yàn)樗辞宄藦埿l(wèi)國的真面目。
宋奶奶聽到這話，驟然松了一口氣，“不嫁就好，不嫁就好�！�
在這一刻，她除了說這話外，好像在也沒有其他可以說的了。
“我們談?wù)��！?br />
宋玉書突然朝著宋奶奶這般說道。
這話一落，宋奶奶眼里閃過驚喜，“可以嗎？”
“當(dāng)然，當(dāng)然，去哪里談？”
她竟然連定下一個(gè)地方的勇氣都沒有，除了嫁人這件事，她幾乎是所有的都順從女兒。
可是她越是這樣，宋玉書也就越發(fā)討厭。
“去外面吧�！�
宋玉書不太想再次進(jìn)入宋家，別人都說她衣食無憂，但是實(shí)際上這里面的苦難和糾結(jié)，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兩人去了巷子口，枯枝老槐樹下，誰都沒有開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玉書突然看向那槐樹，“我小時(shí)候特別愛吃槐花，你知道嗎？”
宋奶奶當(dāng)然知道，因?yàn)樗r(shí)候吃的那些槐花，都是自己摘的。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疼我？”
宋奶奶沉默，半晌，她才說道，“你愛吃的東西，但凡是我有能力弄來，我一次都沒拒絕過�！�
這是事實(shí)。
“是啊，你都滿足了我，但是你卻把弄來的東西里面，最好的一份，給了宋玉章�！�
“一如面前的槐花�！泵磕昊被ㄊ㈤_的時(shí)候，潔白的花朵清甜而又芳香。
胡同里面住著的人，不少人都會來摘。
但是——
宋玉書突然笑了起來，“你是不是以為，我沒看到�！�
“你摘回來的槐花，總會選擇最漂亮，最新鮮，最大朵的那一份，偷偷的藏起來給宋玉章。”
這話一落，宋奶奶瞳孔縮了下，她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
從小到大，玉章那孩子都是聽話乖巧，又極為優(yōu)秀，當(dāng)父母的很難做到不去偏心她。
“你看，你以為我不知道？？”
宋玉書冷笑，“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
她從小就知道，她的父母愛她，但是更愛她哥哥，只是，以前她不信，她用了二十六年的人生來求證。
得到了一個(gè)結(jié)果。
她的父母愛她，但是又不愛她。
愛她的前提是宋玉章不在，一旦宋玉章出現(xiàn)，他們眼里就沒有了她。
多可悲啊。
宋奶奶囁嚅了下，她蒼白的解釋道，“玉書，這天底下所有的人家，家家戶戶都是愛男孩的，這個(gè)你否認(rèn)不了�！�
是啊。
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愛男孩。
所以，她要認(rèn)命，要服軟，要聽從，要奴性，要萬事都接受。
可是，宋玉書做不到啊。
她是宋玉書，傲骨錚錚，不是她的東西，她不要。
不愛她的人，她也不要。
宋玉書的腦子，前所未有的清晰了起來，她擦掉了即將掉落下來的眼淚，“你知道我為什么想要嫁給張衛(wèi)國嗎？”
宋奶奶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為什么？”
難道不是喜歡嗎？
宋玉書突然就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你沒發(fā)現(xiàn)嗎？從我提出要嫁給張衛(wèi)國的那一天起，你和爸爸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兩個(gè)月零七天，一千六百零八個(gè)小時(shí)，三萬八千五百九十二秒�！�
“你們第一次將目光放在我身上�！�
宋玉書抬手狠狠的擦掉眼淚，“夠了，足夠了，以后在也不會了�！�
這也將是最后一次，她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去確認(rèn)，他們愛不愛她。
宋奶奶的臉色驟然蒼白了下去，她老淚縱橫，想要抬手去摸摸宋玉書的臉。
她從來不知道，這孩子竟然這般缺愛，這般看重他們。
可是。
好像來不及了。
“玉書，媽媽錯了，媽媽知道錯了�！彼文棠袒诤薜溃凹热徊患奕肆�，那就回家，爸爸媽媽養(yǎng)你一輩子�！�
他們也會將所有的心思全部用在宋玉書身上。
宋玉書聽到這話，突然笑了笑，旋即搖頭，語氣決絕，“不用了�！�
“我不需要了。”
看著女兒露出這般笑容，宋奶奶有些恐慌，她想要伸手去抓住些什么，“玉書——”
仿佛這樣就能挽留一樣。
宋玉書側(cè)開了身子，大步離開，“我會如你所愿，不會在去和宋玉章爭搶任何東西。”
“以后，再也不見�！�
若說她之前和沈美云聊天的時(shí)候，還是猶豫的。
可是，在和宋奶奶談完這一番話后，宋玉書清楚的明白，她不會留在北京了。
她也不會再回宋家了，她更不會再去和宋玉章去爭搶父母了。
她決定放過自己。
二十六歲的宋玉書，不再去期待父母愛她了，她想要為自己活一次。
宋奶奶看著女兒遠(yuǎn)去的樣子。
她空著手，迎著冰冷的風(fēng)，卻沒能抓著一絲衣角。
宋奶奶清晰的認(rèn)識到，她好像徹底失去了自己的女兒。
那個(gè)張牙舞爪，讓他們頭疼，擔(dān)心，評判的女兒。
*
宋家門口。
只剩下沈美云和季奶奶了。
季奶奶有些擔(dān)心，“也不知道，她們?nèi)フ劦脑趺礃恿��！?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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