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她甚至連開口的語氣都沒有。
像是整個人都木住了一樣。
旁邊的雪花還不懂,她好奇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叔叔,你認識蘭蘭嗎?”
這一聲蘭蘭喊出來,季長崢的目光就跟著投射了過來,這讓林蘭蘭有一種頭皮發(fā)麻的感覺。
“在我愛人出來之前,你可以選擇現(xiàn)在離開!
他們都知道,沈美云進去是做什么的。
那是去拿東西的。
所以雪花沒走,自從撿煤核的這兩年,她偶爾也會遇到一些好心人。
通常這些好心人,給一丟丟東西,都夠她和奶奶一餐飯了。
可惜,這種好心人并不多,畢竟,這年頭家家戶戶都不富裕。
雪花懂,林蘭蘭也懂,她想跑的,但是她的腳卻跟生根發(fā)芽了一樣,被釘死在了原地。
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
沈美云出來了,而季長崢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他含笑看著沈美云,“我就知道你去拿東西了!
沈美云噯了一聲,把手里的宣騰騰的白饅頭遞過去,“一人一個!
另外,她還抓了兩把糖果,遞給她們,“新年快樂啊,小朋友們。”
這話一落。
雪花下意識地呆了下,“新年快樂!
好像這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有人跟她說新年快樂呢。
沈美云把東西遞給她,雪花遲疑了下,到底是沒忍住接了過來,“謝謝阿姨!
白饅頭啊,不含一丁點的雜糧,她已經好久好久沒吃到了。
光看著這宣乎乎的白饅頭,她都能想象得到,咬在嘴里面該會有多軟,有多甜。
雪花拼命的咽口水,這才強忍著沒一口要上去的念想。
她要帶回去和奶奶一起吃。
見好朋友林蘭蘭沒動,雪花有些納悶,她抬手戳了下林蘭蘭,“阿姨給的,你不要嗎?”
林蘭蘭心說,她才不要嗟來之食。
但是,手比心更為現(xiàn)實,手已經接了過去。
沈美云見她接了,便轉頭看著雪花,聲音溫柔,“好了,天都要黑了,你們快回家吧。”
雪花噯了一聲,回頭看了又看沈美云。
直到,沈美云和季長崢都跟著進屋關上大門后。
她捏著白饅頭,這才傻傻道,“要是我能給她當女兒就好了!
她沒有媽媽的,但是她直覺如果對方當她媽媽,她一定很幸福。
這話一說。
林蘭蘭就有些瞧不起,“你媽知道你這個想法,肯定會打死你!
雪花小心翼翼的把饅頭揣到懷里,用著胸口捂著,這樣回家奶奶就能吃熱的。
所以,在聽到林蘭蘭話的時候,她根本不在意,“我媽都死了!
“我都沒見過!
“她干嘛打我?”
林蘭蘭氣結,她覺得雪花好傻,就是個小傻子。
此刻,小傻子盯著她手里的饅頭,“你不要嗎?”
林蘭蘭下意識的把饅頭藏了起來,“怎么可能?”
她要是不要的話,她就不會低著頭討要了。
她就早早離開了!
雪花有些惋惜,她舔舔唇,“我看你剛都不是很想要的樣子,我還以為你不要的話,就可以給我了!
林蘭蘭氣死了,“你做夢!
這話一說,又覺得太過分了,她想了下,把饅頭掰了一半分給她,“分給你的!
她要把雪花哄好了,不然,雪花不帶她出來撿煤核了怎么辦?
雪花頓時眼睛一亮,給她出主意,“確實,你要在外面吃完了在回去!
“不然,你把白饅頭拿回去,肯定沒你的份!
林蘭蘭點了點頭,掰了三分之一給雪花,自己要了三分之二,她一口咬著下去。
熟悉的面粉味道,在口腔里面蔓延開來。
她眼淚一下子跟著下來了,“我以前才不愛吃這玩意兒!
雪花小口小口珍惜的吃著,她抬頭下意識地說道,“你又撒謊了!
天底下怎么會有人不愛吃白饅頭呢。
那肯定是傻子。
“我才沒有!
林蘭蘭爭辯,“我以前在我爸媽家,就只吃蘸著白糖的糖包和黑芝麻包呢!
雪花眼睛一亮,“那你以前日子那么好,干嘛回現(xiàn)在的家?”
他們大雜院里面,有兩戶人家是最窮的。
一家就是她家了,她爸媽沒的早,她跟著奶奶過活,以前奶奶能動的時候,還會糊火柴盒,后面奶奶身體不好了。
生活的重擔就落在她身上了。
所以她家最窮,是因為她沒爸爸媽媽呀。
但是,林蘭蘭家就不是,他們家純粹是生的多,所以窮的厲害。
聽到雪花的問話,林蘭蘭陷入了沉默。
她為什么回家?
她不想回的。
但是林鐘國強行送她回來的,想到這里,她眼里就帶著恨。
這個樣子的林蘭蘭好可怕。
雪花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離她遠一些,她看了下天上的日頭,“太陽要下山了,我們快回去。”
其實,天已經快要蒙蒙黑了。
林蘭蘭三兩下把白饅頭吃完了,還有些意猶未盡,又剝了一顆糖準備吃下去。
這讓雪花呆了下,“你不把糖果攢著過年吃嗎?”
林蘭蘭搖頭,“我才不!
她若是拿著糖回去,肯定就沒她的份了。
也確實是如此的。
她們住的地方,是北京最窮的最大的貧民窟,就是爛崇文地界,崇文這個地方,也還有三六九等的,他們住的是最差的那一個地兒。
叫龍須溝,比起先前撿煤核的地方。
他們那邊的胡同院子,簡直都沒下腳的地方。
胡同街道的兩遍,都搭滿了各式各樣的地震棚,毛氈棚,有的地上堆著大白菜,和木頭屑子以及柴火棍,以及舍不得丟的爛白菜葉子,堆積的滿滿當當。
在北京這個地方,不是每一家每一戶冬天都能買得起蜂窩煤的。
像他們這個大雜院的里面的人,好大一部分都買不起。
從西城到崇文,倆小孩兒足足走了兩個多小時,這還是一路跑著回來的。
若是走的慢點,怕是要到十二點去了。
雪花和林蘭蘭回來的時候,大雜院已經慢慢安靜了下去,因為是臘月二十九,原本早該歇息的人們,卻還在點著煤油燈干熬著。
這不,在窮的人家,到了臘月二十九,家里多少也備上了點年貨。
大雜院也不例外。
孩子們知道家里的抽屜里面,鎖著的有水果糖,有瓜子,有花生,還有餅干。
這就跟蛔蟲在肚子里面翻滾一樣,這哪里還睡得著覺?
基本上都在纏著父母,讓他們打開那落鎖的小抽屜,抓一把花生瓜子糖果來。
往煤爐子處一靠,哎喲,磕一點瓜子,吃點糖果,那真是幸福極了。
外面雪花一蹦一跳的入了大雜院,這亂七八糟的地方,她閉著眼都能進去。
無他,走的次數多,她一天都能走上八百遍。
但是,林蘭蘭卻不一樣,她以前在漠河長大,林家的房子又大又氣派,寬敞極了。
兩輩子她都沒走過這種地方。
她怕的要命,好在雪花在前面牽著她。
等徹底走了進去后,雪花看了看她,“你要不要把糖果給我,我?guī)湍悴仄饋恚俊?br />
以前都是這樣做的。
這一次,林蘭蘭卻遲疑了,“我今天撿夠了煤核,我自己藏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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