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就直接挑著扁擔,在扁擔兩側各掛著兩捆麥子,旋即消失在麥子地里面。
這讓沈美云意外了下。
旁邊的銀花跟著小聲道,“之前周知青還去水利基地干活了,聽說去挖河泥,搬石頭,一次一百多斤呢。”
“我爸也去了,但是做了兩天,我爸做不了這活,他就回來了,他回來后就剩下周知青一個人在那忙了!
“他做了快兩個月,聽我媽說,他賺了好多錢!
當然她媽說這話的時候,少不得罵她爸一頓,沒用的家伙。
沈美云嘆口氣,“周知青那是沒辦法,他父親生病了!
說到這。
銀花突然說了一句,“他父親死了。”
“?”
這下輪到沈美云驚訝了,她詫異地看著銀花,“這話你可不能亂說!
“真死了!
銀花低聲道,“發(fā)電報了呢,發(fā)到了公社去,還是我爺給他帶話回來的!
難怪。
難怪周知青像是一下子,老了那么多歲。
沈美云嘆口氣。
“沈阿姨,其實我覺得人沒了挺好的,這樣周知青也不用日子那么難了!
鄉(xiāng)下十來歲的小姑娘,已經能懂事了,所以自然不能用小朋友的目光來看待了。
見沈美云詫異地看著自己。
銀花一邊搓麻草,一邊安靜道,“我爺說了,他要是生大病了,讓我們大家都不要救他!
“免得像是周知青那樣,玩命賺錢還借了大隊七十多塊,一起湊了一百塊寄回去,但是有什么用呢?”
“他爸還是沒救回來了,死了就死了,還留下一屁股債給周知青!
很難想象這種深沉的話,是從銀花這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口里面說出來的。
沈美云嘆口氣,抬手揉了揉她毛乎乎的頭發(fā),“你還小,現在不考慮這些,你現在就只用有一個念頭就夠了?”
“什么?”
“把書讀好,讀書多,識字多,將來找一份體面的工作,你自己能掙錢,會掙錢了,你就有選擇余地了!
“像是周知青這樣,他是沒辦法,沒有選擇余地!
她低頭看著銀花,語氣認真,“銀花,你要做那個有余地選擇的人,知道嗎?”
銀花聽不懂,但是卻牢牢地記住沈美云的每一個字。
她重重地點頭。
“我曉得,好好讀書!
把書讀爛了,將來就有選擇的機會了。
“真乖!
沈美云摸了摸她頭。
一口氣割麥子,割了快三個小時候,豆大的雨滴到底是落下來了。
但是此刻,麥子地里面的麥子才搶收不到三分之一。
眼見著大雨若是下下來,麥子還沒割完,長在枝頭,怕是都要發(fā)霉了。
老支書一個勁地祈求老天爺,“老天啊,你在緩緩,你在緩緩啊,現在還不能下雨啊!
“現在下雨,咱們這些老百姓的一年收成毀了一半啊。”
前進大隊地理位置優(yōu)越,在前半截的位置種的是小麥,后半截的地方種的是稻田。
稻田還稍微好一點,起碼能夠吸雨水,但是這旱小麥是真不能被雨淋啊。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聽到了,老支書的話,那豆大的雨滴只是下了三分鐘,便停了下來。
很快空氣中就彌漫著一陣水汽和泥土的芬芳味道。
眼見著雨滴暫時停了,老支書舒了一口氣,旋即拿著紅星大喇叭,就朝著割麥子的人打氣。
“大家一鼓作氣啊,爭取一口氣把這麥子的都給收割完。”
“今年大豐收,這麥子都收完,說不得除了交的公糧后,咱們家家戶戶還能有余量做白面饃饃吃啊。”
“宣騰騰的白面饃饃,就是什么菜都不要,也是香甜細膩的,加把勁,加把勁!
不得不說,任何時候都是需要動員人心的。
就拿老支書來說,這宣騰騰的白面饃饃,仿佛就是掛在人眼前的蘿卜一樣。
讓人不斷的去用力。
果然——
老支書這話一落,先前搶收麥子的人,手上揮舞鐮刀的動作越發(fā)快了。
手起刀落,一大把的麥子便被割好了。
老支書還在繼續(xù),“早飯我就統(tǒng)一讓我老伴做了,咱們?yōu)榱朔奖憔屠语灹耍蝗藘蓚大餅,一搪瓷缸的綠豆水,大家先干活,晚一點飯就來了。”
有了吃的大家也就越發(fā)賣力了,這是不用家里做飯了?
還能節(jié)省下來半斤米面,這是多美的事情。
正當大家賣力的時候,老支書走到了沈美云面前,“沈知青,你過來下!
沈美云在和銀花一起捆麥子呢。
聽到老支書喊她,她頓時把手里的話一放,滿頭大汗地朝著老支書走過去。
“老支書,您找我!
“沈知青,你回去一趟,把我那話帶給我家老伴,讓你胡奶奶按照我說的那個來做!
“先把我們家糧食拿出來墊著用!
“你剛好也給她幫忙。”
搶收的階段,整個大隊里面但凡是能動的,基本都在地里面了。
老的少的壯勞力一個不差。
也就只是胡奶奶那種六十多歲以上的,手腳不便的這才沒讓她們過來。
“你過去了,把其他家里的沒搶收的老人,一起招呼到我家,讓她們一起幫忙做飯!
“一百來人的飯菜不好做,辛苦你們一些了。”
這是給沈美云安排了新任務。
沈美云嗯了一聲,她點點頭,擦擦汗,“成,我現在就回去!
她是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
她去老支書家的時候,哪里想到都不用老支書吩咐,胡奶奶就已經開始忙活起來了。
只能說,不愧是睡一個炕上的,她還是了解自家老伴的。
而且讓沈美云意外的是,這里面還有季爺爺和季奶奶,甚至綿綿也來了。
都在那里乖巧地蹲在地上,幫忙摘菜呢。
別人都還沒注意到沈美云,綿綿是第一個發(fā)現的,她媽媽走路聲音和別人不一樣。
果然,綿綿一抬頭就看到了沈美云。
“媽媽!”
她把手里的豆角一丟,朝著沈美云跑過去。
沈美云抱著她,親了親額頭,“吃飯了嗎?”
綿綿,“吃了個雞蛋,喝了一碗麥乳精!
“奶奶煮的!
季奶奶有些不好意思,“我和你爸兩人折騰了半天,才勉強把灶膛給燃了,只是沒燒一會就滅了。”
他們那邊用的都是煤爐子,而且家里還有保姆,其實家里好長時間都沒開火過了。
以至于這種大灶膛,兩人其實都不太會用。
說起來他們會做飯,但是不會燒這種大灶膛,說出去就讓人笑話。
倒是季爺爺比她還強點,起碼給孩子煮了雞蛋,又燒了熱水,化了一碗麥乳精。
本來他們還說在做點其他飯菜的,結果咧,那個灶膛不好燒,燒了好久都沒能燃起來。
也就只能作罷。
季奶奶還想著去買點早飯算了,哪里想到前進大隊都沒賣早飯的地方。
得!
把小孩子喂飽了就好,他們兩個老的餓一頓也沒啥,這不,就是擔心沈美云他們沒飯吃。
下來看一下是個什么情況。
剛好遇到了,胡奶奶去招呼人回去幫忙做飯,季爺爺和季奶奶想了下,他們兩個也是人啊,不會用那灶膛做飯,但是摘菜什么的總會用的。
總不能當個廢物吧。
沈美云聽完,笑了笑,她是知道季爺爺和季奶奶兩人的,兩人都是好條件出生的孩子。
又都是城里的人,做飯是會做飯,但是這種鄉(xiāng)下的大柴火灶膛都沒用過。
不會用也是正常的。她當時才來下鄉(xiāng)的時候,第一晚上不也差點把房子都給燒了,還沒把灶膛給點著。
所以,她心倒是寬,安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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