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寧緩緩點頭,倏然神色微妙地說,“我的王爺,我們還要解決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你身上帶了銀子嗎?”
謝玨,“……”
他們被洗劫一空,馬車上僅剩下一些干糧和牛肉干,分文不剩,謝玨從小到大就沒有缺錢的煩惱,他是錦衣玉食長大的侯府公子,長大后雖不管府中庶務,在外卻管侯府的田產(chǎn),鋪面,生意等等,過手的銀子都是千兩起步。就算是侯府覆滅后,他也不曾有過捉襟見肘,囊中羞澀時,畢竟鳳妤有錢,養(yǎng)著他們兄弟兩人,吃穿不愁,還能挑食。
最差,最差是在北蠻時,領著微薄的銀子,可他是謀士,不需要為生計發(fā)愁,成婚后又有方楚寧揮金如土。若他單獨出行,身邊也有影衛(wèi),沿途都會給他打點好衣食住行,二公子從小到大就三個字,不差錢!
謝玨被問住了,他和方楚寧一樣分文不剩,方楚寧真誠地問,“我們住哪兒?吃什么?喝什么?總不沿途乞討,夜里就睡在馬車里吧?”
謝玨沉默!
嗯,他沒錢!
方楚寧瞄上謝玨頭冠上的玉簪,劫匪們把他腰上的玉佩都擄走,或許是忘了,竟還給他留了一件飾品,謝玨早就束發(fā)戴冠,冠上有一支玉簪,款式素雅,沒有多余的花紋,可質地極好,若是典當能換銀子。
謝玨面無表情,“不可能!”
方楚寧攤手,“那就沒辦法了!”
方楚寧也束發(fā),可沒那么多講究,他不用頭冠與簪,用的是發(fā)帶,身上是一件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他們這一身衣袍還算值點錢,可典當行又不收。
“謝少爺,餓了嗎?”方楚寧笑吟吟地問。
謝玨,“不餓!”
他話音剛落,肚子就咕嚕一聲提醒他不要口是心非,謝玨罕見地紅了臉,方楚寧問,“那簪子能當嗎?”
“絕不!”
“行!”方楚寧豎起拇指,吊兒郎當?shù)貒@氣,“我們只能餓肚子了!
……
平南縣的街角,人煙稀少,僻靜,樹蔭下停著一輛馬車,兩位芝蘭玉樹的公子沉默地坐在車頭……啃干糧!
謝玨錦衣玉帶,頭戴玉冠,氣質清冷出眾,一看就是非富即貴,手里卻拿著一個硬邦邦的饅頭,那饅頭是干糧,并不是剛蒸出來的新鮮饅頭,又硬又干,他也不知道啃了多久,也沒吃掉一半,仍是螞蟻啃食般,一邊啃干糧一邊啃牛肉干,牛肉干是自家養(yǎng)的牛,牛肉風干后制作而成,這樣制作的牛肉干能保存許久,卻有一個缺點,非常硬!
謝玨腮幫子都咬疼了,都沒能嚼爛一根牛肉條,罕見的一臉麻木地看著前方,生無可戀。
方楚寧吃得很開心,手肘戳了戳他,“王爺,牛肉干好吃嗎?”
謝玨沉默。
方楚寧,“王爺,饅頭甜不甜?”
謝玨不想說話。
方楚寧,“王爺,街口哪家客棧飄著肉香,饞不饞?”
謝玨不僅不想說話,還挪了一下身體,離方楚寧遠一些。
第910章 簪子
方楚寧也不知謝玨為何那么固執(zhí),把他的玉冠與簪當寶貝,他又想到男子及冠后或是長輩送的冠與簪,他試探問,“那是侯爺送你的?”
謝玨搖頭。
方楚寧深呼吸,“那為何不能當?”
“不想當。”謝玨也回得干脆,方楚寧差點被氣得罵出聲來,行,你清高,你不想當,那你餓著吧,反正他是可以吃干糧的,無非是心疼謝玨一個干饅頭啃了一炷香,一根牛肉條怎么都吃不下,他才不操這心呢?
可過了片刻。
“謝公子,謝少爺,雁王殿下,你這簪子當了,日后能贖回來的!
“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
方楚寧,“……”
行,真固執(zhí)!
餓死你吧!
謝玨的確吃不下,干脆啃了一半的饅頭想丟了,被方楚寧眼疾手快地奪走,他也不嫌棄謝玨,兩三口就吃了,“別浪費糧食,說不定我們一路上都靠干糧維生,你可別這么奢侈!”
謝玨保持著被方楚寧奪走饅頭的姿勢,許久未動,盯著方楚寧因咀嚼而鼓動的臉頰,喉結滾了幾圈,又避開了目光,他怕方楚寧覺得冒犯,畢竟如今他們又沒有關系,方楚寧也沒有記憶,他只是沒想到方楚寧會那么自然地吃了他啃剩下的干饅頭。
他是絕對不吃旁人剩下的東西,除了方楚寧的,方楚寧性子雖是灑脫,不拘小節(jié),可畢竟是氏族養(yǎng)不出來的嫡長子,身份尊貴,自然也有公子的習性,哪怕與兄弟們把酒言歡,頂多也是分食,而不是吃旁人剩下的東西,這樣顯得過分親密了,這也讓謝玨想起許多往事。
方楚寧毫無察覺。
已是過午,太陽毒辣,兩人無處可去,他對平南縣也沒有半分興趣,兩人是樹蔭下坐了一會,方楚寧讓他在原地等著,他去辦點事,謝玨閉著眼假寐,這街角是死角,兩邊的住戶皆是門戶緊閉并不在家,無人行走,也無人在意他的落魄與尷尬,謝玨放松了姿勢倚在馬車欄桿上小憩,片刻后又睜開眼睛。
好餓!
饑腸轆轆,餓得燒心,他也不是不曾挨餓過,只是這幾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倒也沒有再體驗過那樣的日子,難免有點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謝玨摸了摸頭上的簪子,這簪是方楚寧送他的生辰禮,且是那一年回京時送的,自那以后他的玉冠上都是這支簪子。方楚寧只想到或是長輩所贈,不曾想過是他所贈。送簪意義非凡,本就代表著結發(fā),忠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