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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沒有三元及第后方楚寧的嘲諷,林和禮或許不會游歷天下,卻也會在家閉門不出,等林閣老退下后,他再考慮是否進(jìn)官場。

  林和禮并不想去內(nèi)閣,他想去大理寺。

  可天不如人愿。

  幾年前,他就隱約感覺到要出事,林家桃李遍天下,謝家掌四境軍權(quán),看著很牢固,可侯府長女進(jìn)宮,林家嫡長孫女成了太子妃,微妙的平衡就被打破。閣老和鎮(zhèn)北侯不知道嗎?

  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林家百年來都是世家之首,林家需要一名皇后,需要一位太子,一是為了家族,二是為了平衡。所以,謝貴妃年少進(jìn)宮,建明帝正值盛年卻無所出。他們都知道女子在這一場政治陰謀中被犧牲了幸福。

  他們卻無力改變。

  月滿則虧。

  林謝兩家已走到最巔峰鼎盛時,不進(jìn)則退,又進(jìn)無所進(jìn),只能保持在高位,如失去權(quán)勢庇佑如小兒抱金于鬧市,人人皆可搶奪。

  閣老這十年來,一直努力在平衡皇權(quán),世家和侯府的局面,終究敗給宇文景,不管是一念之私,還是野心勃勃,宇文景都成功打破三權(quán)壁壘,如今只能重塑和穩(wěn)定朝局。

  燕陽也經(jīng)不起內(nèi)亂。

  大夫給謝珣處理好傷口,交代注意事項,知道林和禮和他有話要說也不多逗留,謝珣是武將,傷痕累累,知道傷后該怎么調(diào)養(yǎng)恢復(fù)。

  大夫離去后,夜色已深。

  淡淡的月光從窗戶泄漏到暖榻上,薄涼如水,林和禮煮了茶,一副要和他秉燭夜談的姿態(tài)。

  謝珣從小最怕和二哥談話。

  謝玨一旦找他談話,就意味著他必定要倒霉,任何一點小壞事都藏不住,所以他也不想與林和禮談話。

  可避無可避!

  “喝茶!”林和禮泡茶的姿勢很優(yōu)雅,美觀,可惜與他品茶的是謝珣,再好的茶于謝珣而言都是一杯水,品不出好壞來。

  “表兄,你為何要忠心于宇文景?”謝珣放平心態(tài),看著林和禮在斟茶。

  林和禮并未抬眸,淡淡問,“你覺得我忠心宇文景?”

  “若不是忠心耿耿,何苦千里迢迢來膠州?”謝珣嘲諷,“可不要說是為了我們兄弟!

  林和禮神色平靜,“表兄所謀之事,可不敢說是為了你們。那就太違背本心,冠冕堂皇!

  他送一盞茶到謝珣面前,輕聲說,“誰都不想悲劇發(fā)生,失去親人。祖父在元惠帝登基那日氣絕身亡,你覺得表兄不恨嗎?”

  “外祖父是病逝嗎?”謝珣來不及送閣老一程,他和謝玨驚聞噩耗時都痛徹心扉,外祖父年事已高,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又是最愛的長女,他們都有所預(yù)料,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那么快。

  “……嗯!绷趾投Y垂眸喝茶,不愿多提,謝珣也只好喝茶,他們都是一夕之間失去許多親人。

  都是血親!

  “我恨宇文景,我能做什么?父親和二叔丁憂,依禮我也要守孝一年,是破格留在京都。林家必須要留一個主事人,皇城之內(nèi),宇文景完全掌握了禁軍,錦衣衛(wèi),京都的城防兵力皆在他手。在你們出京都后,他肆意妄為,抓了世家所有的家主,除了年事已高的張老太傅,誰也沒逃過牢獄之災(zāi)。他只放過蘇家商行,卻沒放過京都的富商,世家的糧倉,錢財被洗劫;食侵刃虼髞y,一夕之間人心惶惶。你看天上的月亮,總是高懸于空,溫柔似水,可月光何曾關(guān)心過人間紛爭。京都就是那月亮,宇文景不在乎人命,殺了一批,再來一批,京都永遠(yuǎn)繁花似錦。我能殺了宇文景嗎?拿什么來殺他?錦衣衛(wèi),禁軍都在他的心腹,他是九五之尊,名正言順的皇帝,殺他是拉林氏全族去送命,林氏九族幾千人。玉漱還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阿寶是襁褓中的太子,你教一教表兄,我該怎么做?”

  “表兄有表兄的立場,所以,我和二哥從不為難你,也不會勸你。若是我們兄弟輸了,是我們技不如人,絕無怨言。可宇文景的命,我是要定了!”謝珣說,“宇文家的江山,我要定了!”

  謝珣叛出京都,謝玨問他是否想過要當(dāng)皇帝時,他并無登基為帝的想法,如今卻不一樣。

  燕陽民不聊生,百姓苦戰(zhàn)多年,他想當(dāng)一位令燕陽海清河晏的皇帝。

  “沒有轉(zhuǎn)圜余地?”

  “沒有!”謝珣斬釘截鐵,“表兄是想曝光二哥的身份,逼二哥去死嗎?桑南王當(dāng)了十幾年的皇帝,子嗣眾多。絕對不希望桑南皇室冒出一位血統(tǒng)純正的直系繼承人,牡丹姨就算曾是桑南大公主,可她不曾提起也有意深居簡出就說明,她不希望二哥卷到桑南皇室的紛爭中。桑南皇室直系血脈已喪盡,僅剩二哥。就是占了正統(tǒng),可桑南王地位穩(wěn)固,他不可能甘心讓出皇位。二哥在身份曝光后,他在寧州鐵騎身份也很尷尬,只要有寧州鐵騎和桑南勾結(jié)的流言傳出來,二哥首當(dāng)其沖。二哥比我在寧州鐵騎更得軍心,為什么一開始我成了主帥而不是他,是他武藝不精,不是,是因為他身上有一半的桑南血脈。如果二哥身份曝光,他要么回桑南,桑南沒人會歡迎他。寧州鐵騎也會流言四起,我想要逐鹿天下,二哥就要自絕于人前,以證我的清白。寧州鐵騎的主帥不可能有一位在桑南當(dāng)皇帝,或太子的哥哥。表兄,你是想逼二哥去死嗎?”

  謝珣這一席話稱得上肺腑之言,林和禮的確把他們兄弟架在火上烤,謝珣都覺得難受,二哥知道后,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