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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玄幻魔法 > 虛像 > 第一部上了一個
  江文濤自航海學(xué)校畢業(yè)之后,就在一艘大油輪上服務(wù),開始是見習(xí)三副,后來慢慢升上去,當(dāng)我認(rèn)識他的時候,已經(jīng)是二副了,而在一年之后,他升任大副,那年,他不過三十二歲。

  在幾年前,我大概每隔半年,一定會遇到他一次,他服務(wù)的油輪,經(jīng)過我居住的城市之際,就會來探訪我,帶給我許多中東的古里古怪的土產(chǎn),再天南地北地聊聊,然后再上船。

  江文濤可以說是一個天生的航海家,他對大海的熱愛,在我所認(rèn)識的人之中,沒有一個人可以及得上他。他不但喜歡在海上旅行,也喜歡在陸地上旅行,足跡幾乎遍及中東各國,所以和他閑聊,也特別有趣。但是最近三幾年來,我們見面的機(jī)會,卻少得多了,因為他服務(wù)的油輪,原來的航線,是通過蘇彝士運(yùn)河到遠(yuǎn)東來的。自從蘇彝士運(yùn)河被封閉以后,輪船公司采用更大的油輪,不再使用快捷方式,而繞道好望角來遠(yuǎn)東,在海上的航程延長,他在海上的時間更多,所以,我們半年一次的會面,幾乎延長到一年半一次。也正由于這個原因,所以那天下午,大雨滂沱,我正躲在家里,覺得百般無聊的時候,門鈴響起,仆人將江文濤引進(jìn)來的時候,我感到特別高興,我在書房門口,向著樓梯下面大叫道:“文濤,快上來!”雨十分大,江文濤在門口脫下雨衣,雨水順著他的雨衣直淌,仆人將雨衣接了過來,他抬頭向我望來,他的手中,拿著一只一-見方的木盒子。他顯得很高興我說他“顯得很高興”那是因為我一見他抬起頭來之后,就有一種感覺,感到他的那種高興,像是強(qiáng)裝出來的。

  他向前走來,上了樓梯,我迎下了幾級,拍著他的肩頭,然后和他一起進(jìn)了書房,他將那只木盒子放了下來,我拍著那盒子,道:“這一次,你又帶了什么古怪的東西來送給我?”

  江文濤微笑著,將那只木頭盒子的蓋移了開來,那是一條鱷魚的標(biāo)本,江文濤道:“這個鱷魚的木乃伊,是從埃及法老王的金字塔中,盜出來的,據(jù)埃及人說,可以鎮(zhèn)邪!”

  我其實(shí)并不怎么喜歡鱷魚的木乃伊,但既然是人家老遠(yuǎn)路帶來的東西,我自然也欣賞一番。然后,我將那鱷魚木乃伊放過一邊,我們又閑談起來,雨仍然很大,他在談話之間,總有點(diǎn)提不起勁來的樣子,開始,我還以為那是自己敏感,等到我肯定了他的確有什么心事之際,我才問道:“文濤,你可是還有什么特別的事,要和我談?wù)!?br />
  江文濤望著窗外的雨:“是的,我戀愛了!”

  我笑了起來,江文濤戀愛了,這不能不說是一件新聞,因為他曾經(jīng)說過,像他那樣四海為家的人,是絕不適宜有一個家的。

  而我也曾取笑他,問他萬一有了愛人,那怎么辦?

  江文濤又自夸地說,世上大概還沒有一個女人,可以令他著迷而墮入愛河。

  但是現(xiàn)在,他卻戀愛了,而且他的戀愛,顯然還使得他十分煩惱!

  我笑著,道:“那很好啊,你快四十歲了,難道還不應(yīng)該戀愛么?”

  講起了他的戀愛,他的眼中,現(xiàn)出一種特殊的光輝來,雖然他的神情,多少還有點(diǎn)憂郁,但是他的興致卻十分高,他道:“你要不要看看她的照片?”

  我自然知道,江文濤口中的“她”就是他戀愛的對象,我不必看照片,就可以知道,那一定是十分出色的女孩子了,因為能令江文濤這樣的男人著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江文濤鄭而重之地自他的上衣口袋中,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很小的相片簿來。那相片簿十分精致,雖然只有一張明信片那樣大小,但卻有著駱駝皮的封面,和鑲銀的四角。

  從這本精致的相片簿看來,也可以看出他對那些相片,是如何珍貴了。

  他將相片簿交到了我的手中,一面還在解釋著,道:“我一共有她四張照片!

  我打開了相片簿,那本相片簿,也根本只能放四張相片,第一張相片是黑白,很朦朧,攝影技術(shù)可以說是屬于劣等的。

  在那張相片上看到的是幾棵沙漠中常見的棕樹,有一個水池,在水池旁,有幾個女人,其中兩個,頭上項著水壇子。

  有一個,蹲在水池邊,正轉(zhuǎn)過頭來回望著,那女子的頭上,披著一幅輕紗,她的臉孔,也看不真切,只可以看到她的一雙眼睛,十分有神采。

  我看到那張照片,口中雖然沒有出聲,可是心中卻在想,江文濤這個人也真是,如果他只有他戀人的四張照片,那么,至少那四張照片,都應(yīng)該是精心杰作才是,怎么弄一張那樣模糊不清的照片,放在首位?

  那張照片上,一共有三個阿拉伯女人,究竟哪一個才是他的戀人?

  我抬起頭來,向江文濤望了一眼。

  江文濤像是也知道了我的意思,他伸手指著那個蹲在水池邊,回頭望來的女子,道:“就是她!”

  我皺著眉:“照片是你所拍的么?”

  江文濤點(diǎn)著頭:“是!”我搖頭道:“攝影技術(shù)太差了!”

  江文濤苦笑著:“我沒有辦法,但是你看以后的三張,卻奇跡似地清楚!”

  我呆了一呆,因為我不知道他所說的“沒有辦法”和“奇跡似的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將照片簿翻過了一頁,看到了第二張照片時,我也不禁“啊”地一聲。

  第二張照片,的確清楚得多了!

  兩張照片拍攝的時間,一定相隔很近,因為那阿拉伯女郎,仍然保持著回頭望來的那個姿勢,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使得任何男人看到了,都會不由自主地呆上一呆,然后在心中暗嘆一聲:好美!

  她在微笑著,笑得很甜,她的長發(fā),有幾絲飄拂在她的臉上,那使得她看來更加嫵媚。

  我早知道,能夠令得江文濤愛過的女孩子,一定是十分出色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獲得證明了。

  我笑著:“你是怎么認(rèn)識她的?”

  江文濤卻答非所問:“真美,是不是?”

  我點(diǎn)頭:“沒有人可以否認(rèn)這一點(diǎn)!”

  我說著,又翻到了第三頁,那女郎已站了起來,她看來很高,修長而婀娜,比她蹲在池邊的時候,更要動人得多,她仍然在笑著。

  我又翻到了第四頁,那阿拉伯女郎已將一個水壇頂在頭上,笑得更甜、更美。

  我指著照片:“文濤,當(dāng)一個女孩子,肯對你發(fā)出那樣的笑容時,那證明你的追求,不會落空,可是你看來卻還很煩惱,為了什么?可是因為回教徒不肯嫁給外族人?”

  江文濤苦笑著:“那太遙遠(yuǎn)了,你提出來的問題,不知道在哪年哪月,才會發(fā)生!”

  我一呆:“什么意思?你未曾向她求過婚?瞧,她對你笑得那么甜!

  江文濤的笑容,更苦澀了,他道:“你弄錯了,她不是對我笑!”

  我皺了皺眉“哦”地一聲:“這張照片不是你拍的,你有了情敵?”

  江文濤卻又搖頭道:“不,照片是我拍的!

  我又向那張照片看了一眼:“那我就不明白你在搗什么鬼了,照片如果是你拍的,那么她就一定對你在笑,她叫什么名字?阿拉伯人的名字,難記得很!”

  江文濤站了起來,攤著手:“她的名字?我根本不認(rèn)識她。”

  我又呆了一呆,我覺得江文濤有點(diǎn)神思恍惚,他的話也有點(diǎn)語無倫次。

  當(dāng)他又向下說去的時候,我簡直認(rèn)為他的神經(jīng),多少有點(diǎn)不正常了,他又道:“我可以算見過她,還拍下了她的照片,可是她卻連見也未曾見過我!”

  我瞪著眼,望著江文濤,我自問不是一個愚蠢的人,可是說老實(shí)話,我也的確無法明白,江文濤那樣說,是什么意思。

  我才呆了一呆之后,總算想出了一個道理來了,我“哦”地一聲:“照片是偷拍的!但你既然已為她著迷,總應(yīng)該去和她兜搭一下才是。 苯臐齾s又搖著頭:“我倒是想,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

  聽到這里,我不禁有點(diǎn)沉不住氣了,我拍了拍桌子:“你究竟在說什么,我看,連你自己也不明白,我自然更不明白了!”

  江文濤嘆了一聲:“我明白得很!”

  我大聲說:“那你就好好地和我說一說,別繞著圈子,來和我打啞謎!”

  江文濤連連點(diǎn)頭:“你知道,我喜歡旅行,那天,船停在一個港口,我有三天的休息,我準(zhǔn)備了食水、糧食,租了一架吉普車,開始向沙漠進(jìn)發(fā),因為人家都說,在那片沙漠中,經(jīng)?梢园l(fā)現(xiàn)許多被淹沒的古城,我要去探險。”

  我插口道:“結(jié)果,你卻發(fā)現(xiàn)了一段戀情,見到了那阿拉伯女郎?”

  江文濤道:“可以那樣說,但是事情卻又不如你所說的那樣簡單。”

  我瞪著江文濤,天下有幾種人是很討厭的,而其中之一,就是講話吞吞吐吐,不明不白的人,而只怕沒有什么人再比江文濤此際,更說話含糊的了!

  我雙手抱著膝,索性不出聲,聽他再有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話說出來,他嘆了一聲,又望了我一眼,才道:“事情是那樣,我在驅(qū)車進(jìn)入沙漠十多哩之后,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塊綠洲,有很多人,也有棕樹,有水池——”

  我實(shí)在忍不住了,打斷了他的話頭:“每一個綠洲上都有這些,你不必一一形容給我聽的!

  江文濤也看出我的不耐煩了,他有點(diǎn)無可奈何地攤開手來:“可是,其它的綠洲中沒有她啊!”我多少有點(diǎn)明白了:“她,就是你心目中的那個戀人,是不是?”

  江文濤點(diǎn)著頭:“是,你得耐心聽我講下去,我看到有綠洲,就驅(qū)車前往,怎知那綠洲看來離我不到半哩,但是在我疾馳了十分鐘之后,仍然在我的半哩之前,你明白么?”

  我“啊”地一聲,我之所以發(fā)出“啊”的一聲,是因為我明白了!

  我忙道:“你看到的那個綠洲,是海市蜃樓!”

  江文濤連連點(diǎn)著頭:“對了!”

  我不禁大感興趣,因為海市蜃樓的現(xiàn)象,用光學(xué)的原理來解釋,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但是那總是一件相當(dāng)奇妙的事情,而且,那并不是每一個在沙漠中旅行的人都可以遇得到的事。

  我連連催促著他:“說下去!”

  江文濤道:“我在沙漠中旅行,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遇到海市蜃樓,卻是第一次。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之后,我立時停下了車,用望遠(yuǎn)鏡觀察前面的情形,我?guī)缀蹩梢钥辞宄谇懊娴拿恳粋人!”

  我道:“那倒真是很有趣的事情,你可以看到他們,但是他們卻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

  “是!”江文濤回答:“當(dāng)時我的心情,是極其興奮的,我用望遠(yuǎn)鏡看了一會,便用攝影機(jī),利用遠(yuǎn)攝鏡頭,拍了幾張照片!

  聽到這里,我不禁吸了一口氣,因為我對江文濤的那位戀人,知道得更清楚了!

  江文濤又哼了一聲,攤手道:“事情就是那樣!”

  我望著他:“什么事情就是那樣,你說你愛上了那位阿拉伯女郎,那么,愛情又是怎么發(fā)生的?”

  江文濤愁眉苦臉:“當(dāng)時我在攝影的時候,已經(jīng)覺得那女郎十分美麗,可是只不過在我心中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而已,但是等到照片洗出來之后,我看著照片,越來越發(fā)覺自己愛上了她!”

  我望著江文濤,看他的神情,似乎沒有人可以否認(rèn)他是在戀愛之中!

  可是,他愛的對象是什么?是一個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一個阿拉伯女郎,不然,他見過那阿拉伯女郎,但是那是在海市蜃樓之中見到的,這樣的戀愛,實(shí)在太虛無飄渺了!

  我站了起來,將他當(dāng)作小老弟一樣,輕輕拍著他的肩頭:“算了吧,你什么人不好愛,這種事情,太沒有邊際了!”

  江文濤抬起頭來:“衛(wèi)大哥,一定要實(shí)際上真有那處地方,才會在海市蜃樓的現(xiàn)象中,看到那處地方,對不對?”

  “當(dāng)然是,海市蜃樓的現(xiàn)象,根本就是一種光線的折射現(xiàn)象!

  “那么,”江文濤又繼續(xù)說:“一定真要有這個人,我才能看到她,并且攝下她的照片。”

  “你可以那樣說!

  江文濤的神情,比較活躍了些,他道:“那就是了,既然有這個人,那我就可以找到她!”

  我呆了一呆,江文濤的話,我是無法反駁的,因為他說得對,一定要真有那樣的一個阿拉伯女郎,所以他才能夠在海市蜃樓的現(xiàn)象中看到她。也就是說,江文濤看到的,雖然只是光線折射形成的一個虛像,但如果沒有一個實(shí)體的話,虛像又從何而來?

  但是,我卻又無法同意江文濤的話。

  因為,那虛像在江文濤眼前半哩遠(yuǎn)近處出現(xiàn),而實(shí)體,可能不知在多么遠(yuǎn),可能達(dá)到一千哩之外,江文濤有什么法子可以找得到她?

  我緩緩地?fù)u著頭,但是江文濤卻變得更興奮,他又道:“既然有這個女郎在,那么我的愛情,就不是虛無飄渺的,只不過我現(xiàn)在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而已!”

  我雖然不愿向他潑冷水,但是卻也不得不提醒他,我道:“文濤,你要明白一點(diǎn),可能終你的一生,你也找不到他!”

  江文濤苦笑了一下,雖然他也一樣承認(rèn)我說的話是事實(shí),他道:“所以我要請你幫忙!

  我笑著道:“這種古里古怪的事情,我能幫你什么忙?誰知道你的愛人在什么地方!”

  我在取笑他,但是江文濤卻十分認(rèn)真,他道:“你到過的地方多,我想請你好好地認(rèn)一認(rèn),照片中的地方,是什么所在!”

  這次,輪到我嘆息了,我道:“照片我已詳細(xì)看過了,文濤,其實(shí)你也根本不必再問我,你自己也知道,每一個阿拉伯小村子,都是那樣的!”

  江文濤默然不作聲,我又道:“而在幾千平方公里的阿拉伯土地上,有著十幾萬那樣的小村子,你是無法一一找遍它們的!”

  江文濤又不出聲,他呆了片刻,才從身上,取出了一份地圖來,攤了開來,指著一處打著紅色交叉的地方:“這就是我看到海市蜃樓的地方!”

  他指的那個地方,是在阿曼以西,羅巴尼爾哈里大沙漠的邊緣處。

  他道:“這個沙漠,又叫珊黛沙漠,珊黛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的名字,所以我叫我的美人珊黛!

  我實(shí)在無意譏笑他,但是我卻忍不住道:“好,你的珊黛,你曾在那里見過她,但是那有什么用,你所見到的,只不過是個虛像!”

  江文濤道:“我想知道,是不是可以根據(jù)我見到虛像的地點(diǎn),計算出當(dāng)時,那個實(shí)體離虛像間的距離來?至少,它的方向?”

  我搖頭道:“文濤,如果你能計算出這一點(diǎn)來,那么,你不但可以得到你的珊黛,而且,還可以得到諾貝爾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