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長大了,他都要將胤礽放在身邊,生怕他會照顧不好他,讓胤礽受了委屈。
這個傾注了他很多心血的兒子要死了,康熙根本難以承受。
看著胤礽的目光,康熙就想起仁孝皇后臨終前的模樣。
他抱著還在襁褓里的小小的胤礽,給他的妻子看剛出生的兒子的模樣。
仁孝難產(chǎn)失血過多,說不出什么話來,他向她保證,一定會好好的將他們的兒子撫養(yǎng)長大。
這都多少年了,怎么還是不成了呢?
“保成!
時隔多年,康熙再度喊出了太子的乳名。已不記得有多少年了,康熙很久都沒有喊過太子的乳名了。
康熙老淚縱橫,太子亦是含淚應(yīng)了一聲。旁邊只有一個梁九功侍立,梁九功實在是感觸,忍不住悄悄抹淚。
康熙無法答應(yīng)太子,又無法當(dāng)著太子的面說拒絕他的話。
太子精神不濟,說完這些后又昏睡了過去,氣息微弱,仿佛隨時會斷氣。
康熙甚至不敢離開,只能在兒子榻前枯坐。
太子上了表疏,這件事外頭也都知道了。
太子臨終前請立皇長孫為皇太孫,引起朝中一片嘩然。
原本就不滿康熙立皇太子的八旗勛舊,因為之前的事情沉寂了一陣子,這會兒因為這個消息全都震動起來。
當(dāng)初立皇太子就是皇上一意孤行的,他們無法阻止,這會兒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太子利用皇上的感情,再將皇長孫立為皇太孫呢?
皇長孫和他們早就結(jié)仇了,以皇長孫的性子,再要是被立為皇太子了,那他們還有活路嗎?
偏偏八阿哥失勢,直親王離京,剩下的幾個親王貝勒阿哥們沒法出頭,他們生怕康熙悲痛之下真的要立弘晳為皇太孫,是以匆匆進宮,想要在御前痛陳危害,不要立皇太孫。
康熙現(xiàn)在心情不好,掛念太子,根本沒有心情見這些人。
況且聽見他們進宮,就知道他們會說些什么,見不見都是一樣的。
當(dāng)初立保成為太子,就是考量諸多下的決定,是必須要立這個皇太子,也是為了保全這個兒子。
漢臣,包括漢大學(xué)士們,對仁厚溫雅聰慧的皇太子都是非常認(rèn)可的。
皇太子的威望很高,而即便太子的長子有些不著調(diào),可皇長孫的聰慧,和他的能文能武,也是漢臣們看在眼里的。
太子重長子,他們其實看皇長孫也挺好的。
何況前頭還有一個立皇太孫的朱元璋在。如今皇長孫的性子與朱允炆大不相同,依著皇長孫這樣囂張跋扈的性子,叔叔們也是很難欺負(fù)他的。
漢臣們不大有意見,卻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支持什么,他們的沉默就是對太子最大的支持。
若非漢臣不愿,早就直諫。而太子臨終前的表疏,已經(jīng)能夠讓皇上震撼了。
他們也不能做些什么,否則會引起皇上的不滿,那就適得其反了。
鬧起來的,也就只有八旗勛舊。
八阿哥都沒許他進宮。
九阿哥身上還有些不清不楚的事沒交代清楚,這會兒也只能跟十四阿哥兩個在一塊兒嘀嘀咕咕的,就琢磨著怎么讓康熙見一見八旗的人。
底下的小阿哥們因為弘晳的關(guān)系,又因著太子曾在宮里住過那么些年,心里都是很喜歡這個病弱卻很溫和的太子哥哥。
一個個都哭天抹淚的,看的康熙也是心疼,就都叫帶走了。
誠親王恒親王兩個心里倒是有點對立皇太孫有意見,可看見皇父一心一意念著病危的太子,也不敢出來說什么。
就是想,指望著康熙再多思考思考,多想一想,最好多拖延些時候,太子眼看著就不行了,只要拖死了太子,弘晳尚未立皇太孫,那這事兒在太子死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太子沒了,皇長孫又不是皇太孫,到時候儲位空虛,他們幾個皇子阿哥,自然就有機會去爭一爭了。
康熙吃不下什么東西,可他這個年紀(jì),不吃東西肯定是不成的。就這么熬著,就要把一代帝王給熬垮了。
梁九功不敢勸,勸了康熙也不聽,這時候誰也不好使了。
弘晳端了膳食,來尋康熙。
康熙回了乾清宮也是枯坐。
這兩日為太子的事鬧的心力交瘁,他這里有些公務(wù)要處置,也是沒法耽誤的。
只好一面心痛,一面批閱奏折。枯坐總是不成的。只是心里不舒服,身上也是哪哪都不舒服了。
右手不好用了,康熙改用左手寫字。
“瑪法歇一歇。用點膳食吧!
康熙抬眼一瞧,是弘晳來了。
太子病重這幾日,這孩子一直陪著,也是短短時日就瘦了,如今瞧著哪還有平日里那個模樣呢?
康熙倒覺得,還是喜歡弘晳神采飛揚的模樣。
“你阿瑪可醒了?”康熙問。
弘晳親自給康熙布膳:“沒有!
誰勸也不想吃,弘晳把膳食送來了,康熙不忍辜負(fù)他一片孝心,還是用了些。
康熙本來還有點懷疑他,這點懷疑本來也只會放在心里不會說出來。
可遇上太子這事,康熙忽然想好好的和弘晳聊一聊。
他說:“太子回京前,京中就有傳言,說太子若是病死了,朕就會立你為皇太孫。這傳言朕找不到源頭,也不知是誰說的!
弘晳見康熙用的還不錯,也知道這時候,康熙用這些已經(jīng)很好了,便又親自收拾了,然后讓人將東西拿出去了,服侍了康熙凈手。
他才說:“孫兒也聽見了?v然是現(xiàn)在,外頭也有許多人說,這個傳言怕是要應(yīng)驗。也有人說,這是傳言,不足為信。更有人說,這是孫兒與阿瑪聯(lián)手放出來的傳言,就是為了謀奪皇太孫之位!
“胡說!”康熙下意識的就否認(rèn)。
或許他之前也是這樣想的?涩F(xiàn)在卻不這樣想了。
他自小寵愛的皇孫,怎會是個用父親性命謀奪這些的人呢?
胤礽也不是這樣的品性。
這只能是有人栽贓嫁禍,為的是什么,還是想害他們父子么。
就和之前那些人聯(lián)起手來,想要害了弘晳是一樣的。
只是太子重病,他們還來不及動手,就直接將這件事安在他們父子身上。
自從太子重病垂危,康熙心里就一直非常的內(nèi)疚自責(zé)懊悔。
他知道太子壽數(shù)難永的事,卻始終下意識的忽視這一點,哪怕太醫(yī)西醫(yī)都與他說過了,他還是認(rèn)定只要好好醫(yī)治就能醫(yī)好太子的病。
一方面他知道太子的病要好好休養(yǎng),一方面又不得不起用太子牽制皇子阿哥們與八旗勛舊的勢力。
甚至將太子當(dāng)成個健康人一樣去用。
太子操勞成這個樣子,回京就吐血暈倒,康熙覺得自己要負(fù)很大的責(zé)任。
康熙心里難受,就不忍苛責(zé)太子,更不忍苛責(zé)弘晳。
倘或……倘或還有一線生機,太子能好好的活,他絕不讓太子再如此辛勞了,一定讓太子靜靜的安養(yǎng)。
弘晳抬眸,認(rèn)認(rèn)真真的看著他的瑪法。
剛重生回來的時候,他還是個小嬰兒。
愛恨都要巨大的能量,他恨不動,也愛不起。他必要先好好的長大再來談這些事。
他小時候,總是不愛見康熙。見了喜歡的人就給抱給笑臉,見了不喜歡的人扭頭就走了。
偏康熙喜愛他,喜歡把他帶在身邊教養(yǎng),一點兒也不在意這些,反而覺得這個長孫特別的有意思特別的有個性。
反倒比起旁的皇孫,更喜歡親近他一些。
后來他長大了,更愛太子,愛他的額娘,為了他要守護的人們處處周全,這心里頭對害過他的人們,當(dāng)然恨意灼烈。
對康熙這個皇祖父,可謂是感情復(fù)雜。
對他的愛與生俱來,對他的恨難以磨滅。
可漸漸的,他也會發(fā)現(xiàn),這個皇祖父還沒有走到那個皇祖父的時刻,他就長大了,避免了他阿瑪與瑪法之間的隔閡和深刻的矛盾。
似乎祖孫父子之間的感情,反而要更純粹一些。
皇祖父,他或許也是重情的。
弘晳說:“瑪法,讓孫兒把阿瑪帶走吧。帶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孫兒照顧他,讓他靜靜的養(yǎng)身體,或許還能有好轉(zhuǎn)。阿瑪還是太子,只是遠離京城,與這里的人事都不再有任何的牽連,他或者能好起來的。孫兒愿意侍奉在阿瑪身邊。孫兒可以什么都不要。”
但是真的無法眼睜睜的再一次失去父親。
康熙哽咽:“你這話,說的叫朕心痛!
他怎么可能放太子走?怎么可能放弘晳走?
可是不放……若太子真的……他如何承受?
康熙揮了揮手,說:“你先下去吧。不要出宮。去守著太子。朕要好好的想一想。”
弘晳依言退下了。
太子還在昏睡,還是氣息微弱的模樣,卻還算是平穩(wěn)。
雍親王見弘晳兩天沒合眼,強制讓人帶著他去了東三所休息,太子這邊便是他在守著了。
太子有那么一會兒清醒的時候,見了是雍親王在跟前,雍親王見他醒了要去稟報康熙,太子輕輕搖頭,不讓他去。
“皇父尚未有決斷。別去尋他。讓皇父好好的想一想!
雍親王轉(zhuǎn)頭又坐下了。
細(xì)算起來,雍親王跟著太子也有些年頭了。他見到過太子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如今太子這樣,他心痛又心酸。
先前顧不上也不敢說,這會兒見了人,就什么都顧不上了。
胤禛說:“二哥若好好休息,或許也不至于此。二哥為了弘晳,真要將自己都搭進去嗎?”
太子是真拿胤禛當(dāng)手足兄弟的。兄弟倆在一起這么多年了,很多事他不說,胤禛應(yīng)當(dāng)也都猜到了。
太子輕聲說:“若易地而處,你是孤,你會怎么做呢?”
“弘暉八歲那年病重,咱們把他救回來了,你那么高興。若是弘暉真的有什么萬一,你該有多心痛啊。父母之愛子,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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