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晳輕手輕腳的進(jìn)屋,和李固主仆兩個盡量不發(fā)出聲音來,四個福都沒讓跟進(jìn)來。
蘇玳壓根沒睡覺,不過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胡思亂想。
聽見有動靜,探頭一看嚇了一跳:“爺怎么過來了?!”
這會兒都顧不上害怕驚訝了,也不管弘晳是不是來找她算賬的了。
看弘晳這個非要折騰的樣子,只怕是傷口都裂開了。
蘇玳連忙起身去扶弘晳,要他上榻趴著,氣弘晳胡鬧,不敢罵這位爺,就抱怨李固不懂事。
李固哭喪著臉:“奴才有罪?筛x明鑒,奴才實在是勸不住爺呀。就這么一路爺都是走過來的,這傷口只怕是早就裂開出血了,這還得勞煩福晉給爺上藥了!
弘晳聽李固替他在小福晉跟前賣慘的話舒坦得緊,就趴在那兒笑:“還不把爺?shù)乃幗o福晉?怎么話這么多?”
小福晉眉宇間有些倦色,眼睛倒是沒紅,可見確實沒哭過。
他一來,小福晉似乎還好些,弘晳仔細(xì)瞧了瞧蘇玳,見小福晉接了藥,就要李固快走:“滾出去候著吧。別在爺跟前晃悠了!
然后瞧著蘇玳挑眉頭,“爺疼得緊。福晉過來,給爺上藥。”
他身上的外裳脫掉了,蘇玳都瞧見了,有些微血色洇出來,看樣子是傷得不輕的。
蘇玳有些惱,卻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惱的。
這么個心機(jī)深沉的人不珍惜自己,跟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他的態(tài)度又這么輕挑,惹得蘇玳心中越發(fā)抗拒,她捏緊了手里的藥,垂著眼眸淡聲說:“妾請側(cè)福晉過來侍候爺吧!
弘晳迷惑:“在你這兒,叫她過來做什么?”
有福晉在,要側(cè)福晉干什么?
蘇玳垂眸不說話。神色冷淡,心里卻一點落不到實處。
弘晳瞧小福晉這低眉順眼的模樣,嬌小纖細(xì)的人這么瞧著就有些可憐。
他就翻了身起來,把小福晉手里的藥拿過來,順勢探過去瞧她的眉眼:“今兒嚇著了?”
弘晳眸光溫柔:“福晉莫怕。今日之事,是爺有意為之。原沒想嚇著你的。沒想到太子妃將你也帶去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
“往后再有這樣的事,你也莫怕。這傷口也就是瞧著嚇人些,但不疼的。又不是打你,沒事兒!
“汗瑪法也不是總這樣。他就是被爺氣著了。你這么乖,他是喜歡你的。”
他這樣動,身上的傷口只怕不能看了。
蘇玳驚訝于自己還在想這個。可藥被搶走了,她又實在心里膈應(yīng),便不想理會這些了。
弘晳竟還當(dāng)著她的面承認(rèn)是有意為之,還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蘇玳抬眸,一言難盡的看著弘晳。
這真的是一點都不裝了,直接在她面前露出了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一面。
蘇玳怕自己哪天也被這位爺賣了而不自知。
手段了得的人在跟前,蘇玳沒什么底氣,又不能放任自己忍氣吞聲,又不想得罪他,可想著這位爺?shù)姆磸?fù)無常,蘇玳一咬牙,一橫心。
她說了:“太子爺十年前就生了一場重病。這病根子落在身上,總也不能好。是太子爺病了之后,爺才更在皇上跟前顯出來了的。今日之事,爺籌謀了十年嗎?就為了今天叫眾人知道太子爺命不久矣,而爺正年輕么?”
他們兄妹都陷在弘晳這里。她也只是猜測。
實不知身邊的人究竟是個什么心思。他就像是一個謎團(tuán),蘇玳雖在他身邊,他也并沒有待她不好,可她卻從來對他捉摸不透,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這其實是很危險的。如果她不能知道他究竟揣著什么心思,這樣如同盲人摸著石頭過河般,全不知前路是何。
弘晳一著不慎,那簡直不是圈禁那等簡單的事,簡直就是要她去送命。
弘晳愣了愣,隨即氣笑了:“你懷疑阿瑪?shù)牟『蜖斢嘘P(guān)?”
“你覺得爺想叫阿瑪病重,爺想利用阿瑪,取代阿瑪?”
蘇玳不做聲,她兩只手抓在一塊兒,手心里全是汗。
弘晳怕嚇著小福晉,瞧她似乎有些緊張,便放輕了聲音,柔聲問她:“是有人和你說過些什么?”
蘇玳輕輕搖頭,她也不想誤會他,也不想被他誤會,就輕聲說:“妾不能明白爺為何要這樣做!
太子本該是健康的。就算不健康,也不至于病成這樣吧?
她明白哥哥和她說過的那些話,知道弘晳從小到現(xiàn)在,許多行為都是在保全赫舍里氏一族。他保全了很多人,甚至讓太子直至現(xiàn)在都沒有被康熙厭棄。
可弘晳會不會因為想要保全太子,就讓太子病呢?再更進(jìn)一步,得以取代太子呢?
蘇玳不想這樣去想,可她無法說服自己。也找不到說服自己的理由。
弘晳瞧著蘇玳,忽用食指點了點蘇玳的額頭:“你這話說的,叫爺聽了心疼!
“比爺身上的傷口疼多了。”
蘇玳嘀咕:“爺方才還說了,傷口不疼的。”他這會兒倒是不嘴硬了。
弘晳把藥塞回蘇玳手中,又翻身趴下,叫蘇玳給他上藥:“疼得緊?旖o爺上藥!
蘇玳默不作聲的過去給他上藥。
傷口血肉模糊的,還在流血,可見打的還是很厲害的。只是沒有傷筋動骨。
都是皮肉之軀,打成這樣哪有不疼的?
蘇玳想,哪怕她手上劃傷一點點,都疼到心里去了,他這樣,怕是疼的鉆心了。
蘇玳不說話,動作越來越輕。
弘晳感受到傷口疼痛在慢慢緩解,他才道:“阿瑪?shù)牟,從他小時候就有了。”
“住的地方那么小,吃穿用度,都是在汗瑪法的眼皮子底下。汗瑪法讓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讓吃什么就吃什么,讓夜里起身讀書就夜里起身讀書,一切都不得自己做主,身邊的人都是汗瑪法的人。這樣的日子過個十年二十年,你難受不難受?”
“你沒進(jìn)宮的時候,就讓你哥哥打聽了。進(jìn)京后,端靜公主更沒少和你說宮里的事。爺總?cè)タ茨,你也會進(jìn)宮來。后來大婚,你就住在宮里頭。毓慶宮是什么日子,東三所是什么日子,福晉心里都是知道的。爺是太子長子,不需要動什么手腳,名正言順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是福晉,這事哪有那么容易呢?太子爺是完美的,太子長子也是完美的,那福晉說,誰該睡不著覺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明天繼續(xù)加更~~
第19章 019
蘇玳低聲道:“這些妾都明白!
她當(dāng)然知道。那歷史上的皇太子不就是因為這樣,才被康熙所忌憚,最后才被廢了的么。
蘇玳只是不知道,在這里,是發(fā)生了什么事,讓弘晳不再如同歷史上那樣乖巧茍命了。
又是因為什么,讓皇太子也改變了呢?
他們父子行事,尤其是弘晳這位爺?shù)男惺拢珊蜌v史上大相徑庭啊。
弘晳回頭瞧了一眼。
小福晉低著頭,認(rèn)認(rèn)真真的給他擦藥。
側(cè)影嫻靜美好,漂亮的像是畫上的仙女。
她說著質(zhì)問的話,懷疑他心有詭計,可她卻心腸軟得很,還這樣小心翼翼的給他涂藥。
是怕弄疼了他么?
弘晳也不嫌小福晉磨嘰,還挺享受的,與她說:“皇上頭回親征噶爾丹時,身患瘧疾,痛苦異常。隨行太醫(yī)們一度束手無策;噬仙眢w每況愈下,最后到了不能進(jìn)食不能起身的地步;噬吓鲁鲆馔,不得不早做打算。傳旨回京,令太子與三阿哥去往御前探病。”
“那個時候,額娘到太子身邊服侍不足一年,剛剛有孕。太子那會兒也才十六歲!
胤礽同胤祉并不十分清楚消息,只知道康熙病了,似乎還病得很重,兄弟倆著急忙慌的趕過去。
康熙本來是病重,可吃了傳教士的藥后,瘧疾就好了。兄弟倆到的時候,康熙正好痊愈,能吃飯能走動,氣色也好了許多了。
兄弟倆一路擔(dān)心,到了地方瞧見康熙好了,都松了一口氣。
結(jié)果就這個細(xì)節(jié)被康熙看在眼里,記在心上了。
弘晳說:“四叔那會兒還小?傻然噬习鄮熁爻蟛痪,四叔就悄悄來了阿瑪這里。與太子說,皇上對太子和三阿哥探病時的舉動尤為不滿。認(rèn)為兄弟倆不夠傷心,覺得兒子不孝順。只是一直隱忍不曾說出來,四叔也是偶然聽見的!
弘晳身上的藥涂完了。蘇玳給他慢慢收拾好,聽見這個話,撩起衣裳的手就是一頓。
這事有記載,她也知道。
可太子原來在這里是知道了么?
康熙對皇太子胤礽,確實是掌控欲很強(qiáng)的。小太子的一言一行,必須符合完美繼承人的標(biāo)準(zhǔn),哪怕有一絲一毫的偏離,康熙都是不滿的。
弘晳說:“從那之后,太子處處留心,自然發(fā)現(xiàn)許多似這樣的事情。爺從小這般長大,也得皇上教養(yǎng),是最知道太子處境的人。爺長到七歲,也就是十年前,索額圖與明珠黨爭激烈,皇上忍無可忍之際,爺與阿瑪深談,阿瑪擇急流勇退之舉,才有這事。”
“但數(shù)年勞心勞力,阿瑪縱然年輕,身上也是有暗病的。這病不是假的。要是治好也不難?刹荒茉趯m里待著!
“爺為何說出來?若不釜底抽薪,怎能讓他們措手不及?又怎能引蛇出洞呢?”
弘晳眸底發(fā)狠,聲音卻輕輕的:“金蟬脫殼,未必不是良計。”
蘇玳仔細(xì)聽弘晳的話,至此明白,這是父子倆聯(lián)手下的一盤大棋。
弘晳自己是豁出去了,為父籌謀。
胤礽是甘愿隱忍重病,也是為了一眾毓慶宮人的身家性命。
這父子倆,是臥薪嘗膽了。
裝著熱水的盆就在手邊,李固早就退出去了,蘇玳自個兒慢慢洗掉手上的血跡和藥膏,也不知道心里如今是什么滋味。
弘晳覺得趴著不方便,想翻身看看小福晉,結(jié)果被扯住衣裳不能動,一扭頭瞧見小福晉默默目光,他就笑了。
挑眉道:“怎么?還不信爺?”
蘇玳扯著他的衣裳不讓他動:“爺老實些吧?傄寕谙乳L好的!
“妾不會伺候人。妾還是去請側(cè)福晉來照顧爺吧!
弘晳不高興了:“怎么還要叫她來?爺不許!
“爺又不要你照顧。你只管坐著,陪著爺就好了。上藥的事,交給李固就成了!
他把人娶回來,也不是要她伺候人的。
小福晉這么嬌嫩,當(dāng)然不能這樣伺候。等長大了,也是他伺候她才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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