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的時候……”
耶爾倒豆子一樣說著西澤的好,說了好半天都沒說完。
“總而言之,反正他就是很好,你們大可以放心,我不會在異國他鄉(xiāng)悲慘度日的!
一縷微風吹過,輕輕撩動額角的發(fā)絲,帶來一絲別樣的清涼。
樹葉發(fā)出簌簌的輕響,白花的花瓣被卷上半空,隨著風去向不知名的遠方。
耶爾慢慢安靜下來,看著一望無際的天空出神。
“剛才說了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其實都沒有好好說明白我自己的想法!
他深吸了口氣,一想到外婆和媽媽可能正在聽,就忍不住有些羞赧,但還是一字一頓、咬字清晰地道。
“他很愛我,我也很愛他,我想和他生活在一起,然后一直一直走下去。”
“我是認真的!
耶爾強調(diào)道,“非常、非常認真。”
他沒注意的是,身后包扎好的小白花被風吹動,柔軟的花莖上下?lián)u晃著,仿佛在一下下地點頭。
“如果可以,我真想帶他來和你們見一面!
正式地見一面,正式地介紹他,然后再好好地告別。
雖然機會渺茫,但未來總是充滿無限可能,未必不會有這個機會。
耶爾神色怔怔,一直等陽光傾斜位移,周圍祭拜的人來來往往又一批,才終于回過神來。
他掏出手機,打開了備忘錄,在標題那打出了兩個字——
遺書。
上次穿越是魂穿,雖然生成的軀殼和他原本的容貌一模一樣,但不可否認的是,他還留著一個身體在這邊。
這次穿越他不保證是什么情況,可能真的什么也不剩了,也可能還是會留下一具尸體。
要好好處理后事才行啊。
“第一條:如果有誰發(fā)現(xiàn)了我的尸體,請不要害怕,報警然后把我的手機和身體都送到警察局去,非常感謝你!
“第二條:您好,很抱歉浪費了警力,但如果可以,請幫忙聯(lián)系較近的醫(yī)院,我愿意捐獻身上所有能用的器官,請隨便拿不要客氣!
“第三條:不管現(xiàn)在接手這具身體的是醫(yī)院還是警方,如果可以的話,請把我火化然后把骨灰埋在xx市xx鎮(zhèn)xx墓園第67號墓碑下!
“(ps:我的卡里還有些錢,應該足夠負擔這一切的費用,如果還有剩余,請幫我捐獻給希望工程或者流浪動物救助基金會,非常感謝!)”
“第四條:請不要把我去世的消息告訴通訊錄里的人,因為我已經(jīng)和他們說了要出門遠行一趟,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但不需要增添更多的悲傷了!
“第五條:……”
寫到這條的時候,耶爾頓了一下,一時間想不出來還有什么要交代的了。
他沒什么特別重要的牽絆,就算離開也不會影響到任何人,只需要處理好這具身體,就能順利從這世界脫離。
但他往回翻了一下,還是覺得不太妥,似乎太麻煩警方了……不過器官捐獻倒是一件可以回饋公眾的事,拜托給警察也好。
耶爾愣了一會,下意識詢問道,“你們覺得呢?”
他應該怎么做,才能不影響別人又妥帖安置好自己,然后回到身后的墓穴里,長眠于腳下的土地。
墓園里長風蕭蕭,人群已然散開,周圍只有一片安靜佇立的墓碑,沒有誰能回答他的問題。
但也許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想了一會,耶爾還是低下頭,繼續(xù)在備忘錄上刪刪改改,努力完善著這份沒有法律效力的遺書。
“……老屋的地屬于我的外婆,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人居。ㄒ粋親友都沒有了),如果政府要拆遷修路,可以直接拆沒關(guān)系!
簡潔明了地寫了六七條,最后署上姓名和身份信息后,他便停下了手,順便將手機密碼設(shè)為了無。
脖子后似乎有些涼涼的,耶爾伸手摸了摸,才反應過來自己行為的不妥。
在墓前寫遺書,要是外婆和媽媽的靈體真的在看,剛才他所做的努力肯定沒用了。
他連忙熄滅手機屏幕,連聲解釋道。
“呃,這個真的不是殉情,只是西澤……嗯,他其實是個外星人,想要和他在一起的話,就必須要舍棄這具身體穿越過去!
“就像這樣子——biu的一下,我就越過宇宙和他重逢了!
耶爾自顧自解釋了一會,直到旁邊走過一個小孩,一臉好奇地盯著他。
“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但還沒等耶爾回答,就有一個大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連忙牽起小孩快步離開。
“不好意思,小孩不懂事……走了走了。”
大概是剛才旁若無人自言自語的樣子,真的很像個瘋子吧。
他意識到這一點,眼睫微顫,臉上的神情漸漸淡了下去。
“抱歉……”
耶爾將臉埋在臂彎里,好半晌才啞聲道。
說到底,他其實也藏著私心。
他已經(jīng)受夠了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無牽無掛,孑然一身的生活,雖然能適應得很好,但不代表不會傷心和厭倦。
遇到什么事都是自己撐著,每次回到出租屋都是一片冰冷的黑暗……這些都讓他越來越難以忍受抑郁的痛苦,以至于終日泡在實驗室里,最終以猝死告終。
他忍受了那么久的孤獨,才終于等來了那一片家中的暖光,等來了可以攜手走過余生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