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相隨我,當年我就挺嫌棄的,一般來說如果長得像雄父,幼崽是會得到雄父更多喜愛的,連帶著也會更喜歡它的雌父……可惜!
“荒謬!
耶爾眼睫微垂,看著笑吟吟的雌蟲,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冷了些。
“你一直都是這么對他說的?因為眼睛和頭發(fā)的顏色而害你不受寵?”
“是啊,他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喜歡自己的眼睛和頭發(fā),兩歲的時候還試圖拿墨水來染色呢,真是傻得可愛!
那雙金色的眼眸里全是嘲弄的笑意,帶著莫名其妙的惡意。
明明是差不多的形狀,幾乎一模一樣的顏色,和西澤相比卻顯得格外黯淡無光,甚至讓蟲心生厭惡。
“當時我還有耐心表演雌父情深,會經(jīng)常安慰他這不關你的事,然后買通一個雌侍在背后大聲嚼舌根,幾次下來他就恨死自己了!
耶爾突然有些明白了。
為什么西澤會被他一次次欺騙,受到傷害和制約都無法割舍,直到被陷害至死,才終于磨滅了一切幻想。
因為那個殘暴的雄蟲,蘭斯在西澤心中便是容易受到傷害,需要很多保護和愛的弱勢者,而那些溫柔美好的假面進一步加深了這種印象。
他會裝出雌父的為難和柔情,也會突然笑著吐出惡毒的話語,然后認真地道歉以獲得原諒,一次次循環(huán)往復這個流程。
那足夠在一個幼崽心底留下深刻的傷痕,養(yǎng)成早熟、敏感、痛苦和容易應激的性格,然后成為身不由已的傀儡,被那份撕扯不清的愛恨操控。
難怪西澤有時候那么擰巴,原來源頭在這里。
耶爾神情漸冷,一錯不錯地盯著對面的雌蟲,點漆似的眼眸深深。
“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我有說錯嗎?”
似乎是看著他的表情很有趣,蘭斯撐著手肘起身,緊盯著雄蟲的表情,變本加厲地道。
“后來我想著算了,長得不合心意沒辦法改變,但只要夠乖夠聽話也不錯了……”
耶爾瞥了一眼那仍然滾燙的咖啡,臉上神情意味不明。
“想潑我咖啡?這是最新科技制造出來的屏障,就連星艦上的沖擊炮也打不穿,冕下還是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吧!
蘭斯敏銳捕捉到了他的視線,那柔和笑意中泄出了一絲得意,不是因為屏障的保護,而是自認為擊破了耶爾的防線。
“后來呢。”
耶爾突然開口道。
“后來?我本想把他養(yǎng)得乖一點的,沒想到還是失敗了,變成那種糟糕的性格我也很煩啊,沒辦法,只能丟掉了。”
其實當時的希爾澤很聽他的話,很小的年紀就已經(jīng)知道了很多事,那雙眼睛時常被憤怒和仇恨點燃,有著野獸一般的利落和狠戾。
但在面對他時,幼崽臉上又滿是擔憂、自責和強烈的保護欲,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傷口又痛了或者是受其他雌侍欺負了,
那個時候他本該慶幸,成功煉就了一把只聽自己命令的刀,趁手又方便,可以隨意使用來獲取利益,損耗也能自行恢復。
但不知道為什么,一對上那雙熔金的眼睛,他就忍不住滿心厭惡,甚至有種莫名的灼傷感。
——那雙眼睛里愛與恨都坦蕩而赤忱,實在不像是能做地下交易的樣子,指不定以后會在什么地方反捅一刀。
當時他很快找到了合適的借口,順理成章地決定要丟了這個幼崽。
“什么意思?”
耶爾臉上的神情終于微變,沒有掩飾聲音中的冰冷。
“你對西澤做了什么?”
原本正打算講述的蘭斯愣住,好像很難以置信似的,甚至都靜止了一瞬,好半晌才笑了一下,重復了一遍。
“西澤?你叫他……西澤?”
他捂住了臉,幾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笑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道。
“冕下,您不知道嗎?這是一個象征著拋棄和恥辱的名字,拿這個當昵稱,您怎么想的?”
“那家伙真的不會心生怨懟嗎?”
一墻之隔的房間。
西澤神情平靜,一雙眼眸眨也不眨,放在膝蓋上的手卻顫抖了一瞬,而后瞬間攥緊,修長的骨節(jié)泛起一絲蒼白。
耳邊的聲音熟悉又陌生,讓他恍惚了一瞬,好像周身都泛起雪地里的刺骨冰涼,讓身體下意識緊繃起來。
在那些笑聲中,卻不再能聽見雄蟲的聲音,好似唯一一縷暖意散去,連心臟都開始一寸寸冰封。
“帝國虐待幼崽的罪名還是很嚴重的,也很難制造出意外死亡,所以我以旅游的名義將他帶到了一顆邊緣星。”
蘭斯終于止住笑,將那段從未宣之于口的過往徐徐道出。
那顆星球非常落后,終年下著漫天大雪,氣候非常惡劣,唯一漂亮的只有寥落的雪原和高聳的山巔,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總是強裝成熟的幼崽開心到一晚沒睡,連寒冷都顧不上,在又厚又松軟的雪地里撲騰打滾,來回奔跑。
那里的雪山腳下,生存著一個神秘的部族,供奉雪山的神靈,定時舉辦著大型祭祀活動,吸引了不少游客去參觀。
但他不是真的來游玩的,徑直找上了部族的族長,進入熟練地交易流程。
那群披著斗篷的家伙給了希爾澤一個星幣,這就是買他的價錢,然后蘭斯在交易的合同上隨便填了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