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爾從眼前的牌局中稍稍抽離,眼睫懶散地垂下,有些低啞的嗓音拖長了些。
“什么手段?”
“用我的腦子算不算。”
他們距離太近,主持蟲甚至能看清那面具上的每一根紋路,恰好眼前的蟲微抬起眼,他猝不及防陷入一潭幽深的清泓中。
那眼眸幾乎能攝取心魄,讓他甚至忘記了職業(yè)操守,足足愣了幾十秒。
“當、當然……”
在他愣神期間,耶爾彎了彎眼尾,難得出聲催促,“牌局已定,不要拖延時間了,早點結束早點回家睡覺。”
他實在是有點困了,之前籌劃得再晚兩點多也該睡了,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近凌晨五點,再拖拖就真的要通宵了。
那話語平淡無比,更顯得仿佛勝券在握。
對面的蟲神情凝固,原本放在牌面上的手瞬間拿開,慌亂中將視線移向了上方的位置——
“等等。”
一道令他如釋重負的聲音響起,下方喧鬧的蟲潮也隨之狂喜!
“子爵閣下!”
“快點將這個擾亂秩序的家伙掃地出門!居然膽敢欺騙拍賣場……!”
艾尼克斯從座位上站起,狹長的眸子緊盯著下方的耶爾,神情仍然波瀾不驚,但眉梢已經(jīng)微微揚起。
只有熟悉他的蟲才知道,這完全是他興致大發(fā)時的特有神情。
他直接踩著欄桿跳了下去,但并沒有如那些蟲所愿攻向耶爾,反而將賭桌上僅剩的蟲推開了。
“你已經(jīng)輸了,接下來……是我的賭局了!
他隨手撫開那幾張沒掀開的牌,雙眼緊緊盯著對面的耶爾,同時點頭示意荷官,“新開一局。”
耶爾眉心微蹙,看了眼光腦上的時間,直接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閣下一開始沒想?yún)⑴c的吧!
他語氣中帶著一絲困倦,好像有一搭沒一搭舔毛的貓一樣懶散,“加長賽是另外的價錢。”
腦細胞是不可再生的,熬夜一次損失千萬,真是血虧。耶爾冷漠地想。
艾尼克斯仍然好像看珍稀動物一樣看他,聞言反應了一下。
“可以,如果閣下能贏我,這里的拍品隨便挑,全部記在我名下!
“就算輸了,閣下也能保留原本的第一,優(yōu)先挑選一件拍品帶走。”
這話一出,再次掀起了一片驚呼,但就算把牙咬碎了也沒有蟲敢出言不遜,只能更加兇狠地瞪著耶爾。
“我能拒絕嗎!
耶爾攤了攤手,不為所動,“我來這里只是為了一件東西,拿到就走,其他的就算了——”
“所以能直接跳過和閣下賭的環(huán)節(jié)嗎?”
“不行!卑峥怂共[眼笑,像狡詐又霸道的狐貍成精。
“這是我家的賭場,規(guī)則全部由我來制定,如果閣下不和我賭,一件拍品也別想拿到!
耶爾輕嘖了一聲,心理活動和六個小時之前的伊萊恩不謀而合——
天龍資本家真該死啊。
他嘆了口氣,妥協(xié)地拍了拍袖口的灰塵,在賭桌前坐直,“那就速戰(zhàn)速決。”
賭局上雜亂的撲克牌和砝碼全被清掃干凈,周圍討論的聲音也小了很多,只有機器高速洗牌的聲音清晰可聞。
站在蟲群外的伊萊恩卻急出一頭熱汗。
艾尼克斯的家族是依靠賭術起家的,很注重鍛煉家族的子弟學習賭術,而那里面又以眼前這位子爵為首,甚至能說是一塊金燦燦的招牌。
如果耶爾輸了,誰都不會得罪,也能拿到想要的東西,自然皆大歡喜。
但如果……他贏了呢?
雖然能多拿幾件拍品,但也因此砸了那個家族的金招牌,后續(xù)必然麻煩不斷,甚至會遭遇暗殺。
現(xiàn)在只能寄希望于耶爾能明白其中利害,稍微圓滑一些,不要太執(zhí)著于輸贏……
不要忘記進入賭場前的本心。
……
和之前瘋狂淘汰的可怕形勢不同,這場賭局的速度無比緩慢,卻更加讓蟲喘不過氣來。
耶爾的神情認真了很多,拿牌掀牌的速度一降再降,高速計算著陡然變得十分復雜的牌面。
而對面的艾尼克斯神色從容,但實際上只有他知道,自己絕沒有表面上的這么游刃有余。
至少……他久違地感受到了壓力。
那是原本只有在和家中長輩對賭時,才會感受到的壓迫和凝滯感。
這個蟲到底是何方神圣?為什么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又為什么會窩在這么垃圾的邊緣星……?
太多的疑問充斥在腦子里,但一瞬就被艾尼克斯撫開,繼續(xù)專心致志地觀察面前的牌局。
這次的牌局輸贏此消彼長。
雙方在自己的主場都各執(zhí)一頭,一時間竟然顯得膠著起來。
但再怎么緩慢,也一步步走到了終局。
“最后一局了!
艾尼克斯突然道。
他的手指有些焦慮地敲著桌面,不斷看向對面不動如山的蟲,試圖從那面具之下看出點什么。
目前的局面是耶爾贏他一次,如果這一局仍不能掰回來,那他堪稱慘敗——
至少在艾尼克斯看來是這樣,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被拉開這么大差距了,那可是足足兩分!
“是啊……”
耶爾很想顯得更專注一些,但實在忍不住困倦,又有點怕對面的資本家突然發(fā)癲,只能用拳抵唇偷偷地打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