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聽雨雖不是皇帝,可手里掌的卻是實權。
李文顯忍著胸口的疼痛,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君上明察,老臣絕無二心,之所以未采納榮公子的建議,全然是因為,是因為......”
“因為什么?”年聽雨問。
李文顯快六十歲的腦子飛速旋轉。
他急道:“老臣這樣做,全然是因為老臣忠心于我大乾。∠鹊墼谖粫r間雖短,卻建功無數(shù),理應辦一場盛大的祭禮。而榮公子才及弱冠,又是第一次接觸祭禮,老臣見榮公子所提之策無一處符合禮數(shù),適才沒有采納榮公子的建議。除此以外,老臣真的沒有其他想法,請君上明鑒!”
年聽雨點了點頭:“李大人畢竟是三朝元老,那孤就信你這一回!
李文顯瞬間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活了下來,他探頭探腦:“那君上覺得這場祭禮該如何操辦呢?”
說到祭禮,藺阡忍的思緒不受控的活躍起來。
他很想知道年聽雨會做什么樣的抉擇——是和李文顯沆瀣一氣亂花錢,還是和他想的一樣把這些錢花在更有用的地方。
可一想到年聽雨不愿意為他的“死”做紀念,藺阡忍又莫名有些不開心,有一種當初的偏寵全都喂了狗的錯覺。
人心可真是復雜,慣會胡思亂想。
藺阡忍把這不合事宜的想法壓了下去,卻沒忍住抬起了頭,望向坐在主位上的青年。
措不及防,青年竟然也在看他,眼底似乎還帶著若隱若現(xiàn)的笑意。
藺阡忍有那么一瞬間的晃神兒,可等他再度回神兒,年聽雨已經(jīng)移開了視線。
年聽雨思索片刻,道:“這場祭禮真的很難操辦啊。先帝功績卓越,理應按照李大人的想法大肆操辦。可孤作為先帝的枕邊人,自是了解先帝的秉性。先帝素來以萬千黎民為重,以山河無恙為責,從不愿因為這種事去勞民傷財。所以——”
年聽雨頓了一下,肅正著神色說:“孤決定秉承先帝之志,將財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從簡操辦祭禮。”
秉承先帝之志。
聽到這句話,藺阡忍心里那點不好受頓時煙消云消。
原來年聽雨不花錢大肆操辦他的祭禮并非不重視他,而是處處從他的角度出發(fā)去做事。
這是不是也就意味著,他在年聽雨的心里也占據(jù)了一席之地呢。
但那又如何,年聽雨不還是把“榮肆”放在身邊,給了許多格外的偏寵。
想他身為帝王都沒有三宮六院,自即位以來也只娶了年聽雨這么一個人。
可年聽雨他怎么敢!
宮里哄著他,宮外竟還惦念著一個。
等他恢復身份,定然要好好懲罰年聽雨一番!
藺阡忍惡狠狠的心想。
由于藺阡忍回神兒后便低下了頭,年聽雨并沒有注意到他豐富多彩的神色。
但李文顯震驚的神色卻藏無可藏。
李文顯怎么也沒料到,年聽雨和藺阡忍竟然是一個路數(shù)人。
也全然不顧及祖宗之法,輕描淡寫祭禮這種大事!
“君上!”李文顯不肯放棄的勸說:“先帝祭禮怎能一切從簡,大乾已經(jīng)整整六年未曾舉辦過任何大型的祭祀活動了,這次的祭禮既是對先帝的尊崇,也是對神靈的敬意,馬虎不得啊!”
大乾自建朝以來便立下了規(guī)定,每逢帝王崩逝,即位的新帝需守孝三年。
這三年舉國上下都不得舉辦任何大型祭祀活動,只能祭祀祖先,以表對先人的哀悼。
所以三周年這個時間很是巧妙,既表守孝結束,也表禮樂復興。
如何能一切從簡。
至于為何說六年都未曾舉辦過大型祭祀活動,全然是因為藺阡忍在位的時間太短。
藺阡忍駕崩那一年正好是再上一任皇帝去世的第三年,他但凡熬過冬天,都能迎來一場盛大的祭禮。
偏偏藺阡忍是個短命的,“死”在了那個冬天,讓大乾這個“孝”守了三年又三年。
李文顯更是一度覺得自己掌管的禮部沒什么用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他帶著禮部發(fā)揮的時機,他又如何能輕易退讓!
李文顯不肯退讓,年聽雨同樣不肯退讓。
前兩年給藺阡忍辦的祭禮都是小祭,所用銀兩不多,年聽雨也就由著李文顯去了。
可這次不同,是大祭。
雖說年聽雨不是這里的人,可他這三年沒少翻閱史料典籍。
據(jù)史書所述,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極度迷信天降福澤之說,一年要舉辦好幾次大型的祭祀活動。
其中最夸張的一次,竟然消耗了當時收繳賦稅的五分之一。
由此就能看出大型祭祀活動究竟有多么的燒錢。
大乾建朝短,根基尚未穩(wěn)固,隨時都有可能與夷狄交戰(zhàn)。
年聽雨絕不能放任李文顯如此不管不顧的行事。
孝悌
第008章
年聽雨:“李大人,你想大辦祭禮也可以,但孤有一個要求!
見年聽雨的態(tài)度似有轉圜之意,李文顯明顯一喜:“老臣定當竭盡所能的去完成君上所提的要求。”
“口說無憑,筆墨為證。”
年聽雨拿起筆,在紙上洋洋灑灑的寫了幾行字。
寫好,年聽雨將墨吹干,然后將紙折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小塊,便叫何福生遞到李文顯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