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雙方陷入混戰(zhàn),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此京都軍才能憑借著兵力上的優(yōu)勢,以多打少取得優(yōu)勢。
所以民兵沖陣,亂了柔玄軍的陣型,京都軍再趁機沖上去,雙方陷入混戰(zhàn)。
城外廣袤的戰(zhàn)場上,殺聲震天,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自然也是傳到了都城之內(nèi),東城的許多百姓也是聽見,卻也是心驚膽戰(zhàn)。
皎潔的月光灑射在大地之上,卻照出血腥的修羅場景。
遠在深宮御書房內(nèi)的圣人其實聽不到城外的廝殺聲,但卻是連續(xù)不斷的接到戰(zhàn)報。
朝中的一些忠臣此刻也都是在御書房內(nèi)伺候。
這是關(guān)乎天下大勢的一場大決戰(zhàn)。
若是取勝,京都就有可能扭轉(zhuǎn)敗局,重新獲得諸多州郡的支持,對麝月形成戰(zhàn)略優(yōu)勢。
可是一旦失利,京都主力盡失,圣人也就再無回天之術(shù)。
是以諸臣黃昏時分被召入宮內(nèi),得知今晚將會進行一場大決戰(zhàn),便都一直伺候在御書房內(nèi),就連晚飯也是在御書房陪著圣人一起吃過。
“報!”一名太監(jiān)直接從敞開的御書房外進來,跪倒在地:“莫將軍已經(jīng)放出火箭信號,已經(jīng)下令全軍出擊!”也不多言,報過之后,轉(zhuǎn)身就迅速退了下去。
御書房內(nèi)十幾名大臣互相看了看。
按理來說,臣子入宮覲見圣人,自然是站著伺候,不過眼下十多名重臣卻都是坐在圓凳上,畢竟這中間有半數(shù)年紀都在五十歲以上,肯定無法一直站下去。
圣人倒也體貼,讓諸臣卻都坐著與自己一同等候戰(zhàn)報。
“圣人,火箭信號是什么意思?”刑部尚書朱東山忍不住小心翼翼問道。
圣人含笑道:“先前諸位愛卿只知今晚會有一場大決戰(zhàn),也都曉得兵部組織了大批民兵沖亂敵陣,好為最后的決戰(zhàn)做準備。但有件事情,朕沒有和你們說明,現(xiàn)在也到了時候。”頓了一下,才道:“火箭信號是發(fā)給援軍。京都城頭放出火箭,夜空之下,援軍的探子會看得一清二楚。只要看到火箭,援軍便知道京都守軍準備全線出擊,他們也將配合守軍前后夾擊,全殲叛軍!”
在場眾臣都是驚詫,便連兵部尚書蘇倫也是一臉錯愕。
援軍?
哪里來的援軍?
沒有兵部的調(diào)令,州營不可擅動,如果真的有援兵,兵部肯定應該清楚。
“朕知道你們都奇怪!笔ト司従彽溃骸半拗霸诔瘯险f過,只要堅守京都,必然會有援軍抵達。朕知道滿朝文武沒有幾個相信,都以為朕是在白日做夢!蹦抗鈷哌^群臣,眾臣都是低著頭,不敢與她目光接觸。
蘇倫小心翼翼道:“圣人,卻不知援軍是從何而來?”
“西川!”
此言一出,群臣更是震驚。
在場眾臣當然知道,西川刺史乃是安西侯夏侯元術(shù),而此人正是當今圣人的次兄。
圣人出自夏侯氏嫡系,兄妹三人,圣人上面有兩位兄長,一位是國相夏侯元稹,一位便是安西侯夏侯元術(shù)。
其實在圣人登基之前,先帝還在的時候,夏侯元術(shù)就被安排到西川為官。
西川便是益州,下轄四十一郡,大唐立國收復西川之后,將西川一分為二,設(shè)川東和川西兩處治所,分別治理,各自設(shè)有州營,目的也就是為了不讓西川任何勢力一家獨大,形成制衡。
天府之國,物產(chǎn)豐饒,那也是帝國的重要賦稅之地。
不過相較而言,川東更好治理,而川西部族眾多,群山密林,大唐立國之后,川西也是發(fā)生過許多次叛亂,雖然朝廷每一次都出兵征討,但因為地理緣故,每一次平定都會耗資巨大,花費的時間也很長。
所以朝廷為穩(wěn)住川西,自武宗朝之后,對川西實施安撫政策,輕徭薄賦,而且會令川西各部頭人將自家子嗣送入京都為官,這些人沒有實權(quán),就是在京都享受榮華富貴,乃是一群被朝廷養(yǎng)著的人質(zhì)。
夏侯元術(shù)當初就是被安排到川西擔任川西刺史。
這一度讓許多人都是詫異,畢竟川西刺史常年與各部打交道,其實是個苦差事。
如果是要撈油水,川西肯定不是好地方,大唐能撈油水的地方多的是,甚至川東也遠勝過川西。
許多人倒是覺得這是國相要歷練兄弟。
但幾年過后,川西竟然被治理的井井有條,要緊的是夏侯元術(shù)竟然與各部頭人建立了極其良好的關(guān)系,夏侯家也憑此在川西扎下了根。
有些知道內(nèi)情的人清楚,夏侯元術(shù)前往川西為官,國相在他身邊安排了不少人才,這些人在背后為他出謀劃策,遵循安撫政策,自然是將川西打理得很好。而且源源不斷的金銀珍寶輸送到川西,夏侯元術(shù)以這些珍寶財帛結(jié)交各部頭人,吃喝玩樂,自然是將這些頭人拉攏到自己身邊,形成了根基。
待得當今圣人登基之后,夏侯元術(shù)便擔任了川東刺史,而川西刺史也同樣是夏侯家的人,雖然西川依然是兩處治所,但川西刺史自然是對夏侯元術(shù)唯命是從,實際上整個西川也就成了夏侯元術(shù)的庭院。
夏侯元術(shù)本身并沒有什么大才干,與國相的能耐相比,那是相去甚遠。
但夏侯家卻是將西川當做了自己的根基之地,國相在西川安排了許多才干出眾之人,協(xié)助夏侯元術(shù)控制西川。
早年圣人需要娘家人的扶持,卻也是對夏侯家掌控西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等到夏侯家在西川徹底扎下根基,已經(jīng)尾大不掉,好在夏侯家對圣人倒也是忠心耿耿,圣人也就任由西川在夏侯家手中掌控。
此時眾臣聽得是西川援軍勤王,自然是詫異。
他們倒不是詫異西川會出兵。
如果說天下還有人鐵了心要支持當今圣人,那肯定是夏侯家控制的西川軍。
西川軍擁戴圣人不奇怪,奇怪的是西川離京都天高路遠,誰能想到他們竟能跋山涉水來到京都勤王?
“兩萬西川精兵日夜兼程進京勤王!笔ト说溃骸半夼c國相一直在互通密信,這兩萬精兵,就是國相親自率領(lǐng)前來增援!
國相?
眾臣更是驚詫。
國相領(lǐng)兵攻打皇城,卻落入圈套,最終被兵不血刃擊敗,黨羽被澹臺懸夜大肆清除,那一陣子京都官員們風聲鶴唳,多少人頭落地。
而國相也是被一道旨意直接押送前往蘇州囚禁。
大多數(shù)官員一直以為國相一直被軟禁在蘇州天池山,也有極少數(shù)消息靈通的官員得到消息,國相似乎早就不在天池山,消失的無影無蹤,是生是死下落如何一直是無人知曉。
此時才赫然得知,國相竟然是去了西川。
想想其實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以國相的性情,當然不可能待在天池山任人宰割,必然會想盡辦法逃離天池山。
國相的黨羽不少,也豢養(yǎng)了不少門客死士,澹臺懸夜不可能將這些人全都挖出來清除,而這些人的前途也是指望著國相能東山再起,所以從天池山救走國相并非難事。
逃離天池山,對國相來說,只有兩個地方可去,一個是南方軍團,一個便是西川。
南方軍團大將軍裴孝恭受國相之恩,沒有國相,已經(jīng)衰落的裴家根本不可能東山再起,而西川更是夏侯家的勢力范圍。
所以這兩處當然是國相的落腳處。
相比起南方軍團,西川肯定是更加安全。
所以此時聽圣人親口說國相從西川領(lǐng)兵前來勤王,也是合乎情理。
按照大唐軍制,西川肯定不可能有兩萬兵馬的編制,但非常之時,國相漠視軍制,在西川征募兵勇,那也是理所當然。
雖然吃驚于國相竟真的帶著兩萬西川軍抵達京都,但在這種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兩萬西川兵對京都實在是太重要,完全是雪中送炭。
京都守軍與西川軍聯(lián)手,加起來不下四萬兵馬,形成前后夾擊之勢,全線攻擊一萬多名疲憊不堪的柔玄軍,這十幾名重臣雖然沒有幾個精通軍事,卻也覺得大局已定,不少人都是長出一口氣,尋思著此戰(zhàn)肯定是必勝無疑,京都的險情很快就會解除。
但刑部尚書朱東山卻是低著頭,身體有些哆嗦。
他可沒有忘記,當初清理國相黨羽,澹臺懸夜就是利用刑部沖在前面。
那時候盧俊忠尚未被誅殺,由他主持掀起腥風血雨,但朱東山當時可是刑部的二號人物,若說他與那場腥風血雨沒有關(guān)系,鬼都不信。
他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感覺到,這場大戰(zhàn)過后,恐怕就是自己的死期。
清理國相黨羽的時候,盧俊忠和刑部為了討好澹臺懸夜,那可是下手兇狠至極。
如今澹臺懸夜已死,國相領(lǐng)兵進京勤王,此戰(zhàn)取勝之后,國相肯定會重新掌握權(quán)柄,那時候國相當然會秋后算賬,自己和刑部的許多人肯定是要大禍臨頭。
第1834章 忠心耿耿
朱東山心中畏懼,在場其他人也談不上輕松。
在場十多名重臣,雖然有圣人的一手提拔的舊臣,卻也有澹臺懸夜拉起來的新臣,就譬如兵部尚書蘇倫,那就得了澹臺懸夜的賞識,在圣人被軟禁期間,澹臺懸夜以偽詔直接任命。
圣人奪回大權(quán)之后,卻也沒有對澹臺懸夜提拔的人大動干戈。
其實眾臣也能明白,朝堂這些年幾次傾軋,掀起一輪又一輪血雨腥風,許多有能力的朝臣或死或囚,甚至還有些官員跑到了東北,如果圣人再來一次血洗,朝廷只怕就沒有幾個能干事的人。
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圣人肯定暫且留情,保障朝堂的穩(wěn)定。
不過此戰(zhàn)過后,國相重新掌權(quán),到時候國相是否會掀起一場風雨,那是誰也不敢保證了。
澹臺懸夜既然能出重拳清洗國相黨,那么國相回過頭來再血洗澹臺懸夜提拔起來的人也是理所當然。
有人心里卻是想到,在大戰(zhàn)之時,圣人卻將朝中重臣召集到宮中御書房陪侍,也并無商議什么要事,看來這是擔心這些重臣在這敏感時候輕舉妄動,入宮那一剎那,只怕就已經(jīng)被視為人質(zhì)。
有了這個念頭,眾人更是心下凜然,不敢吭聲。
一陣沉寂過后,忽聽得外面又有一名太監(jiān)跑進御書房內(nèi),跪下稟道:“報,奏稟圣人,城外突然出現(xiàn)一支騎兵,趁明春門沒有拉起吊橋,突襲了明春門!”
圣人本來是氣定神閑,聽到奏報,赫然變色。
在場眾臣也都以為圣人經(jīng)過精心部署,肯定是大局已定,誰成想?yún)s突然有這樣的奏報傳上來,都是驚駭。
“莫興德難道沒有防備柔玄叛軍的騎兵?”圣人猛然起身,怒道:“他竟然如此愚蠢?”
“奏稟圣人,莫將軍一直都盯死了叛軍騎兵,此刻我軍騎兵正與叛軍騎兵廝殺!碧O(jiān)稟道:“突襲明春門的騎兵,并非柔玄叛軍。他們奏報說,那支騎兵的甲胄十分堅固,戰(zhàn)刀也非我唐軍馬刀,有人聽到他們自稱是火甲龍騎!”
“火甲龍騎?”圣人一怔,掃視眾臣,目光最后落在兵部尚書蘇倫的身上,問道:“蘇倫,你可聽過這個名字?”
兵部尚書立刻起身,躬身搖頭道:“回稟圣人,我大唐十八州,并無這樣的騎兵編制,如果存在,會在兵部有記錄。而且騎兵名稱,也不會有人敢使用龍騎二字!
“他們使用的不是唐刀,難道不是我大唐騎兵?”有人狐疑道。
“除了我大唐騎兵,又有哪支異邦騎兵能在我大唐境內(nèi)穿梭?”蘇倫道:“嘉峪關(guān)已經(jīng)封鎖數(shù)年,切斷了兀陀人東進之路,北方草原諸部有邊軍盯著……!”想到什么,向那名太監(jiān)問道:“這支騎兵有多少人?”
“一百多人!碧O(jiān)道:“他們殺死了守門的兵士,控制了明春門。”
眾人聽說只有一百多號人,頓時松了口氣,但瞬間就意識到不對。
雖然在場眾臣大都不懂軍事,但也都是精明過人之輩,這道軍報在腦中思索片刻,就知道這是一個極其兇險的信號。
圣人策劃了最后的大決戰(zhàn),以數(shù)倍兵馬夾攻一支疲憊之師,柔玄軍就算再能打,在這種正面硬剛的血戰(zhàn)中,也根本不可能有獲勝的希望。
柔玄軍只要發(fā)現(xiàn)自己被夾擊,唯一的想法就只能是血戰(zhàn)突圍,根本不可能還會對拿下京都有奢望。
所以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安排一支騎兵去奪門。
因為即使奪下城門,也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更何況奏報說的也很清楚,奪門騎兵不是柔玄兵,而是火甲龍騎,連甲胄和戰(zhàn)刀也與柔玄軍完全不同。
這便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一支連圣人都沒有想到的兵馬突然出現(xiàn)在了戰(zhàn)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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