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沒有做任何猶豫,先顧不得北邊的火船,飛快跑向艙頂南邊,到得欄桿邊,居高臨下向南邊望過去,夜色之中,依稀看到南邊的海面上出現(xiàn)了零星的船只。
他皺起眉頭。
李恩提前抵達這片海域之后,就在附近巡視,而且確定周圍并無其他船只。
卻為何突然從南邊出現(xiàn)了船只?
他當然可以斷定,在這片海域出現(xiàn)的其他船只,只能是敵船。
不過看到星星點點的零散船只,他心下冷笑,暗想這區(qū)區(qū)幾條船沖過來,無疑是自尋死路。
但很快他卻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的船只雖然體型很小,甚至只能與渤海船隊用來傳達軍令的游艇相仿佛,但也正因小巧,所以速度都很快。
而且它們真的就像是飛蛾撲火一般向渤海船隊沖過來。
渤海船隊為了避開火船,正在拉開陣型,南邊陡然出現(xiàn)敵船,渤海船只一時間也無法組織迎擊。
沒過多久,淵蓋甲的瞳孔就開始收縮。
因為他已經看到,一開始那邊只是冒出零散的十幾條船,但夜色之中,越來越多的船只從黑暗之中冒出來,數(shù)量也越來越多,速度也是越來越快,所有的敵船都是以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向渤海船隊沖來。
“傳令下去,走舸船迎擊……!”
淵蓋甲見得敵船如此,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傳達命令。
因為他很清楚,敵人的這種小型戰(zhàn)船,最有效的應對方法就是用走舸船和艨艟船迎擊,以快對快,而且艨艟船不但速度快,而且船體前方有護甲,船上箭矢齊射,加上用護甲撞擊敵船,很容易就能摧毀敵方的任何一艘船只。
但他卻忽然意識到,走舸船和艨艟船都已經被部署到船隊的北邊,特別是作為突擊主力的二十多艘走舸船,全都用于抵擋敵軍的火船,處于北邊最前線,這時候要將走舸船全都撤下來轉而迎戰(zhàn)南邊出現(xiàn)的敵船,那根本是不可能做到。
淵蓋甲后背生寒。
一瞬間他終于明白過來。
敵軍火船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真的要用火攻摧毀渤海船隊,而是要將渤海軍的走舸和艨艟引誘過去阻擋火船,當渤海軍的所有快船都部署到北邊,后方便都是體型龐大卻又笨重的大型戰(zhàn)船,如此一來,沒有快船迎擊敵船,南邊那密密麻麻的小船就可以沒有任何阻攔地接近主力戰(zhàn)船。
這就造成渤海軍的主力戰(zhàn)船宛若巨象,直面狼群的攻擊。
大象可以踩殺任何一匹惡狼,但面對無數(shù)兇悍的野狼,必將是受到致命的威脅。
南邊的船只越來越多,密布在海面上,果真就像等待已久的狼群,瘋狂地撲了過來。
第1706章 決戰(zhàn)
太湖王令狐玄雙手背負身后,站在船頭,看著無數(shù)的船只向渤海水軍沖過去。
他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
一旦這次機會錯過,讓渤海軍有了經驗,那么再想摧毀渤海人的這支船隊,比登天還難。
他在太湖養(yǎng)精蓄銳,這么多年來,明里暗里一直都在壯大水軍的力量。
太湖水軍確實沒有實力打造出樓船、斗艦甚至艨艟這些主力戰(zhàn)船,但他卻擁有一群水性了得勇悍異常的水手。
這些人在水里待的時間幾乎無人能比。
令狐玄與秦逍這邊自然是一直保持著聯(lián)絡。
秦逍得知汪興朝勾結了渤海水軍,便知道唯一有機會抗衡渤海人的就只能是太湖軍。
飛鴿傳書以最快的速度將渤海水軍意圖出兵的消息傳到了太湖。
而太湖王令狐玄當然知道渤海水軍出兵,一旦控制東北海域,那不單單是對龍銳軍造成威脅,而是對大唐存在著極大的威脅。
對于渤海水軍的實力,令狐玄當然一直有關注。
他很清楚,以太湖軍的實力,正面決戰(zhàn),幾乎沒有任何勝算。
渤海人在水軍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財力,放眼天下,能夠與這支水軍進行決戰(zhàn)的海上力量幾乎沒有。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兩軍擺開陣勢進行正面決戰(zhàn)。
敵軍的戰(zhàn)船太過強大,若是正面的對決,以太湖軍的戰(zhàn)船實力,甚至無法靠近敵軍就會被摧毀。
令狐玄知道,唯一有機會擊敗渤海軍的辦法,就是能夠讓雙方船隊混在一起,不分彼此,短兵相接。
他相信太湖水兵的實力,只要能夠近身肉搏,就有取勝的希望。
雖然這樣的廝殺必定會造成雙方極其慘重的傷亡,傷敵一萬自損八千,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要讓自己的船隊接近敵軍戰(zhàn)船從而短兵相接,就必須解決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就是速度,本軍戰(zhàn)船必須抓住機會,以最快的速度沖入敵軍陣中,讓雙方陷入混戰(zhàn),讓敵人的戰(zhàn)船根本無法發(fā)揮出遠程作戰(zhàn)的能力,也無法進行戰(zhàn)船之間的搏殺。
這個問題對太湖軍來說倒不難。
戰(zhàn)船的速度,無非取決于三點,一點是船只的靈巧輕便,一點是操槳水手的經驗,最后一點便是風向。
前兩點太湖軍可以輕松解決,但風向問題從一開始就是難題。
冬季作戰(zhàn),必然是北方,太湖軍欲要發(fā)起突然襲擊,就無法布陣在港口之內,只能襲擊敵軍后方。
所以一旦開戰(zhàn),就只能憑借船只和水手來彌補風向的缺失。
要解決的第二個問題,自然就是障礙。
沖進敵軍的船隊之間,目的是為了讓敵軍戰(zhàn)船的遠程攻擊能力徹底消息。
渤海人不是傻子,如果全軍突擊,渤海人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敵船靠近,必然會以拋石車、火箭等等遠程武器對敵船發(fā)起攻擊,在本軍還沒靠近之時,就會造成慘重的傷亡損失。
最要命的是,敵軍同樣也有快船。
走舸船和艨艟一旦出擊阻擋,近戰(zhàn)血搏的計劃就會徹底落空,而且太湖軍還將遭受渤海水軍極有層次的攻擊,必敗無疑,甚至有全軍覆沒的可能。
所以解決敵軍快船的阻擊也就成了必須解決的問題。
令狐玄自幼在水上生長,而且熟讀兵法,要調動對方戰(zhàn)船的部署,對別人來說是難如登天之事,但令狐玄卻是深思熟慮,想出了策略。
對令狐玄來說,淵蓋甲雖然大權在握,而且統(tǒng)領渤海水軍多年,但在這位太湖王的眼中,不過是沒有任何海上作戰(zhàn)經驗的稚嫩晚輩。
淵蓋甲的招術,幾乎都在令狐選的預估之中。
在他的計劃之中,唯一擔心的便是淵蓋甲在白天抵達寧化港外之后,立刻就會對寧化港發(fā)起攻擊,一旦如此,他謀劃的計策確實會出現(xiàn)極大的問題。
但他卻必須賭一次。
他只需要一個晚上。
只要淵蓋甲心存顧忌,不敢在夜間發(fā)起攻擊,而是在港口外休整一夜,那就是決定令狐玄計劃成敗的最重要一環(huán)。
而淵蓋甲確實沒有讓太湖王失望。
寧化港這些日子早就做好了準備,打造囤積了大量的輕舟,而且在輕舟上裝滿了稻草柴禾,灑上了桐油,為了防止消息走漏,整個寧化港都是處于封鎖狀態(tài),任何人都是不得進出。
港口內故意凌亂地停泊著各種船只,讓渤海軍誤以為遼西水軍處于一種慌亂恐懼的氛圍之中。
待得今晚時機成熟,港口內按照計劃,斬斷了拴著輕舟的繩索,讓數(shù)十條輕舟隨風南飄,在這些輕舟后方,則是安排好了火箭手,火箭射出,引燃輕舟。
幾十條火船沖向渤海船隊,這當然會讓渤海上下誤以為遼西水軍是想以火攻做最后掙扎。
令狐玄很清楚,面對這樣的火船陣,渤海船隊當然會展開船隊的陣型,以免被火船碰撞,而且也一定會派出快船截擊火船,為主力戰(zhàn)船爭取散開的時間。
這都是計劃之中的事情,包括淵蓋甲在內,渤海水軍的實戰(zhàn)經驗不足,做出的反應也肯定是在令狐玄的預估之中。
火船陣的目的,本就不是真的用來攻擊敵船,而是為了誘使渤?づ沙隹齑負。
就在火船陣的火光照亮了天空之際,埋伏在渤海船隊身后的太湖軍終是趁機出擊。
令狐玄知道這一戰(zhàn)實在是太重要,不但關乎龍銳軍的存亡,甚至關乎到大唐的國運,一旦戰(zhàn)敗,后果不堪設想,所以此一戰(zhàn)幾乎是投入了太湖軍所有的力量。
無數(shù)的船只從太湖經杭州灣出海,太湖除了婦孺以及留守的少量兵力,其他可戰(zhàn)之兵幾乎全部出動。
太湖軍決戰(zhàn)渤海軍,本就是一場以弱博強的海戰(zhàn),令狐玄知道這種時候已經不可有任何保留實力的念想,如果太湖軍的存在只是為了一場大戰(zhàn),那毫無疑問,就是眼下這一戰(zhàn)。
太湖軍的船只比不得渤海軍龐大,也不存在有什么強大的裝備,但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人多船多,以及一往無前的斗志。
上百條船就像狼群一樣向敵軍撲了過去。
令狐玄所乘船只也在這上百條船之中。
他手握戰(zhàn)刀,目光如刀,神色堅毅。
他知道麾下的弟兄們不會讓他失望。
戰(zhàn)前他就已經告訴所有人,這一場大戰(zhàn)肯定會有很多人死去,甚至最終的結果也未必能夠獲勝,但大唐的榮耀將會在太湖軍的身上閃耀。
這一戰(zhàn),將青史留名。
這一戰(zhàn),將永載史冊。
哪怕是百年之后,后人也會傳頌這一場以弱搏強的血戰(zhàn)。
渤海軍萬沒有想到太湖軍主力竟然從背后殺來。
淵蓋建此時恨不得一刀砍下李恩的腦袋。
太湖軍能在這個時候殺來,當然不可能是及時出現(xiàn),只能是像獵人一樣早就埋伏了許久,就等著出現(xiàn)最佳時機撲向獵物。
李恩言之鑿鑿,確定這片海域并無其他敵船,要么就是睜眼說瞎話,要么就是根本沒有擴大偵查范圍,沒有發(fā)現(xiàn)太湖水軍的埋伏。
情報的失誤,導致了遼東水師現(xiàn)在處于極其兇險之境。
火船大多數(shù)都已經沉沒,之前海上的那片火海已經暗淡下來,可是現(xiàn)在要想讓走舸和艨艟掉過頭來,穿過船隊去迎敵,那就是癡人說夢。
渤海水軍的將士們雖然驚恐,但卻沒有完全亂了陣腳。
大批的水兵迅速沖到船尾,彎弓搭箭,直接向敵軍射過去。
有些箭手直接射出火箭,欲圖用火箭將敵方船只燃著。
只不過太湖軍雖然沒有重型的海上裝備,但盾牌還都是裝備,船上的水兵舉起盾牌遮擋渤海軍的箭矢,掩護水手操槳沖向敵陣,雖然間或有太湖水兵被射中斃命,但太湖軍的人數(shù)實在太多,海面上密密麻麻全都是船,船上又密密麻麻們全都是人。
本來太湖水軍的船只密密麻麻,渤海軍可以利用戰(zhàn)船上的拋石車進行攻擊,而且拋尸車對密集的船隊必然能夠造成摧毀性的傷害。
但淵蓋甲欲圖火攻寧化港,將拋石車全都部署到船頭,本想著天一亮就對寧化港發(fā)起全面的攻勢。
也因此船尾根本無拋石車可用,這時候想要將龐大的戰(zhàn)船調頭,時間上根本不允許,只能以箭矢阻擋敵船的攻勢。
眼見得已經有不少船只沖進船隊中,淵蓋甲心下駭然,就站在艙頂高聲叫喝。
他知道敵軍一旦靠近過來,接下來定然會攀爬登船,是以大聲傳令,吩咐船上的水兵趕緊防衛(wèi)兩側船舷,以免敵軍從兩側攀爬上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