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笑道：“我知道諸位都是爽直之人，所以也不會矯情，愿與諸位說肺腑之言。大唐和草原的生活習俗不同，但所追求的都是過上好日子。所以不但我可以成為貴部的朋友，我相信雙方的百姓也都可以成為好朋友。雖然名義上漠東諸部臣屬于大唐，但我覺得大家相處，那就該是朋友相伴，沒有高低之分，更沒有什么奴仆之說。”
眾人都是點頭。
大單于感慨道：“大將軍，你寬厚仁善，與遼東郡那些人完全不同。我現(xiàn)在也終于知道，為何遼東軍被你打的節(jié)節(jié)敗退。大唐有句話，叫做仁者無敵，想來就是如此。如果大將軍能夠剿滅遼東軍，掌理東北四郡，那么東北與漠東必可共享太平�！�
“不錯�！逼渌艘捕际羌娂婞c頭。
“大將軍，汪興朝那股叛軍必然會被剿滅�！焙诤油峦托Φ溃骸暗鹊脚衍姳唤藴纾髮④娮�(zhèn)東北，到時候渤海人也要心驚膽戰(zhàn)了�！�
邊上一名頭領(lǐng)感慨道：“大唐武宗皇帝曾經(jīng)東征渤海，讓渤海差點亡國滅種，老實了近百年。淵蓋建這些年整軍備戰(zhàn)，野心勃勃，不但對我步六達是巨大威脅，也是大唐的威脅。遼東軍怯懦無能，眼睜睜看著渤海欺凌周邊諸國，任其壯大，如今成了大患。好在大將軍出關(guān)，武德充沛，剿滅遼東軍之后，渤海人的野心必然會被遏制�！�
“武宗皇帝可以東征渤海，大將軍同樣可以�！背嗬丈秸溃骸安澈Ｈ巳绻恢朗諗�，繼續(xù)為患，步六達與大將軍聯(lián)手，未必不能攻滅渤海！”
秦逍知道眾人的意思。
這是步六達向自己表態(tài)。
步六達人顯然清楚，大唐帝國肯定不會一直允許在東北邊境存在一個強大的渤海國，這對帝國的安全始終存在著隱患。
所以強大起來的渤海國，自然已經(jīng)成為大唐帝國的眼中釘肉中刺。
而渤海國也同樣是步六達人的死敵。
步六達人無力單獨應(yīng)付渤海國，但既然渤海是雙方共同的敵人，而且對雙方來說都是大患，那么聯(lián)起手來攻滅渤海，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秦逍確實不想看到一個完整且強大的渤海國存在，不過也知道那不是現(xiàn)在考慮的問題，當下自己最直接的對手還是遼東軍，也不急著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只是端起酒碗，笑道：“大家喝酒，不醉不休！”
第1649章 掃帚星
隊伍回到王庭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
秦逍也已經(jīng)知道，大單于告訴賀骨使者莽咄，秦逍因有急事先行離開了王庭，卻又不好將秦逍前往黑森林的消息告訴莽咄。
莽咄自然是焦急，在王庭留了兩天，便匆匆?guī)ьI(lǐng)使團返回賀骨。
秦逍心知莽咄肯定會有各種猜測，說不定還會猜想是步六達謀害秦逍。
使團匆匆返回賀骨，自然是要回去將此事告知可敦。
而可敦得知消息后，也必定是焦急擔心。
此行步六達，收獲滿滿，秦逍知道該做的事情已經(jīng)做了，沒必要繼續(xù)在這邊耽擱。
本來草原之行，他是想見過可敦之后，盡早趕回遼西，卻不想在草原上一晃就過去了大半個月。
東北現(xiàn)在的情勢復(fù)雜，雖然有顧白衣和宇文承朝等人幫助處理事務(wù)，但自己遲遲未歸，也自然會讓他們擔心。
不過在返回遼西之前，卻還是要回賀骨一趟，與可敦相見，也好讓可敦安心。
至于步六達人如何處置淵蓋悅，秦逍還真不是很在意。
毫無疑問，淵蓋悅落入步六達人的手中，步六達人肯定會大加利用，此后也必然與渤海人進行談判交涉，提出條件。
但秦逍與傉薩淵蓋寅交談之后，心中也明白，想讓淵蓋建為了庶子答應(yīng)步六達人的苛刻條件，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渤海大婦對淵蓋建有著不小的影響力，這次淵蓋悅成為俘虜，自然是渤海之恥，淵蓋建聞訊之后，必然是雷霆之怒，再加上大婦在旁吹風，渤海十有八九是要放棄淵蓋悅。
淵蓋建固然不希望這樣一個給他帶去巨大恥辱的庶子活下去，大婦更不想看到有這樣一位存心要與嫡子淵蓋武爭奪權(quán)勢的人存在。
秦逍將淵蓋悅交給步六達人，這已經(jīng)算是給了步六達天大的恩惠，至于步六達人能否利用此人獲取利益，那就不是秦逍有精力去關(guān)心的事情。
不過他倒是對傉薩淵蓋寅弒父的計劃很感興趣。
他很清楚，只要淵蓋寅的計劃成功，淵蓋建被殺，那么渤海必將掀起滔天巨浪。
這樣的巨變，足以讓渤海內(nèi)部出現(xiàn)巨大的消耗。
經(jīng)受過巨變的渤海，無論最終由誰掌權(quán)，短時間內(nèi)都將失去繼續(xù)對外擴張的力量，如此一來，大唐邊境的威脅也將得到大大的緩解。
他相信淵蓋寅一定會暗中聯(lián)絡(luò)乙支元磐，也相信淵蓋寅最終能夠說服乙支元磐，雙方聯(lián)手策劃行刺淵蓋建。
這兩人都有必須殺死淵蓋建的理由，在共同的目標下，達成短暫的聯(lián)盟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淵蓋建死后，兩人的聯(lián)盟自然土崩瓦解，接下來會走向何樣的道路，秦逍還真是頗有興趣。
傉薩淵蓋寅城府極深，而且也是一位野心勃勃之輩，而乙支元磐背后則是渤海國主永藏王，這兩人都是想要掌控渤海大權(quán)，在淵蓋建死后，一旦爭斗起來，必然是腥風血雨。
躺在溫暖的帳內(nèi)，秦逍一邊尋思著行刺淵蓋建之事，一邊卻在等待紅葉前來。
雖然已經(jīng)是半夜，但他相信紅葉今晚肯定會前來。
事實也確實如此，在他有些昏昏欲睡之際，紅葉終是直接掀帳而入，一如既往走到獸毛坐墊上坐下。
秦逍現(xiàn)在也是習以為常，坐起身來，笑問道：“這幾天你辛苦得很，沒有早早休息？”
“我瞧見你和傉薩一起�！奔t葉扭過臉來，“為何放過他？”
秦逍知道自己在興安河邊跟著傉薩淵蓋寅一起沖下坡，別人沒瞧見，但紅葉機敏過人，自然是發(fā)現(xiàn)。
他對紅葉自然不會隱瞞，當下將淵蓋寅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包括淵蓋寅的身世，以及欲圖刺殺淵蓋建的絕密之事，知無不言。
紅葉蹙眉道：“此人如此城府，如果掌權(quán)，也不是善茬�！�
“我明白�！鼻劐械溃骸安贿^當前最大的威脅是淵蓋建，如果此人的計劃成功，淵蓋建一死，渤海必亂�！�
紅葉微點螓首，似乎對渤海的事情也沒有太大興趣，問道：“你是不是快要走了？”
“該做的事情都做了。”秦逍道：“明日會向大單于辭行！”
紅葉嗯了一聲，問道：“是直接回遼西？”
“先去賀骨！”
“為何還要回去？”
秦逍想了一下，自然不好說再去與可敦見一面，只能道：“我需要鍛造技藝出色的匠人�！�
“賀骨有口難匠�！奔t葉明白過來，“你想找賀骨借口難匠？”
秦逍點頭道：“我需要一支鐵甲騎兵，但甲胄匱乏。幸好在蓬萊諸島發(fā)現(xiàn)了精礦，天齋已經(jīng)將幾座島嶼的鐵礦送給了我，我可以派人前去開采。不過鍛造鐵甲的技藝非比尋常，不是尋常匠人可以打造�！�
“口難匠是天下無雙的能工巧匠，他們打造出來的武器和甲胄，也確實無人可比�！奔t葉道：“從賀骨借調(diào)口難匠，確實是個好辦法�！�
秦逍笑道：“紅葉姐心里清楚，我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有朝一日殺回西陵。”
“我明白�！奔t葉輕嘆道：“我聽說西陵李陀自立之后，與兀陀人來往密切，甚至有傳言說李陀暗中認兀陀汗王為父。”
秦逍握起拳頭，臉色冷厲，冷笑道：“所以要殺回西陵，必然要與兀陀鐵騎一戰(zhàn)，沒有鐵甲騎兵，難以應(yīng)付。”
“蓬萊諸島是東極天齋的地盤，他們能將島上的礦石送給你，倒很讓人意外�！奔t葉道：“不過你要從賀骨借調(diào)口難匠，倒也不是什么難事。你和攣鞮可敦關(guān)系親密，提出的條件，她自然會答應(yīng)�！�
秦逍故意問道：“紅葉姐怎知我與她關(guān)系親密？”
“眾目睽睽之下，背著她登上先靈臺，難道不算親密？”紅葉斜睨了秦逍一眼，淡淡道：“她封你為向日戶，對你器重有加，這還不親密？”
秦逍笑道：“姐姐的消息果然靈通�！鄙碜游⑽⑶皟A，低聲道：“紅葉姐，我與她關(guān)系親密，你……是不是有些吃醋？”
紅葉一怔，但隨即柳眉鎖起，扭頭盯著秦逍，冷冷道：“你是在和我開玩笑？”
見她臉色不好看，秦逍忙道：“是……是我胡言亂語，你別計較�！�
“是不是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大天境，可以在我面前肆無忌憚？”紅葉沒好氣道：“你就算是大宗師，我也不怕你�！�
秦逍尷尬笑道：“沒說你怕我啊�！毙南聟s是對紅葉生出一絲歉疚之心。
紅葉在西陵龜城扮作麻婆，暗中保護了自己三年。
她潛伏在龜城，孤身三年，即使每日練功，但身邊無人指點，在武道修為上出現(xiàn)難題肯定也無人能夠幫助解答。
如果那三年一直待在書院，由夫子指點，武道修為肯定會大有精進，從某種角度來說，自己確實耽誤了紅葉三年時間。
秦逍心中感激的人不少。
但無論是感激還是信任，紅葉肯定都是排在第一。
“早些睡吧�！奔t葉起身道：“你明天要趕路，養(yǎng)足精神。”頓了一下，才加了一句道：“自己保重�！�
秦逍忙道：“你要走？”
“不走還留在這里做什么？”
“紅葉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一去賀骨？”
“去賀骨？”紅葉冷哼一聲道：“你去賀骨見可敦，我跑去做什么？疫病還沒有結(jié)束，步六達諸部還有許多人遭受疫病折磨，我還要留在這邊待段時間，幫忙一起制藥救人。”
秦逍心中無奈。
其實他很愿意和紅葉多交流，但紅葉是個只會做事卻不是很會說話的人，往往幾句話一說，就能把話說死，讓人無法繼續(xù)聊下去。
“那你回京都的時候，可以經(jīng)過遼西�！鼻劐械溃骸耙坏綍r候去遼西逛一逛？”知道這樣說紅葉肯定會毫不猶豫拒絕，急忙加了一句道：“你知道顧大哥也在那邊，你們都是書院的人，可以敘敘舊。”
紅葉道：“你當我出來是游玩�。窟�逛一逛。你那位顧大哥日理萬機，忙得很，有什么好見的。書院那老家伙還等著我回去復(fù)命，沒時間耽擱�！毕肓艘幌�，才道：“你自己多小心。大先生這次在漠東散布疫病，目的很可能就是沖著你和龍銳軍去。計劃失利，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一定另有動作。不過你現(xiàn)在修為不弱，他們想要傷你也不容易，嗯……反正你自己多加小心就是。”
她語氣淡漠，但關(guān)切之情卻還是掩飾不住，再三提醒秦逍多加小心，自然是心中擔憂。
“那你也保重�！鼻劐幸娂t葉已經(jīng)轉(zhuǎn)身向帳外走去，心中不舍，柔聲道：“我們下次什么時候見？”
紅葉也不回頭，只是道：“菩薩保佑，咱們再也不見為好。你就是掃帚星，每次見你都沒好事，求求你放過我吧，最好是老死不相往來�！闭f話間，已經(jīng)掀帳出了去。
秦逍呆呆看著帳門，片刻之后，才搖搖頭，雖然知道紅葉是在開玩笑，但兩人每次相見，確實都會給她帶去麻煩。
第1650章 寢食難安
寒風蕭蕭，賀骨鐵宮之內(nèi)卻是溫暖如春。
但攣鞮可敦心情卻很不好。
莽咄帶著使團回來已經(jīng)有數(shù)日，卻始終沒有秦逍的消息。
按照莽咄的說法，秦逍幫助步六達揭穿沈玄感的陰謀之后，大單于對秦逍倒是很為感激，甚至設(shè)下了大宴為秦逍和使團接風洗塵。
而且在宴會之上，賓主相談甚歡，步六達塔都甚至與秦逍義結(jié)金蘭。
可是一夜過后，次日一早便不見秦逍的蹤跡。
大單于聲稱秦逍是臨時有緊急事務(wù)離開，除此之外，卻不再對秦逍的行蹤多說一句。
這自然讓莽咄大起疑心，猜測各種可能，甚至和手下的使團成員在步六達王庭轉(zhuǎn)悠了兩天，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秦逍的一絲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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