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到一條山坳里,順著往前走,兩人都是六品境,身輕如燕,走起來看似淡定,但速度卻比尋常人跑起來還快。
片刻之后,轟轟聲更是響亮,往前走出一段路,便見到一條白龍似的瀑布,從山壁傾斜而下。
秦逍笑道:“影姨,你在車上聽到聲音了?”
“蓬萊島也有一處瀑布,比這小一些,不過形狀差不多,我在島上的住處,就在那道瀑布邊上!庇耙袒剡^頭,嫣然一笑,美艷不可方物,看上去心情很不錯:“小的時候,我還鉆到瀑布里面去戲耍,有一次不小心失足,被沖到下面的水潭里,差點淹死!
秦逍笑道:“你住在邊上,不怕吵?”
“習(xí)慣就好!庇耙痰溃骸暗饶懔(xí)慣了,若是耳邊靜悄悄的,反倒不踏實。是了,你可知道島上的瀑布叫什么?”
“總不會叫朱雀瀑布吧?”秦逍笑道。
影姨開懷一笑,道:“你倒也不笨,雖然名字說差了,卻也是那個意思。那瀑布叫影簾,取我名字中的一個字,瀑布如水簾,所以我取名叫影簾,島上的人也都這么叫了!
說話之間,兩人宛若兩片云朵,輕飄飄來到瀑布前。
瀑布下面是一處水潭,顯然有暗道走水,所以水潭永遠也灌不滿,這邊卻正好有一處觀景臺,其實就是幾塊天然巨石壘在一起,因為瀑布時不時地濺水過來,長年累月下,形成光滑的石臺面。
石臺邊緣一帶,卻是厚厚的青苔。
影姨足下一點,輕飄飄落到那石臺上,秦逍跟了過去,影姨卻是先在水潭邊蹲下,伸手在水中擺了擺,隨即雙手合起,捧水自飲,等秦逍到她身邊,她確實捧水到秦逍嘴邊,道:“甘冽可口,要不要嘗一嘗?”
秦逍難得看到她如此發(fā)自己內(nèi)心的開懷,湊近過去,張口含了一大口,影姨見狀,咯咯笑起來,卻是花枝招展。
她隨即脫下鞋襪,就坐在水潭邊,一雙雪白的玉足放進水中,宛若剝了殼的雞蛋,配上那羊脂玉般的修長美腿,肥瘦適中,輕盈誘人,美妙天成。
秦逍看在眼里,只覺得這一刻的影姨當(dāng)真是仙子下凡,身在凡間,卻是天上人。
他也脫下鞋襪,就貼在影姨身邊坐下,扭頭看著美若天仙的影姨,伸手去握她柔荑。
影姨也是扭過頭來,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下,一雙美眸勾魂攝魄。
“我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們家就住在山邊。”影姨柔聲道:“那山上也有一座瀑布,哥哥經(jīng)常偷偷背我上山看瀑布,我就像現(xiàn)在這樣,坐在水邊,兩只腳放在水里,說不出的開心。”
秦逍立時想到,影姨雖然自幼在蓬萊島長大,卻并非在島上出生,只是年幼時被道尊收留,繼而帶回了蓬萊島。
那么登島之前,她又出身何方?
“后來爹媽死了,哥哥背我上山躲避,被毒蛇咬了,他死前讓我去瀑布邊,告訴我那里有果子充饑,渴了就飲用水潭里的水,告訴我躲上幾天才能下山。”影姨說得很平靜,秦逍聽得卻是驚心動魄:“我在瀑布那邊躲了好久,有一天又看到一條大蛇,不敢繼續(xù)留在瀑布邊,就自己下山,從哥哥尸體邊經(jīng)過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野獸撕咬,只剩下白骨……!”
秦逍不自禁握緊影姨的手,聽她繼續(xù)道:“我知道哥哥也喜歡瀑布,就將他的骨頭一塊一塊撿起來,放進了水潭里。我下山后,沒有看到活人,村子里全是尸首,男人都沒有腦袋,那是被人砍了帶走領(lǐng)功。我不知道去哪里,就坐在母親的尸首邊,整整兩天,實在太餓,就趴在母親身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坐在師尊的馬背上,他一只手牽著馬韁繩,一只手抱著我,見我醒過來,告訴我說不要害怕,以后叫他師傅,無論我有多大的仇恨,他都會讓我親手去報!
這一瞬間,秦逍卻是對道尊心生好感,無論道尊后來做了什么,至少在那一刻,對影姨來說,道尊就是天神下凡。
“是些什么人?”秦逍輕聲問道。
“遼東軍。”影姨凝視秦逍道:“殺良冒功是遼東軍的拿手好戲,屠戮百姓,污蔑為盜寇,拿人頭領(lǐng)功,升遷提拔,這是他們最喜歡的手段。”
秦逍身體劇震,失聲道:“你……你的老家在東北?”
“是不是意想不到?”影姨淺淺一笑,道:“我是遼東人,當(dāng)年師尊游俠東北,正好遇見那起慘案,救下我性命。如果不是師尊收留,我早就是一堆枯骨!
秦逍道吸一口冷氣。
他實在沒有想到,朱雀竟然是如此出身。
她出生的村子被遼東軍屠戮,如果不是道尊出手,她也早已經(jīng)成為亡魂。
秦逍這時候才真正明白,為何朱雀會對道尊忠心耿耿,不但要擔(dān)起道尊留下的重?fù)?dān),亦誓死也要為道尊報仇,原來確實有這段往事。
秦逍自問如果自己處在朱雀的身份,無論道尊為人如何,自己肯定也是要不惜一切代價為其報仇。
“影姨可查出當(dāng)初指使殺良冒功的是何人?”秦逍問道。
朱雀自然明白他意思,道:“當(dāng)年參與屠村的三十八人,包括背后指使以及因此受益的七名將官,一共四十五人,都是我親手取下首級,這筆仇怨也算是報了!
秦逍微微點頭,心中卻是知道,雖然手刃直接參與的仇敵,但朱雀心中肯定是對整個遼東軍心存怨恨,只不過遼東軍是一個強大的軍事集團,即使是東極天齋,也不可能正面與遼東軍針鋒相對,當(dāng)然更不可能有實力鏟除遼東軍這樣龐大的勢力。
不過影姨的身世,確實凄然。
他相信這段身世除了道尊,影姨未必讓島上其他人知曉。
今日告知自己,也許是在最后一夜,讓自己能知曉她世俗的身世,如此也算是給這段緣分一個圓滿。
畢竟知道身份之后,她在世俗就算是一個完整的人。
她或許也是讓自己明白,她為何會為了道尊不惜一切代價,當(dāng)年的厚恩,確實只能以死相報。
秦逍心中黯然,卻見影姨忽然站起身來,拉開腰帶,待得長袍滑落,才緩慢而優(yōu)雅地褪去身上的衣衫,羊脂玉般的曼妙身體就像是天下間最精美的玉器,欺霜勝雪,除了胸口那尚未完全恢復(fù)的傷痕,可說是毫無瑕疵。
她看了秦逍一眼,唇角帶著一絲淺笑,芳華絕代。
第1420章 署令
往年九月的時候,正是寧化港最為繁忙時候,往來的商船不計其數(shù),居高俯瞰,可見港口的船只密密麻麻,宛若螞蟻一般。
不過之前因為遼東水師的慘敗,再加上數(shù)艘遼東商船被劫,于是便有許多消息在寧化港散布。
傳言說當(dāng)年在海上肆虐的海盜們卷土重來,而且眾多海盜勢力在一位梟雄的領(lǐng)導(dǎo)下,組成了聯(lián)盟,因此也聚集了一支龐大的海盜艦隊,這支艦隊的強大,連遼東水軍也被一夜之間摧毀。
這樣的傳言越來越多,再加上江南那邊最近很少有商船過來,于是不少人甚至覺得這傳言不虛,不少船只都不敢離港。
海上風(fēng)險太大,一艘商船價值不菲,許多船主可能要在海上打拼多年才能添置一艘商船,船只對他們來說就是命根,如今正是海上兇險時刻,即使少掙些,暫時也是盡量少出港。
為此眾多船主甚至找到負(fù)責(zé)官吏寧化港的海泊司分署,希望官府能夠出兵剿匪給,盡早恢復(fù)海上的太平,如此才能讓海上貿(mào)易往來流通。
東北海泊司隸屬于安東都護府,在東北各處港口都設(shè)有分署,每個分署又設(shè)一名署令和署尉。
署令負(fù)責(zé)管理港口船塢的經(jīng)營,署尉隸屬署令的部下,負(fù)責(zé)統(tǒng)領(lǐng)港口的兵馬,以確保港口的安全。
寧化港是僅次于長生港的大港口,所以署尉麾下有四五十名兵士,甚至還有兩條官船,這些兵士清一色都屬于水軍的,卻不受遼東水師節(jié)制,隸屬于海泊司的人。
不過兩條官船也只是作為巡港之用,根本無法用于海上作戰(zhàn),聊勝于無而已。
龍銳軍控制遼西之后,對遼東軍勢力進行了大肆的清洗,上層文官武將固然做了天翻地覆的變動,遼西所轄諸縣也都進行了人事調(diào)動。
寧化港海泊司分署的署令蔣睿一開始日夜擔(dān)心受怕,只等著廣寧的調(diào)令過來。
他雖然不算是遼東軍出身,但受安東都護府轄制,也是靠著遼東軍吃飯,諸縣的縣令都被清理,他一直覺得接下來肯定要輪到自己,為此甚至早早打點好了包裹,準(zhǔn)備隨時卷鋪蓋走人。
只是讓他意外的是,上面的調(diào)令始終沒有過來,就似乎將他遺忘一般。
雖然只是一名小小署令,但管著寧化港,著實是個肥差,每年少不得有諸多孝敬送上來,所以分署的官吏和兵士,打心里還真是不愿意失去這份差事。
上面沒有調(diào)動,蔣睿也就只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之前海上發(fā)生的事情,他自然清楚,船主們找過來希望他能向上稟報,讓官府派兵剿匪,他滿口答應(yīng),但卻根本不敢往上稟報一個字。
雖然隸屬于海泊司,但寧化港在遼西的境內(nèi),寧化分署大小事務(wù),卻也還是要向廣寧那邊先行稟報。
他一直擔(dān)心廣寧那邊一道公文就見他調(diào)走,只盼著那邊忘記自己的存在,自然不可能真的向上稟報,讓上面知道自己的存在看,反正能拖一天就是一天,決計不會主動暴露。
但此刻看到眼前的年輕人,他心虛不已,尋思著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
本來一如既往坐在簡陋的衙署里喝茶,這年輕人就突然出現(xiàn),而且直接拿出了一道公函,上面寫明這年輕人是奉命前來調(diào)查關(guān)于海上盜寇之事,分署上下必須全力配合,落款處也直接蓋上了遼西郡丞的大印。
對蔣睿來說,遼西郡丞當(dāng)然就已經(jīng)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此人受命而來,自然要小心伺候。
他現(xiàn)在只擔(dān)心,這年輕人除了調(diào)查?苁乱,是否也是順便來將自己調(diào)離,如果說這年輕人是奉命前來取自己而代之,蔣?墒且欢ㄒ膊粫X得奇怪。
“郡丞大人既然有令,卑職這邊自然是聽從調(diào)派!笔Y睿小心翼翼道:“不知大人準(zhǔn)備如何著手?卑職這邊又能幫上什么忙?”
年輕人身著粗布衣衫,戴著一頂在東北極常見的寬帽,頂多也就二十歲上下年紀(jì)。
“聽說這幾天有不少江湖中人雇船離港?”年輕人氣定神閑,有著與他年紀(jì)不相符的成熟沉穩(wěn),甚至顯得不怒自威:“蔣署令這邊可有登記?”
蔣睿立馬道:“有的有的!
港口的船只,無論是出海之前還是入港之后,都需要在分署衙門登記,所以港口內(nèi)每一艘船只的往來去向以及船主身份,都是可以查到。
“最近半個月的船只出海登記,是否可以讓我看看?”
蔣睿并不廢話,立刻去取,很快就拿了一本冊子回來,道:“大人,最近這些日子往來的船只并不是很多,也就這幾天有不少船只出海!彪p手奉給年輕人道:“這上面都有登記,絕無遺漏!
年輕人自然是秦逍。
他也不廢話,接過登記冊,細(xì)細(xì)翻看,很快就皺起眉頭,問道:“這上面登記,出海的船只大都是往青州碼頭和江南去,你這邊可有核實?”
蔣睿眼角微跳,勉強笑道:“這些船只大都沒有回來,雖然登記了目的地,但返回之前,卑職……卑職無法完全確定。只有返回之后,登記之時拿出那邊的出海官票,才能做確定……!”
“最近幾日,許多人雇船離港,根本不是去江南,更不是去青州。”秦逍的臉色冷下來,淡淡道:“你雖然只是分署小吏,但寧化港大小事情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如果連這邊的事情都不清楚,你這屁股也就該挪挪了!
蔣睿額頭冒汗,猶豫一下,才道:“大人,其實……其實這些天出海的船只,聽聞不少都是要往蓬萊島去。大人或許有所不知,那蓬萊島不是尋常處所,聽聞島上有一位大宗師,門下有眾多弟子,都是極厲害的江湖高手,尋常人莫說登島,就是連靠近也不敢。這幾日不少江湖人物紛紛來到寧化港,他們或雇傭船只,或直接重金買船,聽聞大都是要往蓬萊島去!鳖D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卑職小小署令,不好得罪那些人,而且官府素來對江湖事務(wù)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他們不造反,官府也是懶得理會他們,所以他們的行蹤,卑職……卑職雖然知道,也不好多過問……!”
“明知道他們的去向,卻在登記冊上假造目的地!鼻劐袊@道:“蔣署令,你這是玩忽職守,若是讓廣寧那邊知曉,這署令的位子肯定是坐不了,只怕連腦袋都未必能保得住!
蔣睿駭然道:“大人,卑職……!”
“給你將功贖罪的機會。”秦逍道:“從現(xiàn)在開始,不許任何一艘船離港。你張貼一道告示出去,告訴所有人,海上盜寇猖獗,最近一段時間嚴(yán)禁離港,若是有人執(zhí)意要出港,那就是欲圖勾結(jié)海寇,以亂匪論處。將你手下的兵士全都派出去,日夜監(jiān)視港口的動向,有人出港,立刻逮捕!
“卑職……卑職立刻去辦!
“不忙!鼻劐袚u頭道:“我奉命調(diào)查海寇之事,要帶人出海。你現(xiàn)在立刻以你的名義暗中征調(diào)一艘船,不要讓人知道,這艘船至少可以容納二十人,然后備上一個月所需,天黑之前交給我。等我離港之后,你就按照我所說,立刻頒發(fā)告示,嚴(yán)禁出海。”看著蔣睿,含笑道:“如果這次你能辦的妥當(dāng),我可以向你保證,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得到提拔。”
征調(diào)一艘船,對蔣睿來說,當(dāng)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毫不猶豫道:“大人放心,一個時辰之內(nèi),卑職便會備好船只。大人是否在這里等候?”
“不用。”秦逍道:“一個時辰之后,我會去船塢見你,你準(zhǔn)備好船只在那里等待!
蔣睿難得有立功機會,自然是牢牢把握,拱手道:“下官現(xiàn)在就去辦。”
秦逍出了衙署,直接到了寧化港的長街之上。
寧化港是大港,港口船只人員往來頻繁,三教九流無所不有,久而久之早就形成了一條長有十幾里地長街,各類商鋪鱗次櫛比,賭場、樂坊、茶館、客棧、酒鋪也是多如牛毛,比之許多縣城甚至都要熱鬧許多。
秦逍穿著普通,在這寧化港根本不顯眼,也不會有人注意。
走進一家兩層酒樓,樓下的兩桌人立時都看過來,清一色都是身著灰衫,每個人手邊都有一頂斗笠,甚至有人戴著斗笠沒有取下,而且都是執(zhí)劍在手。
寧化港的人員復(fù)雜,三教九流無所不包,江湖人士也是繁多,有門派中人攜帶兵器,海泊司分署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dāng)做沒看見,反正只要不鬧出人命,就算發(fā)生打斗之事,衙署的兵士也是不理會。
見得是秦逍進來,眾人都是不說話。
秦逍走到一人身邊,道:“宋劍主,你們略做準(zhǔn)備,一個時辰之后便可出發(fā)!币膊欢嘌裕瑥阶陨蠘侨。
樓下這兩桌十來人,自然是早早就趕到寧化港的鐵剎劍派諸人,抵達寧化港之后,也一直在等候秦逍。
第1421章 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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