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懸夜平靜道:“你做事素來謹慎小心,否則也無法勝任九門衛(wèi)署武衛(wèi)將軍之職。調(diào)動武衛(wèi)軍,圍困皇城,此等大逆不道之行,以你的性情,絕不會自作主張!碧鹨恢皇,搭在城垛上,問道:“你是受何人指使?”
“勤王護駕,這是每一位大唐臣子應(yīng)盡的職責(zé)!碧崎L庚嘆道:“澹臺懸夜,圣人待你隆恩浩蕩,你的忠誠究竟在哪里?打開城門,我們一同去見圣人,只要見到圣人安然無恙,我自然會向圣人請罪,任由處置!
“守衛(wèi)皇城,便是本將的忠誠!卞E_懸夜道:“放眼京都,能讓唐將軍鋌而走險,不顧性命領(lǐng)兵兵臨皇城之下,這樣的人并不多。國相什么時候過來?”
唐長庚皺起眉頭。
“即使武衛(wèi)軍盡數(shù)調(diào)集過來,也絕無可能攻破皇城!卞E_懸夜聲音緩慢,帶著一絲絲嘶。骸皣嗬铣沙种,若無十足把握,自然不會大動干戈!碧ь^望向籠罩在夜色之中長長的朱雀大街,似乎要穿過夜空,望向京都城外,平靜道:“如果不出意外,神策軍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進京的路上!
唐長庚眼角跳動,不過也并不顯得如何驚訝。
畢竟他是聰明人,也知道澹臺懸夜同樣是聰明人。
澹臺懸夜知道武衛(wèi)軍兵力不足,猜到神策軍會進京增援,這其實也并非稀罕事,以澹臺懸夜的智慧,能想到這一點其實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
“武衛(wèi)軍叛了,神策軍也被拖下水!卞E_懸夜搖搖頭,輕嘆道:“國相這是要讓多少人死無葬身之地?左大將軍忠心耿耿,沒有虎符,絕不可能領(lǐng)兵進京,所以你們害死了左大將軍,奪取了兵權(quán),僅此一事,就有無數(shù)人要人頭落地了!
唐長庚神色凝重,心想澹臺懸夜為何會如此肯定左旋機會被殺?
殺害神策軍大將軍,這當(dāng)然是大罪,而且國相真的派人去神策軍營殺將奪權(quán),恐怕會適得其反,非但不能調(diào)動兵馬,反倒有可能會引起神策軍不少將士的憤怒,甚至因此發(fā)生兵變。
國相行事沉穩(wěn),絕不至于如此糊涂。
第1180章 刺將
古云山下,神策軍大營。
兩個時辰前,連綿的軍營還是熱鬧非凡,許多官兵甚至等著午夜除舊迎新,但此刻卻已經(jīng)是一片冷清。
莊召陽下令諸將領(lǐng)兵進京,得到了另外兩名副將的同意,神策軍三大副將都贊成的事情,即使是神策軍大將軍,也不容易反對,更何況左玄機已經(jīng)被暫時軟禁起來。
三萬兵馬,除了留有三千兵馬駐守營地,保護軍營的糧倉、馬廄以及兵器庫等重要設(shè)施外,其他的兵馬在短短時間內(nèi)便已經(jīng)集結(jié)完畢,爾后迅速向京都挺進。
神策軍與地方州軍不同,衛(wèi)戍大唐京畿,即使沒有戰(zhàn)事發(fā)生,那也是日夜保持警覺。
神策軍其中一樣重要的訓(xùn)練內(nèi)容,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完成集結(jié),隨時出兵,畢竟救兵如救火,朝廷真的要動用神策軍之時,那肯定就不會是小事,留給神策軍集結(jié)的時間不會太多。
正因如此,從傳令全軍,到兵馬集結(jié)開拔,前后也不過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
左玄機被安排在一處十分簡單的帳篷內(nèi),中郎將趙河帶著侍從看守,不過等到大軍開拔之后,趙河很快就親自解開了綁縛左玄機的繩子,甚至派人端上來酒肉。
“大將軍,屬下多有得罪。”趙河請罪道:“屬下以下犯上,大將軍如何處置,屬下都甘愿領(lǐng)受!
左玄機卻是活動了一下手腳,一屁股坐在岸邊,吩咐道:“倒酒!”
趙河忙湊上前,給左玄機倒上了酒。
“今晚是除夕,他們?nèi)テ脚眩蹅兗热涣粝聛,這個年照樣要過。”左玄機端起酒碗笑道:“你自己也給自己斟上吧。”
趙河見左玄機沒有怪責(zé)的意思,這才微微寬心,斟上酒,雙手端碗,忐忑道:“大將軍……!”
“天亮之前,他們應(yīng)該可以抵達京城了!弊笮䴔C嘆道:“趙河,你沒能跟著一起去,不覺得失望?如果這次平叛成功,論功行賞,你沒有參戰(zhàn),賞賜可就比不了他們!
趙河尷尬笑道:“大將軍,您這樣說,是否覺得京城里真的有人叛亂?”
“國相既然出手,沒有叛黨,也會生出叛黨!弊笮䴔C淡淡一笑:“京城內(nèi)外,神策軍、武衛(wèi)軍和還有龍鱗禁軍,似乎也只有龍鱗禁軍鐵板一塊,國相無法指揮調(diào)動。當(dāng)初夏侯寧被安排進入龍鱗禁軍,還擔(dān)任了龍鱗尉之職,那時候國相就準備向龍鱗禁軍之中滲透,只可惜國相還是小看了澹臺懸夜,幾年下來,夏侯寧在禁軍之中根本沒有形成任何氣候!
趙河自然也不是蠢笨之輩,低聲道:“大將軍,你是說,這次國相是要借機對付澹臺懸夜?”
“武衛(wèi)軍唐長庚已經(jīng)確定是國相的人!弊笮䴔C緩緩道:“神策軍中,國相暗中拉攏你們,你和莊召陽等人一直都是國相埋在神策軍中的釘子!彼f到這里,趙河臉色更有些尷尬,卻沒有多解釋。
“三大兵馬之中,就只有龍鱗禁軍不為國相所用!弊笮䴔C道:“澹臺懸夜是有名的孤臣,自九年前入京,從未結(jié)交任何朝臣,這樣的人物,油米不進,卻是國相最忌憚的人物。上次群臣被毆,禁軍冷眼旁觀,國相當(dāng)然會在澹臺懸夜頭上扣上一頂勾結(jié)亂黨的罪名!倍似鹁仆,一口灌下半碗,這才道:“如果圣人在宮內(nèi)真的出了變故,國相這次定是要置澹臺懸夜于死地。”
“澹臺懸夜……并不容易對付!”趙河皺眉道。
左玄機含笑道:“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這次你沒能隨他們進京,到最后也未必是壞事!彼坪醪辉敢舛嗾f,道:“來,陪我喝酒!
趙河拿起酒壇,正要再為左玄機斟上,卻猛地聽到外面?zhèn)鱽砗呓新暋?br />
左玄機卻也已經(jīng)眉角一挑,瞥了趙河一眼,趙河心領(lǐng)神會,按住佩刀,便要出帳瞧一瞧,誰知剛起身,一陣寒風(fēng)襲來,卻是帳門已經(jīng)被掀開,一道身影走進了帳內(nèi)。
來人一身粗麻斗篷裹身,進入帳內(nèi)之后,徑自向左玄機這邊走過來。
趙河臉色駭然。
實現(xiàn)有計劃,今夜軟禁左玄機之后,盡可能不讓神策軍的官兵有機會接近,所以這是一處在軍營頗有些偏僻的帳篷,守在外面的六名侍從,并非神策軍的官兵,而是文熙泰從京城帶來的相府侍衛(wèi),這幾名侍衛(wèi)也都是極為驍勇的武士,畢竟宰相府擔(dān)任護衛(wèi),手底下的功夫也不會太弱。
趙河早有吩咐,任何人不得進入帳內(nèi),甚至不允許有人靠近帳篷。
但粗麻斗篷人就像回到自家一般,輕而易舉的進來,外面幾名侍衛(wèi)沒有一人通稟,這當(dāng)然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是何人?”趙河知道來者不善,拔刀出鞘。
早在數(shù)日之前,今晚的行動就有過周密部署,趙河的職責(zé)便是帶人守住左玄機,以免發(fā)生其他變故,影響到今晚的行動。
神策軍已經(jīng)出兵進京,調(diào)動神策軍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但趙河也不敢太過掉以輕心,按照計劃,只有等到京都那邊傳來捷報,才能放左玄機自由。
但此時卻突然冒出一個粗麻斗篷人,著實讓趙河有些猝不及備。
他話聲剛落,卻見到那斗篷人身形如同鬼魅般陡然閃掠到自己面前,速度之快,令人駭然。
趙河心知不妙,反應(yīng)也是不慢,低喝一聲,揮刀便照著那身影砍了過去,出刀狠厲,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知道對方來者不善,而且對方率先出手,就算一刀將對方斬殺,那也理所當(dāng)然。
眼見得大刀便要砍在那人身上,趙河卻只覺得眼前一花,大刀雖然落下,卻是砍了個空,本來明明近在咫尺的那道身影,卻是瞬間就消失了蹤跡,沒等多想,趙河卻感覺脖子一緊,駭然之際,一只手已經(jīng)從側(cè)邊掐住了他的喉嚨,趙河想要掙扎,那人出手卻是迅疾而果斷,一只手就宛若鋼鐵般有力無比,趙河甚至清晰地聽到自己脖子傳來“咔嚓”的聲音,那只手瞬間就已經(jīng)掐斷了趙河的喉骨。
左玄機神色冷峻,本待出手,卻想不到斗篷人的身手竟然是如此恐怖,只是眨眼間,就已經(jīng)擊殺了一名中郎將。
那人一松手,趙河便宛若一灘爛泥軟下去,甚至都沒有掙扎,就已經(jīng)斃命當(dāng)場。
這里是神策軍大營,趙河是神策軍中郎將,對方竟然直接來到駐軍大營,入帳擊殺一名朝廷將官,左玄機的眼角抽動,心中自然也明白,對方既然敢這樣做,那是有恃無恐。
他沒有輕舉妄動,反倒是異常冷靜地盤坐在地,凝視著對方。
斗篷人擊殺趙河,這才轉(zhuǎn)向左玄機,抬起雙臂,掀起罩著腦袋的斗篷,露出一張發(fā)黑的面龐,年過五旬,面色平靜,一雙眼睛卻是銳利如刀。
“閣下好功夫!”左玄機嘴角泛起一絲淺笑,抬手道:“天還沒有亮,閣下若要殺我,用不著急在一時,以閣下的修為,要殺我應(yīng)該很容易。今晚是除夕,就算要我死,也該讓我吃飽喝足再上路!
斗篷人走到左玄機對面,在案邊坐下,平靜道:“臨危不亂,不愧是一軍之將!
“這里有酒,桌上有肉。”左玄機伸手從地上拿起一壇酒,放在案上,推到斗篷人面前,含笑道:“除夕夜,閣下還要跑到這里來殺人,著實辛苦。這是好酒,等喝完這壇酒,咱們再一決生死如何?”
斗篷人點點頭,拿過酒壇,拍開封泥,仰首便灌,一口卻是飲了半壇。
“好酒量!弊笮䴔C依然是臨危不懼,笑道:“只是閣下喝的這么快,很快一壇酒就沒了,我的死期也就快了。咱們慢慢喝,我可以保證,這種時候,所有人都盯著京都皇宮,沒有人會在意這邊,所以也不會有人來救我性命。”
“如果不是受人之托,立下誓言,你的性子還真是對我的脾氣!倍放袢藝@道。
左玄機也是嘆道:“我知道閣下不是自己想殺我!倍似鹁仆,若有所思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有人要殺我,不是因為與我有仇,無非是因為我坐在神策軍大將軍的位置上。殺了我,不但可以嫁禍于人,到時候還可以毫無阻礙地讓別人取而代之,而后便可掌控神策軍!
“自古至今,死亡大都與恩怨無關(guān),只與利益相關(guān)!
“至理名言!弊笮䴔C點頭笑道:“閣下方才出手,無論身法還是手段,都是令人欽佩,本將雖然是統(tǒng)領(lǐng)數(shù)萬兵馬的大將軍,但卻只有五品修為,不過就算是六品修為,面對閣下這位大天境,也只能是兇多吉少!
斗篷人道:“統(tǒng)帥數(shù)萬兵馬,日理萬機,還能達到五品修為,已經(jīng)很是了不起!
“多謝夸贊!弊笮䴔C問道:“未請教尊姓大名?閣下總不至于讓我到死都不知道是被誰所殺!
斗篷人凝視著左玄機眼睛,一字一句道:“劍谷沈無愁!”
第1181章 朝陽下的刀光
黎明將至,天邊已經(jīng)顯出魚肚白。
無論人生有多艱難,在除夕這一夜,京都的人們還是盡可能地讓自己高興起來,雖然京都諸坊都已經(jīng)夜禁,但與平日不同,封鎖的只是諸坊之間的流通,各坊之內(nèi)相對比往日要放松一些。
鄰里之間在除夕夜互相串門,這也是人情世故。
但是很快,一些坊間就開始流傳著極為驚人的消息,京都的朱雀大街,似乎有大批的兵馬穿過,有人甚至趴在高墻邊瞧見兵馬順著朱雀大街向皇城方向而去。
誰也鬧不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不過此后一片安靜,似乎也沒有發(fā)生什么大事,于是有人覺著這是京都的兵馬為了確保除夕夜的安全,調(diào)兵換防。
軍國大事,當(dāng)然不是平民百姓可以多想的。
過了午夜,京城的人們迎來新年,也都紛紛睡下。
可是天還沒亮,馬蹄聲驚醒了朱雀大街諸多的民坊,有些膽大的立刻架起梯子張望,便瞧見黑壓壓的兵馬從朱雀大街向皇城方向迅速涌過去,騎兵的鐵騎踩踏著朱雀大街青石板道路,發(fā)出雨點般急促而清脆的聲響。
坊民都是駭然。
京都已經(jīng)太平很多年,上一次京都響起兵戈之聲,還是在十幾年前,那時候也正是當(dāng)今圣人登基之時。
人們不敢再多看,紛紛回到屋里,緊閉大門,只希望那些大人物的爭斗能早點平息。
居住在京都的人們也都清楚,只要不是外敵侵入,京都即使出現(xiàn)一些刀光之災(zāi),平頭百姓只要縮在家中,往往都不會遭受太大的牽連。
神策軍在黎明曙光出現(xiàn)之前,終于還是進城了。
號角漸響,三條巨龍般的軍隊從三面入城,轟隆隆地沿著京都四通八達的大刀,向著皇城方向圍攏過來。
神策軍擁有足夠的兵力兵分三路。
兩萬六千兵馬,東西兩路各有八千兵馬,而增援正南門的神策軍有莊召陽親自統(tǒng)帥,一萬精兵兵臨城下。
一瞬間,京都狼煙盡起。
曙光從東方升起,整座京都并沒有隨著朝陽的升起而醒過來。
京都百萬之眾,害怕地縮在家中,靜等這場烽煙的結(jié)果。
民坊的街巷、各司衙署門前的大道,空無一人,靜無聲息。
昨夜京都還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可是到天亮的時候,竟是變得前所未有的安靜和冷清,甚至讓人覺得初至的白晝似乎還停留在無盡的深夜之中,整座京都宛若一座死城。
晨風(fēng)吹在唐長庚的面頰上,他騎馬穿過軍陣,來到莊召陽面前,看到莊召陽身后鐵甲森嚴的上萬精兵,一顆心也終于踏實下來。
國相沒有讓自己失望,莊召陽也同樣沒有讓自己失望。
“莊將軍!”唐長庚拱手行禮。
他的品級高過莊召陽,但目下的情況,莊召陽要起到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他并不介意給這位神策軍的副將一些體面和敬意。
莊召陽也是拱手還禮。
“順利入城,還多虧唐將軍早有安排!鼻f召陽客氣道:“除了留守軍營的兵馬,兩萬六千兵馬分三路入城,東西兩路各由方輝和何太極兩位將軍統(tǒng)帥,這邊一旦發(fā)出攻城訊號,東西兩路同時攻打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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