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將不要生氣!鼻劐袛[手道:“既然朗將說只是和他有公務上的往來,那就談不上親密了。”
淳于布四下看了看,才輕聲道:“秦將軍,恕末將直言,這田世朝辦事還算有些能力,當初是由霍郡丞一手提拔起來。霍郡丞對他十分信任,也十分器重,戶曹諸多事務,都是交給田世朝打理,他也算是霍郡丞的心腹了!
秦逍身體微微前傾,問道:“田世朝是霍郡丞提拔?”
“正是!贝居诓嘉⑽旱吐曇舻溃骸斑@田世朝本來只是遼西豐和縣的一名縣吏,擅長處理錢糧事務,霍郡丞來到遼西不久,聽說此人,親自考察過后,便將他調到了府城,調來府城不過半年,就委以遼西戶曹主事官的重任,此事人盡皆知,將軍只要略一打聽就能一清二楚。”
“原來如此!鼻劐兴坪趺靼资裁矗肓艘幌,才問道:“朗將,有一事本不該多問,你也可以不回答!
淳于布道:“將軍但說無妨,末將如果知道的,絕不隱瞞!
“霍郡丞與公孫尚關系如何?”秦逍問道:“他們之間是否有什么矛盾?”
淳于布自然清楚,秦逍這些問題看似很普通,但因為軍械案的緣故,這每一個問題可都是要命得很,一個不小心說錯了,就可能讓自己陷入極為不利的處境。
他當然更加清楚,如果秦逍和朝廷真要以軍械案在遼西掀起風波,區(qū)區(qū)戶曹主事官肯定不能擔起軍械案這樣的罪責,秦逍勢必要以此牽連更高層的將官。
他不是蠢人,心中明白,此次軍械案要么向自己這邊牽涉過來,要么就是向田世朝的上官引火過去。
秦逍這幾個問題,分明是在決定接下來該將矛頭指向誰。
遼西郡三巨頭,郡守已死,郡尉被囚,只剩下一個郡丞,淳于布判斷,秦逍或許愿意利用軍械案將霍勉之這位遼西郡丞拉下馬。
秦逍的雷霆手段,淳于布是見識過的,短短幾日,遼西郡三巨頭三去其二,足以見得這年輕人的心狠果決,他實在不愿意看到秦逍利用這次機會將矛頭指向自己。
如果犧牲霍勉之能保全榆關和自己,那當然是再好不過。
“將軍想一想,如果霍郡丞真的與公孫尚他們有矛盾,又怎能在遼西安安穩(wěn)穩(wěn)待上這么多年?”淳于布面不改色,輕聲道:“遼西郡守公孫尚和郡尉喬明水一丘之貉,如果霍勉之和他們有矛盾,這兩人可以輕松將他整倒,霍勉之根本待不到今天。據末將所知,霍勉之不但與他們沒有什么矛盾,而且相處得極為融洽,公孫尚很器重霍勉之,遼西諸多事務都是交由這位郡丞大人一手打理。只不過霍勉之不似那兩人看重錢財,他更看重名聲,所以在外人看來,霍勉之似乎為官清廉,與另外兩人不是一路,但實際上三人自始至終都是在一條船上!
秦逍一副恍然大悟之色,道:“原來如此,朗將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
“不過話說回來,田世朝藏匿軍械,霍郡丞應該是不知道的!贝居诓紘@道:“田世朝雖然是他的心腹,但末將不相信霍郡丞會指使田世朝私下藏匿兵器,這是大罪,霍郡丞不會明知故犯。”搖搖頭,感慨道:“霍郡丞最多也就是用人不善,有失察之過。不過……哎,事情真相如何,末將也不敢擅言,還需要仔細徹查。”
“朗將說的是!鼻劐泻Φ溃骸袄蕦⒁灰冠s路,十分辛累,這樣,你先好好休息一番,調糧之事,你回頭去找霍郡丞商議,只要那邊沒問題,隨時可以去倉庫調糧。”
淳于布這才起身拱手道:“那末將在此謝過將軍,先行告退!”
秦逍目送他出了大堂,只等到看不見他身影,這才回頭,卻見到從后堂緩步走出一人,臉上陰云密布,卻正是遼西郡丞霍勉之。
第1103章 正名
淳于布離開郡尉府,心情卻是頗有些復雜。
他知道方才自己那幾句回答,應該會讓秦逍將矛頭指向霍勉之。
遼西三巨頭,唯獨剩下一個郡丞,秦逍肯定會覺得礙眼,自然希望趁此機會直接將霍勉之也扳倒。
如果不是擔心秦逍會借機將矛頭指向自己,淳于布肯定不會在背后給霍勉之下藥。
但事到如今,死道友不死貧道只能是最好的選擇。
他當然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被拖扯進去,搞不好榆關就不保,如果榆關真的從自己手中丟失,自己日后在遼東軍中肯定也沒有立足之地,畢竟那幫人將如此重要的關隘交給自己鎮(zhèn)守,自己卻因為軍械案被拽下馬,導致榆關丟失,一定會讓那群人對自己心生憤怒。
榆關的掌控權對遼東軍實在太過重要,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不能出現(xiàn)任何問題。
雖然他知道霍勉之很得大將軍汪興朝的賞識,不過危急時刻,該犧牲的時候還是要犧牲,為遼東軍的集體利益,任何個體都可以犧牲,而且在淳于布的心里,霍勉之根本算不得遼東軍的嫡系。
軍械案如何偵辦,他現(xiàn)在沒有心情去多考慮,當務之急是趕緊將軍糧調運過去。
如果榆關真的因為軍糧出現(xiàn)兵變,處境最不利的就是自己。
趕到郡丞府的時候,沒等他開口,看門的便已經告知郡丞大人并不在府中,也不知道去往何處。
淳于布心中雖然焦急,但要調撥軍糧,現(xiàn)在就只能找霍勉之,畢竟秦逍那邊已經答允,只要霍勉之這邊派人調糧,龍銳軍那邊隨時可以打開官倉。
他雖然有些疲憊,卻還是先在郡丞府等候。
郡丞府的官吏們都不知道霍勉之的下落,而且沒有人敢多言語,讓淳于布在一間雅廳等候,一杯接一杯上茶等到中午,有人送來飯菜,又等到半下午,卻始終不見霍勉之出現(xiàn)。
淳于布雖然極力讓自己顯得有耐心,可是在郡丞府等了快一天,沒有人給一個明白話,甚至都無人知道霍勉之什么時候才回來。
他找到霍勉之幾名屬下官員,提出這些官員處理一下榆關糧草的問題,但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答復,調運軍糧,除非得到郡丞大人的手令,否則沒有任何人敢安排這樣的大事。
淳于布心下惱怒,如果是從前,自己親自來到廣寧城,郡守公孫尚都要親自接待,至于撥運糧草這樣的事情,也就自己一句話的事情,廣寧這邊的官員們一定會又快又妥善地解決掉。
現(xiàn)在倒好,自己等了一天,竟然連霍勉之的面都見不著。
傍晚時分,淳于布實在等不了,留下兩名部下在郡丞府繼續(xù)等著霍勉之歸來,一有消息離開去稟報,自己則是再次前往郡尉府。
他進城的時候,不能領著兵馬入城,最終經過協(xié)商,除了十名騎兵一同入城協(xié)助看守糧車,身邊只帶了四名隨從。
等到了郡尉府,天色已經灰暗下來,這邊卻也是告知秦將軍已經出去處理事務,但去了哪里,手下人也是一無所知。
淳于布為之氣結。
他在郡尉府又等了大半夜,秦逍始終未歸,郡丞府那邊也是沒有消息。
實在沒有辦法,半夜只能先找個地方歇息,次日又是先往郡丞府去,依然沒有霍勉之半點消息,到了秦逍這邊,卻聽說秦逍已經出城辦事,不過留下話來,如果霍勉之要調糧,官倉那邊必須放行。
整整一天過去,淳于布急得像熱窩上的螞蟻,卻偏偏束手無策。
廣寧官倉沒有霍勉之的手令,根本不可能調出一個糧食,這時候向都護府求援,即使都護府立刻安排撥糧,但時間上也已經趕不及。
黃昏時分,廣寧城的一家茶樓后堂雅室內,秦逍正與霍勉之相對飲茶。
這里的茶很好,而霍勉之也是茶道高手,親自沏茶。
“他接下來會怎么做?”霍勉之臉色有些凝重,給秦逍倒了一杯茶,語氣還是有些擔憂。
秦逍含笑道:“霍大人覺得他會如何?”
“我想不出來。”霍勉之搖頭道:“不過幾乎可以斷定,榆關那邊的糧草已經告竭,就算現(xiàn)在安排調糧送過去,那邊也要餓上兩天肚子!蹦暻劐,皺眉道:“恕我直言,將軍是否就等著榆關那邊發(fā)生兵變?”
秦逍含笑道:“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fā)生,所以我事先會將所有的變化都考慮在其中!
“將軍的智略,讓人欽佩,也讓人害怕!被裘阒嘈Φ溃骸坝荜P看來是真的守不住了。”頓了一頓,才問道:“敢問將軍,糧隊藏匿軍械,是否是將軍安排?”
“霍大人為何會這樣說?”秦逍淡然一笑:“自始至終,糧草都是由你手下的田世朝經手,車隊也都是他的人,藏匿軍械又如何與我有關?”
霍勉之嘆道:“事到如今,將軍又何必瞞我。我在這里躲避兩天,淳于布便是再愚蠢,也知道我是有意而為。我沒有出面調糧,不僅得罪了淳于布,也已經與遼東軍交惡,他們是絕不會放過我!
“淳于布昨日就已經準備讓我將矛頭指向大人!鼻劐械溃骸八麨榱吮H荜P,幾乎沒有猶豫,就將你出賣;舸笕耍銘撁靼,雖然令郎被遼東軍收編,但自始至終,他們從未將你當成自己人!
霍勉之道:“我明白。遼東軍盤踞東北百年,汪興朝一黨在這邊根深蒂固,這群人都是早先東征渤海的將官后裔,他們的利益牢牢捆綁在一起,我曾在朝廷為官,而且在此之前與遼東軍沒有任何淵源,他們當然不可能真的將我視作自己人。”
“但是我可以保證,朝廷依然會將你視為自己人。”秦逍正色道:“霍大人是精明人,從我出關的那一天開始,你就應該知道我是代表朝廷前來制衡遼東軍。大人如果協(xié)助我們控制遼西,那便是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圣人英明,也不會愧對霍大人。”
霍勉之若有所思。
“昨日淳于布對我說,霍大人在東北兢兢業(yè)業(yè)辦差,只是為了求名!鼻劐形⑽⒁恍Γ溃骸拔乙灿X得確實如此。不過卻并非淳于布所說的沽名釣譽,霍大人這樣做,只是為自己正名。”
霍勉之身體一震,抬頭看著秦逍。
“當年在吏部當差,霍大人與同僚時常發(fā)生爭執(zhí),因此受到許多人的排擠,究其原因,當然不是霍大人真的有什么問題!鼻劐袊@道:“我在京都待了一陣子,對各部官員的品行頗為清楚。那些人大多數只是尸位素餐,他們想的不是帝國,想的只是自己的前程,所以疏于自己的差事,想的都是如何鉆營,在那種環(huán)境中,如果與他們同流合污倒也罷了,可是若真的實心辦差,反倒成為異類,受排擠也是理所當然!
霍勉之苦笑道:“看來秦將軍對各部的情況確實很了解!
“霍大人那時候年輕氣盛,自然是有著滿腹抱負,對差事也是盡心盡力!鼻劐心暬裘阒溃骸拔彝耆軌蚶斫饣舸笕水敃r的心境,你那時不過二十出頭年紀,比我大不了幾歲,所以心里想些什么,我很清楚。你一腔熱血,一心報國,卻因此和同僚格格不入,最終被他們排擠調往東北。離開京都的那一刻,霍大人心中想必很是悲涼,也滿腹委屈!
霍勉之端起茶杯,仰首飲了一大口,神情感慨。
“你到東北不改本心,依然盡心辦差,甚至到如今也從不懈怠,這并非是霍大人真的想要效忠遼東軍那幫人,歸根結底,只是希望為自己正名,一吐心中的郁氣。”秦逍眼中顯出敬意:“如果你真的與遼東軍串通一氣,又為何在他們大肆圈地占田的時候,卻沒有強占一分良田?以你的地位,只要和公孫尚他們同流合污,占有幾百傾良田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霍勉之眼角跳動,卻沒有說話。
“你所做的這些,無非是想讓當初那些排擠你的官員看到,你的能力遠勝過他們!鼻劐心暬裘阒,平靜道:“你甚至希望圣人看到,當初被排擠出吏部,并非是你不堪大任的緣故,而是那幫尸位素餐的家伙妒賢嫉能而已!
霍勉之長嘆一聲,道:“想不到二十多年過去,第一個如此理解我的人竟然是秦將軍。將軍說的不錯,我自幼苦讀,遍觀史書,我大唐曾經強盛無匹,那時候的唐人心中滿是榮耀。我只希望能夠為大唐盡一份力,再次讓我大唐威震四海。只可惜空有抱負,卻無施展的手段。反倒是來到東北,遼東軍那幫人并沒有打壓,而是讓我盡展所能。我知道他們只是將我當做治理地方的一件工具,可是比起一生懷才不遇,能夠一展所長,就算是死,也不會太遺憾!
“正因如此,我才對霍大人心存敬意!鼻劐姓溃骸拔乙蚕嘈,明珠不會一直蒙塵,霍大人既然有心要為大唐強盛添一把力,就一定有盡情施展才華的機會!鳖D了頓,才道:“霍大人一心想要讓大唐重現(xiàn)當初的強盛,可是如果遼東軍始終霸占東北四郡,甚至讓朝廷失去對東北的控制,我大唐的榮光又如何能夠重現(xiàn)?”
第1104章 救兵
淳于布在廣寧城等了足足兩天,耐心耗盡。
“朗將,他們是有意躲避你!币幻S從校尉見得淳于布臉色難看,忍不住小心翼翼道:“那個霍勉之肯定已經投靠了龍銳軍,他們故意避而不見,就是希望榆關那邊因為缺糧生變,用心險惡至極!
淳于布冷笑道:“霍勉之這是在自尋死路!
“可是如果榆關那邊真的生變,后果不堪設想!毙N緭鷳n道:“朗將身在廣寧,周校尉被秦逍囚禁,榆關如果現(xiàn)在發(fā)生兵變,朗將不在關隘,沒有人能鎮(zhèn)得住!
淳于布握起拳頭。
“一旦那邊生變,龍銳軍肯定不會錯過機會!毙N疽а狼旋X道:“他們一定會打出平定叛亂的旗號,出兵攻打榆關。幽州那邊肯定也會搶攻,到時候榆關就是兩面受擊,后果不堪設想!
淳于布之前雖然知道事態(tài)嚴重,卻還真沒有往這邊想,但在廣寧城耗費兩天時間,秦逍和霍勉之避而不見,他心知自己已經陷入一個恐怖的陷阱之中。
可是明知道自己已經身處絕境,卻偏偏無力反擊。
“你們覺得該怎么辦?”淳于布沉默許久,終于問道。
幾名部下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多說,畢竟事到如今,也確實沒有什么好辦法。
“我現(xiàn)在快馬加鞭趕回去也沒有用!贝居诓伎嘈Φ溃骸暗苄謧儫o糧可食,都指望著我給他們帶去糧草。我沒有回去,他們還存有希望,盼著我能帶糧草回去,若是空手而歸,弟兄們立時便會絕望,那時候就算我在關隘,也無法阻止事態(tài)惡化。”
“末將當初就覺得兩個月送一次糧草存在著極大的風險!毙N救滩蛔〉溃骸岸甲o府那邊擔心關隘不受節(jié)制,始終不準許咱們有多余的庫存,若是平安無事倒好,一旦出現(xiàn)糧草遲誤,就是天大的麻煩。現(xiàn)在被龍銳軍抓住了弱點,串通霍勉之耽擱糧草,這是要將咱們往死里整。怪只怪都護府那群……!”雖然心中忿忿,但說到這里,卻也不敢再說下去。
淳于布臉色難看,冷聲道:“現(xiàn)在說這些沒有任何用處。”咬牙道:“秦逍這狗雜碎,當真是陰險狡詐,老子遲早要扒了他的皮。”但心里卻清楚,自己能不能扒秦逍的皮還不好說,秦逍這次是真的扒了自己一層皮。
“朗將,朗將……!”淳于布正自一籌莫展心中惱火至極,聽的外面?zhèn)鱽砑贝俚哪_步聲,隨即見到一人連滾帶爬進來,氣喘吁吁道:“宋……宋大人進城了……!”
淳于布自然認得這是自己麾下的一名小軍候。
入城之時,跟隨自己前來廣寧的二百騎兵只有十余人被獲準入城,其他人全都留在城外等候,好在城中送去了帳篷和干糧,不至于讓那些榆關騎兵在城外忍饑挨餓。
這軍候也是滯留在城外,此時卻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淳于布還真是有些意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問道:“宋大人?哪個宋大人?”
“都護府的宋清源宋大人!避姾虼瓪獾溃骸八呀泿巳氤,現(xiàn)在正往郡守府去!
淳于布赫然起身,驚喜交加道:“是副都護宋清源宋大人?”
安東都護府在武宗皇帝在位之時便設立,統(tǒng)管東北四郡,最高長官自然是都護,其下則有一名副都護,另有長史和司馬等職。
都護總攬軍政大事,長史協(xié)理軍務,司馬協(xié)理政務,而副都護則是主持司法刑律,實際上大唐各都護府的副都護,俱都掛有刑部侍郎的虛銜。
淳于布正一籌莫展之際,陡聞掌管司法刑名的宋清源趕到,無疑是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歡喜不已。
“都護府魯統(tǒng)領率領三百都護府精兵護衛(wèi)宋大人抵達!避姾虻溃骸八未笕嗽诔峭庥鲆娢覀儯私饬艘幌虑闆r,便吩咐小的跟隨入城,入城后宋大人直接去了郡守府,吩咐小的告知朗將,如果方便,盡快去郡守府說明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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