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先祖曾擁有的領(lǐng)地被真羽人占著，卻不能收回來，任何一名賀骨人心中都會不舒坦，亦覺得這是恥辱。
“向恭，你可有什么看法？”攣鞮可敦看向秦逍。
秦逍本已經(jīng)做好打算，今日會議，是賀骨部族的內(nèi)部高層會議，自己身為外人，被點名邀請過來參會，這是賀骨和攣鞮可敦的禮遇，但自己還真不便在這樣的會議上多說一個字，所以進入大殿之后，一直垂手站在一邊，不說一句話。
這時候攣鞮可敦忽然點名讓他說話，他先是一怔，看到眾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只能道：“可敦，此事太大，我也沒什么看法。”
“你聰明過人，當(dāng)然有辦法�！笨啥厮坪跏嵌⑺懒饲劐校溃骸氨究啥亓钅銓⒆约旱南敕ㄕf出來�！�
秦逍心下苦笑，知道可敦這是有意讓自己卷入賀骨事務(wù)，還是推諉道：“可敦，我雖然蒙受賀骨的禮遇，但……畢竟是外人，這個問題……！”
“此次迫使契利退兵，向恭居功至偉�！睌來L可敦不等秦逍說完，平靜道：“向恭，從今日起，你便是賀骨的向日戶，你武功高強，可以教授大汗武功，另封賞二百戶，賜牛羊五百頭�！�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微微變色，賀骨汗更是赫然扭頭看向可敦，顯出驚駭之色。
秦逍卻也是心下一凜，抬頭看向可敦。
前幾日賀骨汗偷偷找上自己，就曾打算讓自己成為向日戶，秦逍看穿他的心思，委婉拒絕，而且叮囑此時不要對第三個人提及。
可敦此時竟然出人意料地封自己為向日戶，著實讓秦逍大吃一驚，和賀骨汗一樣，只以為是可敦已經(jīng)知道了當(dāng)日的事情。
但他很快想到，這事肯定只有自己和賀骨汗知道，當(dāng)時不可能有別人偷聽的，自己一個字也沒有對可敦提及，而且這幾日都沒見到可敦，想提也沒機會。
賀骨汗雖然年幼，但并不蠢，再加上自己有過囑咐，他肯定也不可能對可敦主動提及。
“向日戶，還不謝過可敦和大汗？”吐屯賀婁泰見秦逍發(fā)愣，提醒道：“向日戶是汗師的意思，自今而后，你就是大汗的老師。”卻是第一個向秦逍橫臂行了一禮，在場其他氏族頭領(lǐng)也都紛紛向秦逍行禮。
秦逍回過神來，急忙道：“可敦，我……！”
“向恭，你雖是唐人，卻仗義為我賀骨出戰(zhàn)，逼退圖蓀人，讓我賀骨無數(shù)將士免遭戰(zhàn)死�！睌來L可敦緩緩道：“再加上你武功出眾，封你為向日戶并不為過。如果你不答應(yīng)，我已經(jīng)無官可封了�！�
賀骨雖然是錫勒三部之一，但和大唐相比，也不過是擁有十余萬部眾的小部族，人口甚至比不了大唐的一個縣，更加上這十余萬部眾還分屬于各個氏族，所以官僚遠不能與大唐復(fù)雜的官制相提并論，向日戶作為大汗之師，在賀骨已經(jīng)算是很尊崇的地位。
其實在場不少人心下還是吃驚，心想這人年紀輕輕，而且還是個唐人，可敦竟然直接封他為向日戶，實在是出人意料。
畢竟賀骨雖然有向日戶這樣的位置，但卻很少有人能獲此殊榮，至少先汗在位時，向日戶的位置上就一直是空缺，即使先汗過世新汗登位之后，可敦也一直沒有封任何人為向日戶。
但細細一想，這人雖然年輕，但實力出眾，僅以武功而論，賀骨只怕沒有任何勇士是他的對手，他擔(dān)任大汗的武師，還真是綽綽有余。
更有人想得深，覺著秦逍是唐人，可敦有意封一名唐人為向日戶，自然可以與唐國的關(guān)系靠近一步，如今和鐵瀚撕破臉兵戎相見，在漠東的處境也頗為艱難，如果真的能利用秦逍這條線和唐國搞好關(guān)系，對賀骨當(dāng)然是有利無害。
賀骨汗此刻也恢復(fù)鎮(zhèn)定，向秦逍道：“向恭，可敦一番好意，本汗也是這個意思，自今而后，你就是本汗的老師，是我賀骨的向日戶，還不謝過可敦封賞！”
秦逍知道若是再拒絕，可敦的臉面也不好看，而且即使自己答應(yīng)，也不代表要留在賀骨，躬身行禮道：“向恭謝過大汗，謝過可敦�！毙南肟啥卮_實是厚賞，不過這些賞賜加起來，還真不如可敦將她自己當(dāng)成禮物賞賜，不過這猥瑣的念頭也是一閃而過，不好多想。
第1042章 以利取心
攣鞮可敦冪羅下的唇角微帶一絲淺笑，道：“你現(xiàn)在是賀骨的向日戶，可以說說賀骨與真羽部之間關(guān)系的看法了。”
秦逍心中還是無法確定可敦是否知道那日賀骨汗對自己所言，只能道：“可敦，我若說錯了，你們可不要怪我�！�
“自然不怪�！�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諸位都是可以決定賀骨前途的人，我相信經(jīng)過這次事情過后，不會有人真想繼續(xù)與真羽部消耗下去。羅支山是賀骨和真羽的敏感所在，如果羅支山的問題不解決，兩部世世代代恐怕都不會踏實�！�
在場眾人都是點頭。
“可是賀骨想收回羅支山，勢必與真羽死戰(zhàn)，一旦雙方死戰(zhàn)，自然是兩敗俱傷，這就成了一個死結(jié)�！鼻劐衅届o道：“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在我看來，除非雙方都能退一步�！�
“如何退？”
秦逍道：“賀骨放棄羅支山�！�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是變了顏色，不少人都是顯出怒容，賀婁泰忍不住道：“向日戶，你武功了得，我很服氣，可是這句話卻不贊同。祖宗留下的領(lǐng)地，怎能放棄？”
其他諸人也都是指指點點，甚至有人冷笑道：“向日戶，你該不是在為真羽部說話吧？可敦和大汗給你如此厚待，你可不能吃著賀骨卻為真羽做事�！�
這話自然很是難聽，攣鞮可敦雙眉蹙起。
“不管你們愿不愿意，羅支山已經(jīng)在真羽人的手里�！鼻劐胁灰驗楸娙怂郧榫w變化在，只是緩緩道：“我說過，這是我個人的見解。但是放棄羅支山，不等于放棄賀骨的利益。羅支山可以放棄，但是賀骨的利益卻要爭取�！�
可敦終于開口道：“如何爭�。俊�
“可敦，為了羅支山，賀骨固然心中仇恨，真羽那邊也是焦頭爛額。”秦逍道：“他們知道賀骨一直想要收回羅支山，為此北方始終存在威脅，弄得他們始終不得踏實。如果有辦法解決羅支山問題，他們應(yīng)該也是求之不得�！鳖D了頓，才道：“如果賀骨能夠與他們達成協(xié)議，承認羅支山歸屬他們，雙方最大的問題就能解決�！�
賀骨汗嘴唇微動，但斜睨了可敦一眼，終究沒敢說話。
其他人卻都是怒目相視。
為了羅支山，多少年下來，賀骨死傷無數(shù)，讓賀骨人承認羅支山歸屬真羽所有，簡直是異想天開。
可敦顯然對秦逍此言也是大感意外，蹙眉道：“這就是你說的解決辦法？”
“賀骨承認羅支山歸屬真羽，這是真羽人夢寐以求的結(jié)果，可是要讓夢想成真，他們必須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秦逍緩緩道：“如果我是可敦，便會向真羽部提出諸多條件。首先，賀骨雖然擁有天下聞名的賀骨刀，但草場不大，為了保證部眾的口糧，只能多養(yǎng)牛羊，從而導(dǎo)致戰(zhàn)馬略有缺乏。我們可以向真羽部提出，每年需要贈送賀骨一匹戰(zhàn)馬，是一千匹，還是兩千匹，這就是使者去談了。如果能從真羽獲取戰(zhàn)馬，不用占用賀骨的草場，就能夠增強賀骨騎兵的戰(zhàn)斗力�！�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交頭接耳。
“此外賀骨還可以提出，真羽部除了贈送戰(zhàn)馬，如果賀骨要買馬，他們也必須用最低的價錢出售�！鼻劐芯従彽溃骸俺酥猓嬗鸨仨氉尦鲆粭l商道，準(zhǔn)許賀骨的商人能夠穿過他們的領(lǐng)地，與真羽諸部貿(mào)易也好，最終的目的，是可以經(jīng)過真羽大草原直接與大唐進行貿(mào)易�！�
這話一說，大殿之內(nèi)的騷動更大。
賀骨始終無法變得強盛起來，除了與真羽互相消耗，最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南邊都是真羽人的領(lǐng)地，真羽部將賀骨與大唐之間的通道完全切斷，這就導(dǎo)致賀骨人始終無法和大唐直接進行貿(mào)易。
如果真羽部真的讓開道路，那么賀骨便可以直接南下，出現(xiàn)一條坦蕩的商貿(mào)路線。
草原諸部其實都知道，任何一個部族想要強大起來，除了能征善戰(zhàn)，還有一個重要的緣故，就是能夠保持與大唐之間的貿(mào)易，大唐畢竟是當(dāng)世物產(chǎn)最為豐富的帝國，一旦與大唐在商貿(mào)上進行流通，部族的經(jīng)濟實力將會迅速提升，有了銀子，招兵買馬強大部族也就不是難事。
杜爾扈部能夠迅速崛起，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一度主導(dǎo)了漠南與大唐的貿(mào)易。
“賀骨的皮草、戰(zhàn)刀、奶制品等等貨物，如果運到大唐貿(mào)易，價格昂貴，而且可以從大唐低價貿(mào)易過來綢緞絲帛、藥草糧食、茶葉食鹽，這些貨物哪一樣到了草原都是緊俏貨�！鼻劐锌粗谏厦娴目啥�，朗聲道：“如果長期貿(mào)易，貿(mào)易給賀骨帶來的財富，遠遠不是蓄養(yǎng)牛羊戰(zhàn)馬能夠相提并論�！�
大殿的首領(lǐng)們目光都變得亢奮起來。
其實能和大唐進行貿(mào)易，當(dāng)然是草原任何一個部族夢寐以求的事情，畢竟與大唐保持貿(mào)易必然會讓部族興旺強盛起來。
只不過大部分的部族卻沒有這樣的機會。
賀骨與大唐的商道不通，雖然有這樣的夢想，但卻可望不可及，早就斷絕了這樣的念頭。
此刻秦逍突然提起貿(mào)易，著實讓不少人熱血上涌。
攣鞮可敦迷人的眼眸也顯出一絲歡喜之色，問道：“你覺得真羽人會答應(yīng)讓出道路？大唐能夠與我們進行貿(mào)易？”此前她一直稱唐國，這還是第一次稱大唐。
“可敦，我聽說草原的商人到了中原與他們貿(mào)易，條件其實很苛刻，需要繳納諸多賦稅�！币蝗说溃骸岸倚〔孔宓纳倘饲寥f苦到了唐國，唐國的地方官員還會欺凌弱小，知道你的部族并不強大，會限制你貿(mào)易的貨物量�！�
立刻有人附和道：“不錯。遼西郡邊境有一座平城，就是唐國和草原諸部進行貿(mào)易的地方。不過那里的商賈都有了熟客，只接待他們熟悉的部族商賈，我們賀骨從無與唐國貿(mào)易過，即使去了，他們也不會善待。”
貿(mào)易的話題引起大殿眾人的交談。
秦逍聽出他們的擔(dān)心，陡然間意識到一個絕佳的機會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
漠東錫勒諸部貨物其實還算充沛，但似乎近些年與大唐的貿(mào)易越來越少，邊境地帶唯一可以進行貿(mào)易的地方，似乎就是那座如同土堡一樣的平城，至少秦逍知道自己所在的營平郡邊境，就沒有貿(mào)易場。
如果在黑山一帶開設(shè)貿(mào)易場，促成漠東諸部與大唐商賈的貿(mào)易，是否能讓黑山那邊興盛起來？
秦逍并無忘記，大唐商賈云集于江南三州，江南貨商甲天下，而江南的商賈對自己有感激之情，如果自己發(fā)起江南商賈與錫勒諸部的貿(mào)易，江南商賈必然是從者云集，畢竟這樣不但可以討好秦逍，而且還能在與錫勒人的貿(mào)易中獲取利益，何樂而不為。
秦逍目前的軍資都是江南世家募集而來，雖然江南世家為了自己能夠平安無事，會竭力為朝廷供應(yīng)龍銳軍的軍費，但秦逍很清楚，一旦國庫空虛，朝廷肯定是先以宮中為主，是否能夠一直供應(yīng)軍需還是未知之?dāng)?shù)。
但是如果真的做成了黑山貿(mào)易場，哪怕收取低額商稅，只要貿(mào)易繁榮起來，每年的商稅也將是一筆龐大的數(shù)目。
圣人也曾答應(yīng)過，會全力支持龍銳軍，那么自己到時候向圣人請求，將貿(mào)易場的商稅用于軍資，圣人那邊未必不會答應(yīng)。
他本來只是給賀骨人出個主意，但此事愈發(fā)覺得這事情對龍銳軍也是大有裨益，高聲道：“如果可敦和諸位真有此心，大唐那邊我來活動，我一定會保障賀骨商人在那邊的利益，也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辱盤剝賀骨商人。”
秦逍這發(fā)句話擲地有聲，自信無比。
眾人看向秦逍，不知為何，卻覺得秦逍這保證不會是信口開河。
“爭奪羅支山，確實會讓兩部血流成河互相消耗�！笨啥匚⒁怀烈鳎K是道：“如果真羽部真的能夠接受我們的條件，我們賀骨利用商道能與大唐貿(mào)易，讓子民們過上富足的生活，將羅支山暫時讓給真羽人也未嘗不可。我們的先祖，也許更希望看到我們過上富足生活，而不是繼續(xù)流血犧牲。這么多年來，賀骨人的血已經(jīng)流得足夠多了�！�
賀婁泰道：“可敦，若能貿(mào)易，強大部族，就算圖蓀人卷土重來，我們也更有實力與他們抗衡。如果繼續(xù)為了羅支山與真羽部拼殺，繼續(xù)損耗，也許……！”說到這里，他們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這一次契利率軍壓境，賀骨其實已經(jīng)是危在旦夕，幸好真羽部和步六達部能夠及時派兵支援。
但是如果與真羽人繼續(xù)廝殺下去，不但自身的力量會繼續(xù)消耗，等鐵瀚卷土重來，真羽部是否還會仗義增援，還真是未知之?dāng)?shù)，于其將命運交給別人，還不如強大自己。
“你們的意見呢？”可敦掃視其他人。
眾人互相看了看，終是有人道：“可敦，暫時承認羅支山歸真羽人所有也行，不過我們的條件他們必須答應(yīng)。特別是讓出道路，可以讓我們賀骨的商人自由通行，他們?nèi)绻B這一條都不答應(yīng)，和他們也就沒什么好談的�！�
其他人也都紛紛表示是這樣的態(tài)度。
秦逍見狀，心中長出一口氣，暗想賀骨這群頭領(lǐng)倒也不是死腦筋，不過有更大的利益可以獲取，他們?nèi)衾^續(xù)冥頑不化，那還真是愚蠢了。
第1043章 媚狐
眾人散去過后，秦逍剛出大殿，一名碎骨者過來恭敬道：“向日戶，可敦有請！”
秦逍第一反應(yīng)便是可敦只怕是要找自己研究寒疾的事情。
他跟著碎骨者往鐵宮后面走，穿過幾座宮殿，竟然來到了鐵宮后墻，發(fā)現(xiàn)鐵宮后面打開了一道小門，這是一座隠門，乍看去和邊上的石墻并無區(qū)別，一旦關(guān)上，就成了石墻的一部分，看不出是石門。
秦逍有些奇怪，不知碎骨者為何帶自己到這里來。
“出去之后，有一條通向山上的道路�！彼楣钦吖Ь吹溃骸翱啥赜蟹愿�，請向日戶先上山等候�！�
秦逍微皺眉頭，一時間還真不知道可敦葫蘆里買什么藥，即使要和自己私自幽會，也不可能選擇跑到山上去吧。
他只是點頭，出了宮門。
鐵宮依山而建，宮墻距離山腳不過幾十步之遙，走到山腳下，果然看到通往山上修建了石階，彎彎曲曲就像一條爬上山的長龍。
他順著石階向上，走了好一陣子，才上到山頂。
這是一處不算很高的山峰，但是到了山頂，遙望過去，便見到連綿的山脈盡收眼下。
山巒起伏，但山上幾乎寸草不生，俱都是石山。
他不知道這鐵山方圓到底有多大，可是一眼似乎望不到頭，山巒起伏，奇峰疊嶂。
如果這里都是蘊藏著鐵礦，恐怕幾代人都未必能夠開采完。
也難怪草原諸多部族對鐵山虎視眈眈，賀骨坐擁寶藏，不被覬覦才是怪事。
等了好一陣子，才聽到后面?zhèn)鱽硖ぱ┲�，急忙回頭，果然見到攣鞮可敦正走過來，立刻迎上去，見塔格披著大氅，冪羅罩面，走動之間風(fēng)姿綽約，便要行禮，可敦卻是搖頭笑道：“不要多禮，這里沒別人�！�
“可敦怎地要我在山上等？”秦逍詫異道：“可敦是想讓我看看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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