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刺史大人在不見天日的地牢里等著被拉出去砍頭的那一天,可是當(dāng)他出來之時,卻發(fā)現(xiàn)蘇州城頭再次換上了大唐的旗幟。
知府衙門外,一輛馬車已經(jīng)在等候,一名大漢領(lǐng)著幾名漁民打扮的兵士候在馬車邊上,見到潘維行被帶出來,那大漢立刻上前,大聲道:“你是潘刺史?”
潘維行見他人高馬大,腰間掛著兩把斧子,以為是太湖漁民,心想水上粗民,不懂規(guī)矩,也不計較,點(diǎn)頭道:“本官正是!
“潘大人,我叫陳芝泰,是顧大人的心腹,受顧大人差遣,過來接你!贝鬂h道:“顧大人正在招待其他人,不便親自過來,潘大人請!”抬手請潘維行上車。
潘維行有些迷糊,疑惑道:“顧大人?哪位顧大人?”
“當(dāng)然是顧白衣顧大人,他是大理寺的官員!标愔ヌ┨ь^挺胸,面對蘇州刺史,毫無身處人下之感,得意道:“如果不是顧大人,這蘇州城就成了叛軍的天下,你潘大人也出不來了,潘大人可要好好謝謝我們顧大人!
潘維行死里逃生重見天日,心中雖然感慨,可是陳芝泰這幾句話卻還是讓他有些不悅,畢竟是蘇州刺史,這老臉還是要的。
他也不廢話,上了車。
馬車直接到了刺史府,陳芝泰令人去稟報,潘維行下了馬車,這幾日在地牢中,衣衫邋遢,看上去頗有些狼狽,隨即看到從刺史府內(nèi)一人走出來,儒雅斯文,向潘維行拱手道:“下官顧白衣,拜見刺史大人!”
“你就是顧白衣?”潘維行打量一番,此刻還不知道這些日子到底發(fā)生何事,拱手還禮。
“大人請!”顧白衣面帶微笑,文質(zhì)彬彬,也不廢話。
潘維行欲言又止,進(jìn)了府內(nèi),到得大堂,只見一群人已經(jīng)在門前等候,看到潘維行,眾人紛紛行禮。
潘維行掃了一眼,卻也認(rèn)出,這些都是蘇州城的士紳豪族,人數(shù)不少,少說也有二三十人。
“蔡老爺?”潘維行見人群中一名年過六旬的老者也在其中,看上去氣色很不好,顯得十分蒼老,有些詫異道:“你怎么也來了?”
蔡家在蘇州也是名門望族,雖然不及錢家和董家的威望勢力,但在蘇州也是舉足輕重的家族,這蔡老爺是蔡家的家主,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常年多病,平日里很少出門,這時候突然出現(xiàn)在刺史府,潘維行自然感到奇怪。
“刺史大人有所不知。”一人嘆道:“錢家謀反,將刺史大人關(guān)押起來,唯恐我們誓死效忠朝廷,所以找了個理由將我們請到一起,爾后軟禁了起來。直到今天,我們才被官兵解救!
有一人咬牙切齒道:“錢家竟然反叛朝廷,該當(dāng)滿門抄斬。”
潘維行明白過來,這時候只見顧白衣上前來,拱手含笑道:“刺史大人,城中叛軍已經(jīng)大致清剿干凈,杭州營長孫統(tǒng)領(lǐng)領(lǐng)兵尚在清剿所剩不多的叛軍殘余,不過城中的秩序以及安撫百姓,還需要刺史大人和諸公處理!
“杭州營?”潘維行更是一驚。
那位蔡老爺嘆道:“刺史大人有所不知,這幾日蘇州城可是風(fēng)聲鶴唳,被一群邪魔霸據(jù),幸虧太湖漁民和杭州的援兵抵達(dá),才讓蘇州城轉(zhuǎn)危為安。昨夜這座城就是人間煉獄,叛軍和土匪沒有任何差別,他們在城中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許多無辜之人都死在他們的刀下。”
“王母會就是一群禽獸不如的畜生!币蝗穗p目泛紅,握拳道:“他們昨日闖進(jìn)我家,搶掠財物倒也罷了,家里被他們殺了數(shù)口人,如果不是太湖漁民及時趕到,我全家老小只怕一個不剩了。”
這人一說,其他人也都是義憤填膺,一個個對王母會都是放聲痛斥。
“諸公先請坐!迸司S行明白了大概,讓眾人坐了,知道顧白衣官位或許不高,但此番平定蘇州叛亂卻是居功至偉,若非援軍殺進(jìn)城里,自己這條老命只怕也留不住,十分客氣,抬手道:“顧大人快請坐!”
“大人上座!”顧白衣倒是彬彬有禮。
潘維行過去坐了,顧白衣在他下首坐下,潘維行掃了一圈,才苦笑道:“諸公,此番錢家叛亂,本官難辭其咎。不過如今叛軍既然被剿除,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恢復(fù)城中的秩序。諸公都是蘇州有頭有臉的人物,城中秩序,還需要諸公一同維持!边@才看向顧白衣,語氣溫和:“顧大人,可是公主派你們前來平亂?”
顧白衣也不直接回答,只是笑道:“公主如今在沭寧城,有驚無險。我的意思,蘇州城這邊要盡快恢復(fù)秩序,也好恭迎公主回城。”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迸司S行連連點(diǎn)頭,想到什么,問道:“卻不知錢光涵那伙亂黨現(xiàn)在如何?”
顧白衣面帶微笑,意簡言駭?shù)溃骸八麄円呀?jīng)無法為惡!
潘維行微微點(diǎn)頭,想了一下,才道:“顧大人,這些時日王母會控制蘇州城,他們必然是清除異己,許多忠于朝廷的官員也都被他們荼害。此前城中的治安一直都是馬長史和蘇州知府梁江源負(fù)責(zé),梁江源叛了,馬長史他……?”
“馬長史遇害了。”一人在旁道:“聽說是被蘇州營統(tǒng)領(lǐng)劉宏巨親手所殺!
潘維行一怔,又驚又怒:“那個畜生,馬長史對他有提攜之恩,他竟然……竟然恩將仇報!”
“劉宏巨也死了!鳖櫚滓碌溃骸俺侵械墓俦,要么被迫聽從錢家的吩咐,要么被他們殺害,所以眼下城中并沒有什么官兵,都是靠太湖漁民在維持秩序。但他們都只是漁民,不方便一直留在城里,刺史大人,下官的意思,還是盡快以您的名義發(fā)布告示,讓各衙門的官員兵士各歸其位!
“顧大人,那其中可有不少人臨陣叛變,投靠了王母會!庇腥顺谅暤溃骸叭缃裨賹⑺麄冋一貋,朝廷若是怪罪……!”
顧白衣淡淡笑道:“他們也是形勢所迫,大部分都不是真心投靠叛軍。眼下城中的秩序需要他們維持,如何發(fā)落他們,還需要等候公主回城之后再做定奪!
潘維行點(diǎn)頭道:“本官即刻發(fā)布告示。顧大人,還有什么事情是老夫可以做的?”
顧白衣起身道:“大人是蘇州的父母官,如何決斷,全憑大人裁決。下官先行告退!”
潘維行一怔,卻見顧白衣拱手退下,說走就走。
在場眾人也都是面面相覷。
潘維行有些尷尬,咳嗽兩聲,才道:“顧大人是大理寺的官員,地方事務(wù)確實(shí)不方便多言。諸公,蘇州城遭此大難,咱們也都是劫后余生,如果不是顧大人,咱們只怕都要死在王母會的手上。”
在場諸人都是點(diǎn)頭。
“諸公都深受王母會之害!迸司S行臉色變得冷厲起來:“如今在這城中,必然還藏有許多余孽。諸公都是蘇州的士紳,人脈廣闊,蘇州城雖大,但在諸公眼里,大小事務(wù)都是一目了然。本官建議,大家都利用自己的人脈,動員起來,將藏在城中的余孽一個個都揪出來。本官待會兒就會發(fā)告示,只要有人檢舉王母信徒,必將重重有賞!
“大人所言極是!辈汤蠣斦溃骸巴跄赣嗄跞绻粡氐诅P除,日后死灰復(fù)燃,受害的還是在座諸位。老朽愿拿出一千兩銀子,用于重賞檢舉王母戶信徒之人。”
“我也捐獻(xiàn)五百兩!”
“我捐二百兩!”
“我捐五百兩!”
“這都是為了咱們自己日后的安危,在下愿捐獻(xiàn)一千兩!”
潘維行連連點(diǎn)頭,拱手道:“有諸公鼎力相助,王母會在蘇州將會是過街老鼠,本官也保證,定要將王母會從蘇州地面上徹底鏟除。”
在場眾人紛紛叫好。
蘇州世族此番死里逃生,吃夠了王母會的苦頭,對王母會自然是深惡痛絕,如今眾人同仇敵愾,那是鐵了心要將王母會從蘇州地面上斬草除根。
顧白衣從刺史府離開之后,吩咐陳芝泰帶一些人保護(hù)刺史府。
畢竟城中還存有不少王母余孽,他們未必不會狗急跳墻再次襲擊刺史府,目前的局勢下,蘇州城要恢復(fù)秩序,確實(shí)還需要潘維行這位刺史大人張羅。
顧白衣在距離刺史府不遠(yuǎn)的地方找了一處空院落,暫時就在這處院落歇息。
這些時日他幾乎沒有睡過覺,精力和體力都是消耗巨大,大理寺的三名刑差始終都跟隨在顧白衣身邊,知道顧大人是名文官,城中還處在混亂之中,必定要保證顧大人的周全。
顧白衣回屋之后,寫了一封信函,這才叫來其中的兩人,吩咐道:“你們即刻動身,將這封信函送到沭寧城,交給秦少卿,告訴他,蘇州城已經(jīng)在官府的控制下,可以護(hù)送公主回城了。此外和他說一聲,就說讓他越快動身越好,不要耽擱。”
兩名隨從接過書函,領(lǐng)命而去。
顧白衣又吩咐另外一名隨從下去歇息,不必跟隨左右,那名隨從也是幾天沒睡,顧大人既然這樣吩咐,自然是領(lǐng)命退下。
四下里一片清靜,天色早已經(jīng)暗下來,顧白衣站在窗邊,單手背負(fù)身后,看著院內(nèi)的一棵大樹若有所思。
忽聽得身后傳來腳步聲,顧白衣眼角微抬,卻沒有回轉(zhuǎn)身,身后那人緩步靠近,陡然探手,出手如電,直往顧白衣的后腦勺點(diǎn)過去,眼見得兩指便要點(diǎn)在他腦后,卻見得身影一閃,顧白衣竟是瞬間就沒了影子,那人眼眸中顯出一絲驚訝之色,卻感覺肩頭一緊,一只手輕拍在她肩頭,聽得顧白衣在身后輕嘆道:“紅葉,你為何會來蘇州?”
第735章 九品宗師
孤燈之下,紅葉一身粗麻布衣,戴著一頂布帽,面龐蠟黃,乍一看去,倒像是三十出頭的民婦,只是那雙眼眸子卻異常的清亮,被粗麻布衣包裹的身段也依然是曲線起伏,凹陷下去的腰肢讓結(jié)實(shí)的腴臀更顯飽滿。
“沒有老頭子的吩咐,我又如何離得了京?”紅葉面色冷淡,走到椅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斟了茶,語氣顯然對那位老頭子頗為不滿。
顧白衣唇角泛起柔和的笑意,道:“又生夫子的氣了?”
“我生他的氣做什么?”紅葉沒好氣道:“老糊涂一個,沒心情和他置氣。”
顧白衣莞爾一笑,走過去坐下道:“你的武功似乎精進(jìn)不少,是否快要突入六品?”
“要不是他成天一堆破事讓我去做,我早就入六品!奔t葉飲了一口茶,看著顧白衣道:“大師兄的境界似乎也沒有耽誤。”
顧白衣含笑道:“我雜念太多,將心思都放到兵書上了,對武道修為,并不如何上心,夫子為此也沒有少罵我。紅葉,你是夫子的關(guān)門弟子,天賦遠(yuǎn)在我們之上,假以時日,進(jìn)入六品甚至步入大天境都是指日可待!
“不說這些了!奔t葉語氣淡然,去了一封信函遞過來:“老頭子讓我交給你的,還讓我半道上不要偷看!
顧白衣接過笑道:“你當(dāng)然不會聽他的!
“他若不說,我或許還沒有興趣!奔t葉道:“讓我大老遠(yuǎn)跑來送信,還不許看信,我當(dāng)然不慣他毛病!
顧白衣微微一笑,拿出信箋,燈火下細(xì)看,隨即拿起燈罩,將信函焚毀,這才道:“夫子畢竟是夫子,一切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我倒以為不是他神機(jī)妙算!奔t葉淡淡道:“大師兄既然出馬,還有辦不成的事情?蘇州小小叛亂,如果大師兄都平不了,那你就不是大師兄了!
顧白衣哈哈一笑,道:“看來小師妹對我這位大師兄評價不低!鳖D了頓,才道:“夫子說的第一件事情,我現(xiàn)在正在做,第二件事情,我正準(zhǔn)備要去做。”
“大師兄,我一直有個疑問……?”紅葉秀眉微蹙,還沒說完,顧白衣已經(jīng)打斷道:“我知道你想問什么!
紅葉狐疑道:“什么?”
“你在奇怪,為何夫子會對秦逍如此重視?”顧白衣拿起茶壺,先給紅葉杯中斟了一點(diǎn),這才給自己倒了半杯。
紅葉點(diǎn)頭道:“不錯。夫子淡泊名利,天下間什么事情他似乎都不在乎,日夜只知道守著那幾本字帖,就連咱們武道修為進(jìn)度,他似乎也沒有興趣過問,可是為何會對秦逍如此在意?”
顧白衣抿了一口茶,凝視紅葉問道:“你在西陵護(hù)了他三年,對他應(yīng)該十分熟悉,小師妹,你對秦逍如何評價?”
紅葉沉默片刻,才道:“他很孤獨(dú)!
“你我未必不孤獨(dú)。”顧白衣平靜道:“在你心中,他最大的優(yōu)點(diǎn)是什么?”
“心思縝密,敢作敢為,有俠義心腸!奔t葉緩緩道:“遇事不亂,明辨是非!”
顧白衣笑道:“原來在小師妹心中,秦逍的優(yōu)點(diǎn)很多,能讓小師妹如此贊賞的人,似乎并不多!
“我只是據(jù)實(shí)而言。”紅葉淡然道。
顧白衣微笑道:“我知道你所言都不假!
“但這世間擁有他同樣優(yōu)點(diǎn)的人也并不在少數(shù)。”紅葉凝視顧白衣:“為何夫子卻對他另眼相看?”
顧白衣平靜道:“擁有同樣優(yōu)點(diǎn)的人確實(shí)不少,可是秦逍卻只有一個!
紅葉輕嘆道:“你和夫子越來越像了,打著機(jī)鋒,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頓了一下,才道:“夫子讓你幫他在江南立足,意思是否要讓他在這次江南之亂后,控制江南?”
“小師妹以前對許多事情都漠不關(guān)心,像這樣的事情,更不會有絲毫興趣,為何現(xiàn)在忽然關(guān)心起來?”顧白衣似笑非笑。
紅葉淡然道:“我跑這么遠(yuǎn)送信過來,總要明白信的內(nèi)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知道太多,有時候反不是什么好事!鳖櫚滓戮従彽溃骸安贿^夫子交代的第二件事情,卻是有必要讓你弄明白!
紅葉像男子一樣,雙臂橫抱胸前,看著顧白衣道:“關(guān)于昊天?”
“江南之亂從一開始就是死局!鳖櫚滓氯粲兴迹骸澳軌虿邉澾@樣布局的昊天,自然不是蠢材,他當(dāng)然也很清楚,即使拉攏了江南七姓,可是要割據(jù)江南,簡直是癡心妄想,所以昊天應(yīng)該知道這次叛亂定然會以失敗告終,差別只是朝廷付出的代價有多大而已!
紅葉狐疑道:“既然明知必敗,昊天為何還要這樣做?”
“這就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鳖櫚滓履抗馍铄洌瑲舛ㄉ耖e:“這同樣也是夫子在想的問題。”
“那你是否想明白?”
顧白衣微一沉吟,才道:“小師妹機(jī)敏過人,不如幫我想想是什么緣故!
“我沒有閑心想這些!奔t葉靠在椅子上,衣襟繃緊,讓她玲瓏浮凸的身材曲線畢現(xiàn),懶洋洋道:“老頭子答應(yīng)過,這一年時間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聽他絮絮叨叨。”
“所以他讓你來送信,你就老老實(shí)實(shí)跑過來?”顧白衣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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