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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歷史軍事 > 日月風華 > 第405節(jié)
  董廣孝知道秦逍已經(jīng)是兇多吉少。

  別說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卿,就算是身懷絕技的高手,孤身闖入敵陣,在數(shù)千叛軍的包圍下,還想活著逃出生天,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秦逍卻是已經(jīng)陷入了叛軍的包圍。

  一開始沖來的叛軍陣型稀松,秦逍可以憑借戰(zhàn)馬的優(yōu)勢在叛軍陣中來回馳騁,但隨著越來越多的叛軍趕到,而且為了重賞紛紛向秦逍這邊圍過來,秦逍只覺得四周都是人,已經(jīng)不似先前那樣可以任意飛馳。

  他不知道自己砍殺了多少人,只知道自己手中的刀刃已經(jīng)卷了,而且渾身上下都已經(jīng)沾滿了鮮血。

  叛軍的出手毫無章法,有的人沖過來長矛亂刺,有的則是直接用刀去砍馬腿,還有人將手中的斧子鎬頭直接擲過來,秦逍不但要護住自己身體,還要保護戰(zhàn)馬不能被叛軍所傷。

  如果戰(zhàn)馬倒下,自己絕無活命之理。

  又是一刀砍過去,將一名叛軍的脖子砍斷,傷口鮮血噴涌而出,鮮血濺在秦逍面門上,秦逍只感覺眼前一片血紅,立刻抬臂擦拭蒙著眼睛的血污,他不能讓鮮血擋住自己的視線,也就在此時,感覺左腿一陣刺疼,卻是一名叛軍士兵手中的長槍趁機扎入了秦逍的大腿中。

  秦逍揮刀砍斷長矛,發(fā)現(xiàn)四周叛軍已經(jīng)聚集合圍起來,眼瞧見還有最后一絲缺口沒有合攏,顧不得腿上的槍傷,大喝一聲,催馬從那缺口直沖過去。

  但很快就發(fā)現(xiàn),沖過缺口,前面又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圍過來。

  秦逍曾聽說書先生說起無雙上將單騎沖陣,進出如入無人之境,但今日才知道說書先生的話真的不能信。

  身陷敵陣,就算有三頭六臂,但敵軍如同潮水一般,只要圍攏起來,就算是上千頭豬將你圍住,你想殺出去也是等如登天。

  人有力竭時,戰(zhàn)馬同樣也會力竭失蹄。

  秦逍血染布衣,心下感慨,暗想自己為保護麝月戰(zhàn)死此處,也不知道日后麝月會不會給自己建一座祠堂,以供后人祭拜。

  忽地發(fā)現(xiàn)不遠處火光明亮,聽得馬蹄聲聲,只見到一隊騎兵正向這邊沖過來,當先一人頭發(fā)披散,額頭系著紅帶子,身著戰(zhàn)甲,手中卻是拿著一把鬼頭大刀,直向自己這邊沖過來。

  那人身后跟著數(shù)十名騎兵,有數(shù)人舉著火把,亦有人還舉著一面旗子,火光中,秦逍看得清楚,那旗子上赫然寫著大大的“奎”字。

  奎木狼!

  第664章 千軍陣中

  奎木狼馳馬而來,臉色陰沉。

  北門外的叛軍傾巢而出,就是要活捉麝月,而麝月的價值,遠比幾座城池要高得多,只要擒住麝月,奎木狼甚至覺得沭寧城會不攻自破。

  擒麝月,破沭寧城,立下奇功,奎木狼想想就覺得熱血上涌。

  他斷定沭寧城無法確定麝月的身份,如此情況下,也必然不會打開城門。

  只要沭寧城不開門,數(shù)千之眾沖到城下,必然能夠活抓麝月。

  他知道叛軍一旦靠近城下,城頭的守軍必然會放箭,也一定會折損不少人馬,但這對他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即使手底下的人全死光,只要能夠抓住大唐公主麝月,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秦逍竟然會選擇這樣一條看似自尋死路的辦法。

  奎木狼不是蠢人,他當然知道秦逍這樣做的意圖。

  秦逍沖殺敵陣,也就洗清了是王母信徒的嫌疑,這種情況下,守城之人就很可能放麝月入城。

  麝月一旦入城,再想擒住她,那就是難上加難。

  而秦逍在叛軍陣中左沖右突,殺人如麻,卻也是讓奎木狼大是吃驚,想不到此人不但膽大包天,連身手也是如此了得。

  眼瞧見秦逍竟然從包圍之中沖出來,奎木狼再不猶豫,領(lǐng)著手下近隨騎兵向秦逍直沖過來。

  抓不住麝月,立下奇功的機會就此葬送,如果傳揚出去,被人知道麝月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沖營入城,自己必然是顏面盡掃,說不定還會招來嚴重的懲處。

  唯一挽回顏面的機會,就是親手斬殺秦逍。

  雖然明知道即使殺死秦逍,也無法彌補錯失抓住麝月的機會,但如果不能親手砍了秦逍,自己的處境將會更加艱難。

  戰(zhàn)馬如飛,奎木狼握緊手中鬼頭刀,雙目死死盯住秦逍。

  秦逍廝殺半天,必然是體力匱乏。

  以逸待勞,出手一斬,定可一刀斬殺。

  奎木狼很早就加入王母會,但他不是那些被蠱惑愚弄的百姓出身,反倒是愚弄百姓的那撥人,能夠在王母會起事后立刻就被提拔為星將,固然是因為他頗有統(tǒng)兵之才,還有一個緣故,便是他的身手著實不賴。

  這些年他從未間斷過苦練,一手太極刀法簡直是爐火純青。

  要想成為人上人,就必須吃盡苦中苦。

  他對自己的刀法十分自信,但知道他練過太極刀法的人屈指可數(shù)。

  秦逍并沒有躲避,在奎木狼沖向他的時候,渾身浴血的少年郎竟然也是迎著奎木狼沖過來。

  兩匹戰(zhàn)馬近在咫尺,就在交錯的瞬間,奎木狼已經(jīng)出手。

  一刀兜頭砍下,重于泰山,卻又宛若輕如鴻毛,他的力道如泰山,但刀法的隨意宛若鴻毛輕飄飄,在這一刀砍下之時,單刀似乎在狂風之中。

  秦逍抬臂,揮刀,似乎要擋住奎木狼這泰山壓頂?shù)囊坏丁?br />
  可是在電光火石間,奎木狼手腕一扭,鬼頭刀竟然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變化避開了秦逍的單刀,兇狠地砍向了秦逍的胸口。

  “噗!”

  鬼頭刀竟然毫無阻攔地重重砍在了秦逍的胸前,這一刀變化突兀,而且順利得手,奎木狼心下暗喜,可是這歡喜在瞬間便消失。

  鬼頭刀鋒利無比,而且奎木狼出刀力道十足。

  莫說是血肉之軀,便是一塊石頭,這一刀也能將石頭砍裂。

  這一刀不能說是開山辟石無堅不摧,卻也是強悍無比。

  但這一刀砍在秦逍的胸口,竟真的像是砍在石頭上。

  并沒有像奎木狼預想的那樣,秦逍的胸膛并沒有被鬼頭刀劈的血肉模糊。

  奎木狼大驚失色。

  難道此人竟然練就金剛不壞之身。

  他自然知道,這天下間確實有鐵布衫金鐘罩一類的功夫,但這類功夫卻絕非一般人所能練成,即使下了苦功夫,也至少需要二十年才能略有小成,真正要刀槍不入,沒有二三十年的工夫想也別想。

  這少年郎看上去甚至不到二十歲,即使從娘胎里就開始練功,也不可能練成金剛不壞的功夫。

  奎木狼吃驚之際,眼角刀光閃過,甚至沒有任何反應,秦逍已經(jīng)趁機一刀砍下,將他握刀的右臂齊肩砍下。

  速度太快,奎木狼一時間甚至沒有感覺到疼痛,等秦逍從馬背上躍起,奎木狼才感覺大勢不妙,隨即感覺右肩頭一陣刺骨的巨疼,瞧了一眼,斷臂處鮮血噴涌而出。

  奎木狼身后眾騎兵看到星將一刀砍在秦逍胸口,本以為秦逍定然被斬于馬下,都已經(jīng)準備好歡呼起來,可是在眨眼之間,本來死在星將刀下的秦逍竟然從馬背上騰身躍起,隨即眾人才發(fā)現(xiàn)星將的一只右臂竟然被砍斷,而渾身是血的秦逍竟然在駿馬錯過那一瞬間,飛身躍到了奎木狼身后,穩(wěn)穩(wěn)站在馬背上,手中的大刀已經(jīng)架在奎木狼脖子上,聲音冷厲:“誰敢靠近,立刻殺死他!”

  月光之下,少年郎全身帶血,甚至臉上也滿是血污,手持大刀,將奎木狼星將的生死掌于手中,神威凜然,宛若殺神。

  騎兵們紛紛勒住馬,四周無數(shù)的叛軍都是目瞪口呆。

  星將竟然被斬斷手臂?

  這個年輕人,竟然拿刀架著星將的脖子?

  對虔誠的王母信徒來說,星將就是天上下凡的星宿,對那些被強拉入伍的百姓來說,星將高高在上,是主宰自己生死的人。

  可是現(xiàn)在星將的生死竟然掌握在別人的手中。

  沒有人敢靠近。

  秦逍腿上的槍傷沒有時間處理,槍尖還扎在大腿內(nèi),那種疼痛普通人根本無法忍受,但眼下是生死之間,秦逍只能咬牙忍住,滿是血污的臉上冷厲無比,更是堅毅無比。

  奎木狼突然出現(xiàn),秦逍便知道在絕境之中出現(xiàn)了一絲生機。

  擒賊擒王的手段,他十分熟練。

  在這亂軍陣中,憑一己之力想要突圍出去,已經(jīng)是癡心妄想。

  唯一的希望,就只能是控制奎木狼,以其要挾叛軍不敢輕舉妄動。

  他不知道奎木狼身手如何,即使控制住奎木狼,他也不敢確定叛軍就會投鼠忌器,但這是絕境中唯一的選擇。

  奎木狼出現(xiàn)的很及時,秦逍甚至覺得這是老天爺不希望自己死在此地。

  他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奎木狼在變招那一瞬間,他就知道鬼頭刀是要砍自己的胸口,以秦逍的實力,當然可以迅速變招抵擋。

  但他沒有這樣做。

  四周群狼環(huán)伺,他根本沒有與奎木狼慢慢糾纏的時間,要想活下去,就必須在瞬間制服奎木狼,而奎木狼的變招,讓秦逍找到了機會。

  那一刀他生生硬抗,因為他知道自己身上的烏絲軟甲足以擋住這一刀。

  烏絲軟甲刀槍不入,鬼頭刀雖然力道雄渾,卻沒能傷到秦逍皮肉,可是奎木狼那渾厚的力量,讓鬼頭刀砍在秦逍胸膛之時,還是讓秦逍感覺五臟六腑一陣震動,似乎要撕裂一般。

  忍著巨疼,秦逍一刀斬下奎木狼右臂,趁機躍到了奎木狼身后,在這千軍陣中,擒住了敵軍主將。

  秦逍制住奎木狼,城頭上的麝月當然看不見。

  她所見到的只是月光下如同蝗蟲般的叛軍身影,散布在曠野上的叛軍不計其數(shù),有些固然是去圍捕秦逍,但還有不少人向城池這邊沖過來。

  不過當少量的叛軍士兵接近城池之時,城頭上的箭手立刻放箭,叛軍丟下幾具尸首,不敢再往前沖,站在遠處大聲叫罵。

  麝月一雙美眸在亂軍陣中四處找尋,兩只手攥成拳頭擱在城垛上,半天都沒有看到秦逍的身影,眼圈發(fā)紅,幾乎都要哭出來。

  從前的麝月公主絕不可能為了一名臣子心急如焚,曾經(jīng)的麝月公主更不可能在任何情況下失去大唐公主的鳳儀。

  一邊的董廣孝看在眼里,心知那位秦少卿在公主心中的地位真的不一般。

  遠處本來喊殺聲一片的叛軍聲息忽然靜下來。

  “怎么回事?”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麝月扭頭看向董廣孝:“他們……他們?yōu)楹尾唤泻埃俊?br />
  董廣孝神情凝重,猶豫了一下,終是道:“殿下,秦少卿只身闖進敵軍陣中,就算有通天徹地只能,可是面對……!”望向城外,眸中顯出一絲敬意,輕聲道:“秦大人為保護公主盡忠捐軀,實乃我大唐的好男兒,卑職欽佩萬分,也請……也請公主節(jié)哀……!”

  如果秦逍還活著,必然還在與敵廝殺,那就必然會有喊殺聲。

  此刻那邊靜下來,只有兩種可能,要么秦逍已經(jīng)被叛軍俘虜,要么已經(jīng)戰(zhàn)死。

  “你胡說。”麝月勃然大怒,厲聲道:“他怎么會死?你可知道,他在京都一人面對上百人,毫發(fā)無傷,這些烏合之眾,怎么能傷到他?絕不可能,他不會死,他……他馬上就會回來!

  她想要保持大唐公主的尊貴,可是眼淚卻已經(jīng)不爭氣地滾落出來。

  “殿下,秦大人孤身迎敵,是為了能夠保護公主入城。”董廣孝黯然道:“公主現(xiàn)在安然無恙,秦大人心愿達成,我想他泉下有知,也一定……一定放心了。”說到最后幾個字,聲音已經(jīng)哽咽。

  董廣孝并不認識秦逍,可是今夜秦逍的所為,卻是讓董廣孝心中感動。

  不但是董廣孝,便是邊上龔魁等一干官兵,也都是神色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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