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勢在必得,只是陸小樓的反應(yīng)和速度遠不是他能想到,匕首距離腹間咫尺之遙,陸小樓一個半轉(zhuǎn)身,輕松躲過,手中馬鞭這一次迅疾出手,卻從側(cè)面卷住了斗笠人的脖子,斗笠人想要掙脫,但馬鞭卻真的如同蟒蛇一般,卷住脖子后,迅速收緊,而且陸小樓抬腳踹在斗笠人的膝彎內(nèi),斗笠人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陸小樓整條小腿立時壓在斗笠人的背部,身體卻后仰,目光兇狠,用力將馬鞭向后收。
斗笠人的脖子被越來越緊的馬鞭箍住,細雨之中,早已經(jīng)是呼吸不得,兩顆眼珠子向眼眶外突起,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聲音。
被抽中腦袋的斗笠人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頭頂上那讓人無法忍受的劇痛感似乎已經(jīng)向全身蔓延,一時間根本顧不得同伴的生死。
斗笠大哥想要上前去救,可是他胸骨被陸小樓方才一腳踹裂,此刻便是每一次呼吸都隱隱作疼,身體動作起來,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這時候如果沖上前去,不需要那個馬夫出手,自己也要被自己疼死。
“別……別殺人!”斗笠大哥見得馬夫要下狠手,幾乎是懇求道:“放過他……!”
“我剛才給了你們一次機會,你們沒有聽話!瘪R夫陸小樓冷漠道:“我從來只給人一次機會,而且……我殺人之后,會有人善后……!”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減,被馬鞭卷住脖子的斗笠人一開始還能掙扎幾下,此刻雙臂都已經(jīng)無力垂下,眼眶之內(nèi)充血,瞳孔開始渙散。
斗笠大哥背脊發(fā)寒。
今日行動,雖然十分倉促,但事先卻也不是沒有做好準備。
青衣堂與秦逍結(jié)仇之后,就一直擔(dān)心秦逍會出手報復(fù),對秦逍的情況摸得很清楚,知道秦逍被調(diào)進大理寺之后,很快就得到圣人賞賜的府邸,而府里卻一直沒有家丁護院。
對于秦逍和秋娘的關(guān)系,青衣堂當(dāng)然早就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對顧秋娘存有愛慕之心,當(dāng)日秦逍也不可能孤身犯險,單人獨馬去闖青衣堂。
所以顧秋娘當(dāng)然是秦逍的軟肋。
只要將秋娘挾持在手中,逼迫秦逍就范,雙方未必不能達成妥協(xié)。
雖然秦逍是圣人的寵臣,但青衣堂生死迫在眉睫,市井狠勁也就顯露出來,為保自身,只能鋌而走險。
青衣堂在外人眼里是一幫市井潑皮,可是在其內(nèi)部,卻也有派系之分,坐堂二爺徐常胤和三爺李信之間就有些矛盾,只不過蔣千行在世的時候,足以鎮(zhèn)住青衣堂,兩人雖有些矛盾,面上卻也過得去。
相較于李信帶著幫眾在京都四處搜刮,徐常胤更多的是在蔣千行身邊幫忙出謀劃策,就像是一位幕僚,所以青衣堂大部分幫眾都歸屬李信統(tǒng)帥。
徐常胤若要用人,還需要和李信打招呼,從李信手里調(diào)人,對此徐常胤當(dāng)然知道不是長久之計,是以暗中招攬了一幫人,其中以宋旭為首的六名亡命之徒更是得到徐常胤的器重,將這六人稱為青衣六駿,那是徐常胤手下最狠的六個人。
青衣堂雖然在京都勢力大,但歸根到底,也只是貴人手中的工具,一旦失去靠山,頃刻間就有土崩瓦解的風(fēng)險。
青衣堂最早便是以京都的地痞流氓為根基整合起來,其中少不得一些亡命之徒,但真正的高手卻是少之又少。
真正的高手,自然不屑于加入這樣的市井幫派,另有更好地出路,像宋旭這樣的二品修為,在青衣堂已經(jīng)算是鶴立雞群的角色,市井爭斗之中,那就是一頭下山猛虎,而以他為首的青衣六駿都是兇狠之輩,不過徐常胤卻并不輕易讓這幾人露面,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輕易動用。
此番秦逍突然對青衣堂出手,徐常胤自知危在旦夕,這才鋌而走險,派出青衣六駿綁架秋娘,想以此挾持秦逍扭轉(zhuǎn)局面。
宋旭事先已經(jīng)派人觀察了少卿府四周的情況,甚至派人進入少卿府內(nèi)打探清楚,此外綁架秋娘之后撤走的路線已經(jīng)囚禁秋娘的地方都做了周密的安排,本以為今夜行動萬無一失,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半道殺出一名馬夫來,更要命的是,這馬夫的身手了得,在市井爭斗中兇狠無比的青衣六駿在此人面前就像個笑話,自己二品修為在對方手里竟然不堪一擊,心知對方即使不是中天境,至少也是三品修為。
徐常胤派出青衣六駿,可說是狠賭一場,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宋旭當(dāng)然清楚,今夜的行動一切順利倒也罷了,可是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設(shè)想。
即使青衣六駿能夠全身而退,秦逍也能夠猜到是青衣堂所為,接下來必然對青衣堂趕盡殺絕。
要命的是,現(xiàn)在想要全身而退也幾乎不可能。
這馬夫已經(jīng)有了殺人之心。
如果自己無法脫身,落在對方手里,那今晚的行動,就等于是將證據(jù)送到秦逍的手中,徐常胤這場賭博,可說是輸?shù)靡粩⊥康亍?br />
陸小樓松開馬鞭的時候,那斗笠人身體往前一栽,倒在地上,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
身為一名刺客,死一個人在他眼中實在是不值一提,將馬鞭子塞進自己的腰帶中,彎身拿起斗笠人落在地上的匕首,這才轉(zhuǎn)身,看了斗笠大哥宋旭一眼,也不多言,直接走到那捧著腦袋的斗笠人面前,居高臨下冷酷地看著蹲在地上的斗笠人。
那斗笠人察覺到有人走過來,抬起頭,看到陸小樓冷漠的眼睛,心下一凜,陸小樓根本沒有任何廢話,手中的匕首橫里一拉,已經(jīng)割斷了斗笠人的脖子,出手狠辣無情,就像宰殺一只雞。
宋旭也是個狠人。
但親眼看見馬夫連殺兩人,殺人的手穩(wěn)定而有力,這才知道,比起自己,眼前這馬夫才是真正殺人無情的狠角色。
只等到陸小樓向自己走過來,宋旭竟然感覺自己褲襠里一熱,驚恐之下,竟然失禁。
“你……你要殺我?”宋旭喉頭蠕動,聲音干澀。
陸小樓看著宋旭眼睛,情緒沒有任何波動,只是很平靜道:“我是個會做生意的馬夫,我做的生意就是殺人,殺了你們,我相信秦逍不會吝嗇,一定會付銀子。多殺一個人,就能多拿一份銀子!
“你殺我是為了銀子?”宋旭睜大眼睛。
陸小樓點點頭,淡淡道:“沒有銀子,我為何要殺人?”
“那……那你殺一個人,能拿多少銀子?”
陸小樓沉默了一下,才道:“秦逍是個很吝嗇的人,我如果爭取一下,一條命十兩銀子他總不會不給!
“十兩銀子?”宋旭有些發(fā)懵:“一條命只值十兩銀子?”
“其實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的性命一文不值!标懶谴浇欠浩鹨唤z奇怪的笑意:“我如果在這處宅子之外殺了你們,秦逍不會給我一兩銀子,可是你們自己闖進來,那就值十兩銀子!
“我……我給你五百兩銀子。”宋旭立刻道:“你能不能讓我離開?”抬手指著廂房:“里面那個女人,我再加五百兩,你讓我?guī)ё!?br />
“我不和你做生意。”陸小樓搖搖頭:“你們青衣堂讓我失望過一次,所以青衣堂的生意,我不接!”
宋旭詫異道:“你……你這話什么意思?”
“你要死了,我對快死的人都很尊重。”陸小樓神情冷漠:“青衣堂讓我刺殺過秦逍,我失手了,定金也被你們收回去了,所以……我很失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不該這么沒道義,連一兩銀子都不給我留下,弄得我身無分文,最終淪為馬夫……!”
宋旭盯著陸小樓,滿臉駭然之色,顯然對此事一無所知。
“該知道的你也知道了!标懶悄抗饫鋮柶饋恚骸白吆!
他話聲剛落,宋旭反倒是低吼一聲,右手猛地刺出,他先前雖然被陸小樓踹飛,可是手里的匕首卻沒有丟,此刻明白陸小樓連自己的身份都暴露了,那就絕不可能放過自己,拼盡全力,手中的匕首直刺陸小樓的心口。
第556章 贈書
你死我活時候,下手自然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只是宋旭的修為本就弱于陸小樓,而且胸骨被傷,這出手的速度自然是大打折扣,匕首剛剛沾上陸小樓的衣襟,陸小樓的匕首便已經(jīng)后發(fā)先至,直直沒入了宋旭的喉嚨。
宋旭雙目暴突,喉嚨里發(fā)出咯咯之聲,等到陸小樓從他喉嚨里拔出匕首,在他胸口輕輕一推,尸首便即向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細雨綿綿,陸小樓竟然沒有任何的停頓,握著匕首,抬手將兜里的帽檐往下壓了壓,這才極其迅速地跑到墻邊,十分靈巧地翻身圍墻,越墻而過,腳步輕盈,夜雨之中,直往前院奔過去。
秦逍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子夜時分。
光頭李的骨頭確實不硬。
雖然一開始那位青衣堂的坐堂三爺表現(xiàn)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tài)度,但在大理寺軟硬兼施的幾個回合下來,李信的心理防線就被大理寺攻破,得到大理寺承諾將其作為證人的保證后,李信毫不猶豫地將這些年徐常胤涉及的案子一一道來。
秦逍此番對青衣堂動手之前,事先已經(jīng)搞明了青衣堂的狀況。
徐常胤和李信雖然都是青衣堂的人,但這兩人素來不和,尤其是李信,對徐常胤這位坐堂二爺素來不服,只要能夠控制住李信,再軟硬兼施,要讓李信供認出徐常胤的罪名并不是難事。
其實秦逍心里很清楚,青衣堂在京都為非作歹多年,要找他們的罪證絕非難事,無論是京都府還是刑部,如果真想對青衣堂下手,只要稍稍用些心思,就足以找到一大堆的罪證。
青衣堂能在京都安然無恙多年,無非是官府顧忌到青衣堂背后的靠山,給自己招來麻煩。
青衣堂就像是一只馬桶,只要揭開蓋子,里面便會臭氣熏天,只是這只馬桶的主人身份不一般,所以沒有人敢去揭馬桶蓋子。
如果這只馬桶安安靜靜待在角落里,秦逍或許也沒有興趣去碰這只馬桶,但這只馬桶的糞便竟然主動潑濺到秦逍的身上,秦逍自然不會客氣,打定主意要將這只馬桶踢翻。
秦逍沒有回府,開門的老沈一直不敢睡,他好不容易能夠留在少卿府當(dāng)差,對這份差事看得極重,萬一主人回來而自己沒有及時開門,少卿大人一個不開心,自己只怕就要從這里收拾鋪蓋滾蛋。
所以秦逍回來之后,老沈離開過去打開門。
秦逍從光頭李手中得到滿意的口供之時,天已經(jīng)很晚,本想著就留在衙門里歇息,但一想到秋娘只怕還在家里等候,自己早上出門的時候只說晚點回來,并沒有說不回來,那美嬌娘萬一真的一直等著自己,自己一夜未歸,確實不妥,是以還是冒雨回了家。
一進院子,就覺得情況有些不對。
雖然院子里干干凈凈,但過人的警覺還是讓秦逍依稀聞到了一絲兀自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道。
他快步回到屋里,便瞧見秋娘正臉色略有些蒼白地站在屋里看著自己,見到自己回來,美嬌娘鼻子一酸,沖了過來,撲在秦逍懷中,秦逍立時便知道自己的判斷果然沒有錯,輕拍秋娘背部,柔聲道:“別怕,別怕,出了什么事,和我細細說!”
少卿府的馬廄里,陸小樓靠坐在馬棚的柵欄邊,斗笠蓋在臉上,似乎已經(jīng)睡著。
細雨已經(jīng)停下來,馬廄內(nèi)泥濘不堪,六具尸首一字排開地躺在地上。
秦逍來到馬廄之中的時候,看到一字排開的六具尸首,臉色略有些凝重,看見靠坐在馬棚邊的陸小樓,這才緩步走過來,只等到秦逍走到身邊,陸小樓才從臉上將斗笠拿開,看了秦逍一眼。
秦逍卻是一屁股在陸小樓身邊坐下,也不看陸小樓,只是道:“每個月五兩銀子,免費吃住,從下個月開始算工錢,你覺得如何?”
“可以!标懶堑揭埠芨纱啵骸安贿^這次怎么算?”指了指地上的六具尸首:“有五個是在宅子里解決的,有一個是在后巷里放風(fēng),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害我多追了一條巷子。而且六具尸首全都背到這里來也很耗力氣,你多少給點賞錢!
“你覺得多少合適?”
“本來都是些市井無賴,值不了多少銀子!标懶呛苷J真道:“不過這里面有一個二品好手,按照行價,取一個二品好手的性命,至少要一百兩銀子,加上其他幾個人,你覺得二百兩銀子算不算貴?”
秦逍想了一下,才嘆道:“少卿府死了六個人,這事兒當(dāng)然瞞不住。紫衣監(jiān)還在找你,如果讓人知道是你殺了他們,會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所以殺人的事情,只能我來頂,要處理這件事情,其實很麻煩……!”
“所以你是二百兩銀子都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鼻劐幸彩呛苷J真道:“我知道你今晚立了功,所以剛才已經(jīng)給你獎勵,讓你正式成為少卿府的馬夫,每個月五兩銀子,比府里其他人的工錢多出一倍也不止,你覺得這樣的獎賞還不夠?”
陸小樓嘆道:“你是看我寄人籬下,所以故意欺壓我?”
“如果有一天紫衣監(jiān)真的發(fā)現(xiàn)了你的蹤跡,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鼻劐锌粗懶堑溃骸叭绻麄冏プ×四悖乙饶愠鰜,一定要上下打點,到時候花的銀子可能是個天文數(shù)字。即使他們沒有抓到你,可是一旦他們知道了你的行蹤,我就必須妥善安排你逃出京都,同樣也需要一筆不小的花銷。你的目光可以放得長遠一點,我不是吝嗇摳門,而是要為以后做準備,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陸小樓站起身來,瞥了秦逍一眼,不無怨氣道:“你比我想象的更不是東西!碧Р奖阕,剛走出一步,就聽得身后呼呼風(fēng)聲,立時轉(zhuǎn)身,探手出去,卻抓住一本書卷,皺起眉頭,問道:“什么?”
“我聽說這世上修習(xí)武道的人多如牛毛,可是莫說大天境中天境,即使突破到三品小天境的人也是少之又少!鼻劐芯従徴酒鹕恚骸耙黄破冯A,除了天賦異稟,還需要走對道路,否則就算天生是練武奇才,沒有合適的內(nèi)功心法,一輩子也休想有任何突破!
陸小樓仔細看了看書卷,上面寫著【太古意氣訣】五字,臉色驟變,吃驚道:“你……你從哪里得來的?”
“你知道?”
“這是道門三大極品內(nèi)功心法之一的【太古意氣訣】!”陸小樓手上發(fā)抖:“怎……怎么可能在你手中?你如何得到?”
秦逍笑道:“看來你還很識貨,不錯,你要想突入中天境,甚至有朝一日進入大天境,沒有它,那就是癡心妄想!
“你……你將它給我?”陸小樓有些不敢置信。
秦逍嘆道:“其實我也很猶豫,這是內(nèi)功寶典,萬一你練了它,進展比我還快,哪天連我都打不過你,那該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你還是收回去的好!标懶强谥羞@樣說,卻還是握緊書卷,沒有還回來。
“不過這是我應(yīng)該付出的代價!鼻劐锌嘈Φ溃骸拔覜]有想到青衣堂竟然故技重施,甚至敢直接派人跑到家里下手,這是我的疏忽,如果不是你彌補了這個漏洞,現(xiàn)在事情會有些麻煩。因為我的疏漏,所以總要付出一些代價。這本內(nèi)功心法你只有一夜的時間,天亮的時候還給我,能記住多少,就看你自己有多少本事了。”
陸小樓實在想不到秦逍竟然如此慷慨,雖然面上還很鎮(zhèn)定,但心中卻是異常激動。
他當(dāng)然知道,這樣的道家寶典,已經(jīng)不是用銀子來衡量,普天之下的武者如同過江之鯉,但能夠得到這樣高階內(nèi)功心法的人卻是鳳毛麟角,如果不是秦逍,自己這輩子可能都無法得窺其徑。
“多謝!”陸小樓難得地向秦逍一拱手,知道自己只有半夜的時間,并不耽擱,拿著書卷快步回到自己的木屋去。
秦逍賜書的時候,青衣樓這邊卻是一片安靜。
徐常胤站在青衣樓最高一層樓的窗口邊,居高臨下俯瞰遠方。
他自然清楚,青衣六駿和真正的武道高手比起來,那是不值一提,今夜派出青衣六駿綁架顧秋娘,未必是最好的選擇,卻是當(dāng)下最合適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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