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蔣千行雖然被殺，青衣堂卻并非群龍無首，真要徹底搞倒青衣堂，其實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自己雖然調(diào)任大理寺，但依然是孤立無援，若無人相助，要掙整倒青衣堂更不會容易。
顧白衣運籌帷幄，智略過人，尋思如果有顧白衣相助，自然是如虎添翼。
不過他雖然希望得到顧白衣相助，卻并不想將顧白衣卷入漩渦之中，心中還是有些猶豫，顧白衣如此痛快答應，秦逍心中既是歡喜又是感激，道：“能有顧大哥這句話，我心里也就踏實了�！�
“不用著急，慢慢來�！鳖櫚滓履闷鹁茐兀迳暇频溃骸叭粲杏玫弥业牡胤�，隨時可以找我，我能做的，自然會竭盡全力。”
秦逍端起酒杯，敬了顧白衣一杯，但很快就注意到秋娘眉宇間有憂慮之色，知道秋娘的擔憂，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問道：“秋娘姐，身體可好一些？”
前日從青衣堂回來的時候，秋娘淋了雨，身體綿軟無力，昨日也只是秦逍單獨前往刑部，勸說秋娘這幾天就不要外出做事，在家中休養(yǎng)。
秋娘臉色有些尷尬，道：“沒……沒什么事�！�
那日顧白衣不在家中，秋娘肩骨脫臼，秦逍幫她接骨，只是當時秋娘的衣衫都沒有穿上，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對了，今日在大理寺的時候，那些官員提到了光祿寺丞衛(wèi)璧�！鼻劐邢肫鸾袢罩�，也不隱瞞，向秋娘道：“前日大雨，到夜里都沒有停歇，秋娘姐，這兩日你可去過衛(wèi)家？”
秋娘頓時想起來，“哎呀”輕叫一聲，道：“真是該死，我差點忘記了�！毕蜷T外看了一眼，蹙眉道：“天色已晚，里坊都封了，現(xiàn)在去看慧姐姐也是去不了。”
“秋娘姐如果真的要過去，我陪你去一趟�！鼻劐兄鲃诱埨t：“我手里還有刑部的路條，可以出坊。”
顧白衣看著天色黑下來，道：“也不必急于一時，明日再去也來得及�！�
“今日聽他們說，慧姐姐現(xiàn)在的情況有些嚴重�！鼻劐忻C然道：“大理寺有個叫費辛的寺正，與衛(wèi)璧私交不錯，按照他和大理寺那些官員的說法，慧姐姐現(xiàn)在十分虛弱……！”
“你帶我出坊�！鼻锬锝辜钡溃骸盎劢憬阋欢ㄔ诘戎胰タ此裢砦冶仨氝^去一趟�！逼鹕淼溃骸扒亍劐�，你等一下，我去換身衣裳�！贝掖一胤咳�。
顧白衣神情也凝重起來，問道：“慧姐姐的情況，你都已經(jīng)知道了？”
秦逍點頭道：“秋娘姐都已經(jīng)和我說了。她二人在宮里感情極好，出宮之后，也時常往來。如今衛(wèi)府鬧鬼，慧姐姐飽受折磨，秋娘姐擔心不已，我從大理寺那些官員口中知道慧姐姐現(xiàn)在的情況著實不妙，如此下去，只怕……只怕連性命都不保�！�
“衛(wèi)府鬧鬼的事兒，也是在京都市井流傳的一件怪事�！鳖櫚滓掳櫰鹈碱^：“帝都所在，王氣昭昭，竟然有鬼魅作祟，著實蹊蹺。”
“慧姐姐精神恍惚，秋娘姐過去看看，或許能讓她平靜一些。”秦逍道：“顧大哥你放心，我和秋娘姐過去一趟，早去早回，有我在她身邊，不會有問題�！�
對此顧白衣倒是不擔心，微微點頭。
秋娘換了一身衣衫，娉婷動人，秦逍也不耽擱，兩人出了院子，共乘一騎，出了灰衣坊，按照秋娘所言，衛(wèi)府坐落在延康坊，離灰衣坊還有些路途，天色早已經(jīng)暗下來，好在秋娘對路徑記得熟悉無比，倒不用擔心找不著衛(wèi)家。
“秋娘姐，慧姐姐今年多大了？”秦逍問道：“可有子女？”
秋娘坐在秦逍身后，雖然兩手抓著秦逍的衣襟，但身體還是盡力與秦逍拉開一些距離，不好貼得太緊，聽秦逍詢問，才道：“她比我大八歲，已經(jīng)三十六了�！眹@了口氣道：“慧姐姐這些年最大的心病，就是沒有給衛(wèi)家添上一男半女，她之前私下和我說，本來和衛(wèi)寺丞商議給他納妾，如此也就能夠給衛(wèi)家生兒育女延續(xù)香火，但都被衛(wèi)寺丞拒絕�！�
“拒絕？”秦逍有些詫異。
大戶人家娶妻納妾是稀松平常的事兒，所為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正妻若是無法生養(yǎng)，納妾延續(xù)香火更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
衛(wèi)璧好歹也是個光祿寺丞，對這樣的家門來說，延續(xù)香火乃是頭等大事。
慧姐姐年近四旬，始終沒有為衛(wèi)家生出子嗣，按照常理，衛(wèi)璧納妾自然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真要如此，外面的人固然不會說什么多余話，便是慧姐姐自己也是說不出話來。
“衛(wèi)寺丞對慧姐姐十分的寵愛�！鼻锬镙p聲道：“他們進京六年，相敬如賓，慧姐姐每次和我談及家事，對衛(wèi)寺丞也是愛意滿滿……！”
“看來慧姐姐對衛(wèi)寺丞這位夫婿十分滿意�！�
秋娘道：“衛(wèi)寺丞是慧姐姐父親的門生，我好像和你說過，宋太爺……唔，就是慧姐姐的父親，那是徐州廣陵郡守。宋家在廣陵郡是世家大族，慧姐姐當年選秀入宮，后來伺候在姽婳娘娘身邊，離宮之后，回到了廣陵郡。當時她年紀并不大，廣陵郡許多世家大族都想與宋家結(jié)親，但慧姐姐卻偏偏看上了衛(wèi)寺丞，而衛(wèi)寺丞對慧姐姐也是愛慕有加�！�
“慧姐姐將這些事兒都告訴你？”
“那是自然。”秋娘笑道：“我和慧姐姐在一起無話不談�；劢憬慊貜V陵的時候，也不過二十來歲，衛(wèi)寺丞比慧姐姐還要小上幾歲，我記得那時候衛(wèi)寺丞不過十六七歲，正是娶妻的年紀，不過衛(wèi)寺丞的出身貧寒，他是中了舉人，得到宋太爺?shù)男蕾p，提攜起來，在郡守府當差�；劢憬愫托l(wèi)寺丞情投意合，但二人都擔心宋太爺不同意這門親事。”
“宋太爺最終不是答應了？”
“其實一開始宋太爺確實不同意�！鼻锬飮@道：“衛(wèi)寺丞向宋太爺求親，宋太爺一口拒絕，慧姐姐為此絕食數(shù)日，而衛(wèi)寺丞為了能夠迎娶慧姐姐，在宋府門前跪了足足兩天，宋太爺也不是鐵石心腸，見得他二人如此堅定，終究是答應了這門親事，兩人這才結(jié)為夫妻。成親過后，衛(wèi)寺丞一直待慧姐姐極好，宋家后來也走了門路，讓衛(wèi)寺丞得以進京。一開始衛(wèi)寺丞是在禮部當差，在禮部待了兩年，調(diào)到鴻臚寺，兩年前才升為鴻臚寺丞�！�
“聽說衛(wèi)寺丞才貌出眾，果真如此？”秦逍問道。
秋娘道：“那是自然，慧姐姐看中的人自然不會差。衛(wèi)寺丞才名遠揚，而且樣貌俊朗，性情又好，待慧姐姐也敬愛有加，幸虧當年慧姐姐不在乎他的出身，否則又如何能夠嫁給這樣一位如意郎君�！�
秦逍笑道：“你見過衛(wèi)寺丞？”
“自然是見過�！鼻锬锏溃骸安贿^衛(wèi)寺丞時常離京辦差，也不是能經(jīng)常見到。他雖然是朝廷官員，但對人從無官架子，無論對誰，都是和顏悅色�！�
“比我還要和顏悅色？”秦逍似乎有些醋意：“秋娘姐，你說他長得有沒有我好看？”
秋娘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噗嗤一笑，道：“你干嘛要和他比？你是你，他是他�！�
“那如果有人嫁給我，我算不算如意郎君？”秦逍笑道：“我會打架，而且也沒有官架子，對人也是和顏悅色……！”
“你是會打架，可是和顏悅色談不上�！鼻锬镄Φ溃骸坝袝r候你發(fā)怒起來，都讓人害怕。我可沒瞧見過衛(wèi)寺丞發(fā)怒�！�
秦逍忍不住道：“你這樣說我就不開心了，在你眼里，難道他比我還要好？”
“你們誰好誰壞和我可沒干系�！鼻锬锏溃骸澳惚人糜秩绾�？他比你好又如何？”
“你說他是慧姐姐的如意郎君，如果我比他好，誰要是嫁給我，我自然也是如意郎君�！鼻劐行Φ溃骸斑@樣一個好男人，聰明的女人都不會錯過，秋娘姐，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考慮什么？”
“考慮嫁給一個如意郎君��！”
秋娘抬起手，在秦逍肩頭拍了一下，啐道：“又在胡說八道。人家衛(wèi)寺丞是正人君子，可不像你這樣輕浮孟浪，你還要和人家比，就你滿嘴胡言，怎么和他比？”
“我也只是在你面前滿嘴胡言�！鼻劐袊@道。
秋娘美眸一轉(zhuǎn)，輕聲道：“我才不信，你不但滿口胡言，而且……而且膽大包天�！闭f到這里，臉頰竟是微微暈紅，好在坐在秦逍身后，倒不必擔心被秦逍看見如桃花般的臉頰。
“膽大包天？”秦逍問道：“你是指什么？”
“當然是指你一個人敢跑去青衣堂�！鼻锬锪⒖痰馈�
“不對。”秦逍搖搖頭，“你肯定不是這個意思�！惫室庀肓艘幌�，忽然笑起來，道：“是了，我懂了，哈哈哈，明白了……！”
他這一笑，秋娘臉頰更是泛紅，面帶桃花，嬌艷動人，有些心虛道：“你明白什么？你……你趕緊說！”
“我不說。”秦逍道：“反正我明白你的意思。”
秋娘不由抬起一只手，伸過去揪住秦逍一只耳朵，低聲道：“快說，你又在胡思亂想什么？”
“哎喲，疼，快放手�！鼻劐羞肿斓溃骸拔覜]有胡思聯(lián)想啊！”
“你……你別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鼻锬锼砷_手：“你……你是不是想說那天晚上你……你親了我，所以我才說你膽大包天？”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鼻劐辛⒖痰溃骸扒锬锝�，那事兒你還記著呢？我都快忘了�！�
秋娘又羞又惱，抬手在秦逍肩頭重重打了一下，秦逍忙道：“你是怪我這么快就忘了？別生氣，我說笑的，那事兒我這輩子都不會忘，非但不會忘，還記得清清楚楚，秋娘姐，你的嘴唇又香又軟……哎喲，別掐，我不敢再說了……！”
第490章 水井
衛(wèi)府所在的街道冷清無比，秦逍騎馬帶著秋娘到得衛(wèi)府的時候，大門緊閉。
秋娘過去叫開了門，府里的看門人自然認識秋娘，嘆道：“顧娘子來了？夫人的情況愈發(fā)不好了，你來了正好，趕緊瞧瞧夫人�！�
秦逍拴好馬，已經(jīng)跟過來，秋娘按照事先秦逍的囑咐向看門人道：“這是我找尋的一位高人，頗通醫(yī)術，看看是否能幫幫慧姐姐�！�
看門人見秦逍年紀輕輕，心想府里請了不少經(jīng)驗豐富的大夫都毫無用處，這一個年輕人又能有什么手段？
但他對秋娘顯然還是十分信任，請了二人進府。
“衛(wèi)大人可在府里？”秋娘問道。
看門人搖頭道：“老爺先前剛剛出府，咱們做下人的也不敢詢問去了哪里。”
秋娘也不多問，她對衛(wèi)府顯然十分熟悉，領著秦逍往東院過去，秦逍跟在身后，只覺得衛(wèi)府一片冷清，還真有一股子陰森氣氛。
“顧娘子！”忽聽一個聲音傳過來。
秦逍循聲看去，只見一個半百老頭兒正往這邊過來，秋娘見到來人，行了一禮道：“衛(wèi)大叔！”向秦逍介紹道：“這是衛(wèi)府管家，衛(wèi)大叔是衛(wèi)寺丞的族叔，一直打理府中大小事情�！�
秦逍拱手行禮，衛(wèi)管家疑惑道：“這位是？”
“慧姐姐身體不好，我找到了一位大夫�！鼻锬镉仓^皮道：“他得到高人傳授醫(yī)術，所以我請來為慧姐姐瞧瞧�！�
“顧娘子有心了�！毙l(wèi)管家嘆了口氣：“前天晚上下了大雨，夫人又受了驚，從前天晚上到今天，粒米未進，連水也沒有飲一口，這樣下去，實在是……！”神情黯然，苦笑搖搖頭。
秋娘驚道：“兩天水米未進？這……這怎么行？”
“實在是沒法子�！毙l(wèi)管家道：“老爺親自端著米水去喂都不成。顧娘子，你看看能不能幫著讓夫人吃點東西，哪怕喝幾口水也成，否則這身體是撐不住的�！�
“好，我來給慧姐姐喂飯�！鼻锬锪⒖厅c頭。
秦逍忽然問道：“衛(wèi)大叔，你說夫人前天晚上受驚，是不是……又出現(xiàn)了？”
衛(wèi)管家看向秋娘，目光帶著詢問之色，雖然沒有開口，但秋娘明白他意思，微點螓首，衛(wèi)管家這才輕嘆道：“又出現(xiàn)了。前天下大雨，老爺陪在夫人身邊，夫人半夜忽然叫起來，一直喊叫蓮翠又出來了，可是老爺并無瞧見�！�
“如此說來，蓮翠的怨靈只有夫人能看見，其他人都瞧不見？”秦逍問道。
衛(wèi)管家想了一下，才道：“倒也不是這樣說。大伙兒確實沒人見過蓮翠的怨靈，不過……府里最近常有怪事發(fā)生，有幾個人都說半夜聽到有人唱曲，聲音像是蓮翠，而且那首曲兒也是蓮翠生前最喜歡哼唱的曲子……！”頓了一頓，才繼續(xù)道：“那唱曲的聲音時不時地響起來，府里也有幾個膽大的，湊在一起循著聲音找過去，可是一靠近，聲音就沒了。除此之外，還有人半夜三更看到半空中有鬼影飄過，一身白衣，詭異得很……！”
秋娘眉宇間也是帶著一絲恐懼，秦逍卻是皺著眉頭，也不多問。
衛(wèi)夫人住在府里的東院，衛(wèi)管家領著二人到了東院，瞧見屋里點著燈火，亮如白晝，若是平常，秦逍身為男子，當然不能進入夫人的閨房，不過今次是打著看病的旗號過來。
衛(wèi)管家推開門，屋里點著數(shù)盞油燈，甚至在角落處還掛著燈籠。
一名丫鬟在房里伺候，見到有人進來，立刻迎上來，向秋娘行禮道：“顧姐姐�！�
秋娘向秦逍道：“這是在慧姐姐身邊伺候的含香�！�
秦逍向丫鬟含香點點頭，含香自然不識秦逍，有些疑惑，卻也不敢多問。
“含香，你去廚房將飯菜取過來。”衛(wèi)管家吩咐道。
含香立刻退了下去，秦逍卻是跟著秋娘繞過屏風，抬眼瞧過去，只見床角處蜷縮著一名婦人，用錦被裹著身子，發(fā)髻有些凌亂，臉如白紙，毫無血色，人若枯槁，瘦弱不堪。
這婦人雙目呆滯，怔怔看著一盞油燈，秋娘靠近過去，那婦人亦是毫無察覺。
秦逍看在眼里，便知道這婦人應該就是慧姐姐了。
衛(wèi)夫人的情況，比秦逍想象的還要嚴重。
“慧姐姐�！鼻锬镅廴σ患t，走到床邊，伸手過去，衛(wèi)夫人毫無察覺，只等到秋娘一只手過去撫在衛(wèi)夫人頭發(fā)上，衛(wèi)夫人才驚恐地大叫一聲，向后縮過去，秋娘急忙道：“別怕，別怕，是我，慧姐姐，我是晚秋，我是你妹子晚秋啊�！�
秦逍知道，晚秋是秋娘在宮里的名字。
衛(wèi)夫人聽到“晚秋”二字，呆了一下，看著秋娘，臉上驚恐之色緩緩褪去，忽然抬手，一把抓住秋娘的手，哀聲道：“晚秋，救我，我……我要死了，我……我害怕，她一直在這附近，她……她要向我索命……！”瘦弱的身體瑟瑟發(fā)抖。
秋娘聲音哽咽：“別怕，我在你身邊，有我在，誰也不能傷害你�！�
“她要向我索命……！”衛(wèi)夫人神情呆滯，喃喃道：“是我對不住她，是我對不住她……！”
“你看夫人這樣，該如何診治？”衛(wèi)管家嘆了口氣，看向秦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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