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倉庫
錢貴生的五大三粗,被罵了一句,自然是臉色難看,轉(zhuǎn)身過來,二話不說,一腳便向秦逍踹過來,罵道:“狗東西,這里是甲庫署,也是你這種東西能跑進(jìn)來的?”
秦逍卻沒有出手,往后退了一步,輕松閃過,笑道:“我正好在找賭坊,聽這里面很熱鬧,就進(jìn)來看看,想不到這里真的是掛羊頭賣狗肉的賭坊,來來來,帶我一個。”
“他奶奶的,這里是甲庫署,你進(jìn)來的時候沒看到匾額?眼瞎了不成?”捧著骰盅那壯漢罵道。
躺在椅子上的那人卻已經(jīng)站起身來,上下打量秦逍一番,忽然沖著那幾人罵道:“我就瞇著一小會兒,你們便聚在一起賭錢,青天白日,當(dāng)值的時候,還想不想辦差了?我說了多少次,這里是甲庫署,咱們職責(zé)在身,不可在當(dāng)差的時候聚眾賭博!弊呱锨皝,從那壯漢手里一把奪過骰盅,狠狠地砸在地上,一臉怒容:“看你們以后還要不要賭!
幾人都是目瞪口呆,怔怔看著那人。
那人整了一下衣衫,這才上前,走到秦逍面前,單手背負(fù)身后,一臉肅容道:“我是當(dāng)值的書令吏,你是什么人?甲字庫乃是倉庫重地,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
“敢問尊姓大名?”秦逍含笑問道。
那人道:“我是書令吏許朗,你……!”
“其實你該去唱戲!鼻劐兄苯訌臅罾粼S朗身邊走過,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走到許朗剛才躺的那張搖椅邊一屁股坐下,淡淡道:“兵器庫是倉庫重地,層層防備,我如果真的像我的穿著一樣只是個布衣百姓,當(dāng)然不可能走到這里來。他們不懂,你懂,所以你才故作姿態(tài),無非是想告訴我,他們聚賭,與你毫無干系!
許朗的小伎倆被秦逍戳破,尷尬無比,倒是先前拿著骰盅那壯漢忍不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這里是甲庫署,容不得……容不得你在這里放肆!
“住口!”許朗畢竟見識要比那壯漢強得多,一名布衣能夠安然無恙通過武衛(wèi)營守兵的關(guān)卡來到這里,自然是絕不簡單。
“你又是什么人?”秦逍盯著壯漢問道。
壯漢看著秦逍眼睛,只覺得這年輕人的眼眸就像刀子一樣鋒利,頓時有些不自在,甚至感覺腦門子已經(jīng)開始冒冷汗,聲音弱下來:“我……我是庫吏班頭張闊海!”
“庫吏班頭是做什么的?”秦逍含笑問道:“清理貨物,搬運貨物?”
“是!”張闊海低下頭,竟然不敢看秦逍眼睛。
秦逍嘆了口氣,道:“閑來無事,休息一下,本來也是無可厚非,可是將甲庫署當(dāng)成賭坊,若是被上面知道,你們可知道后果?”目光移向許朗,笑道:“這事兒要是稟報上去,你說上面會不會覺得你與此事毫無關(guān)系?”
許朗額頭已經(jīng)冒出冷汗,其他人也都是變了顏色。
秦逍從懷里取出了自己的印符,許朗看了一眼,已經(jīng)撲通跪倒在地,其他人見狀,二話不說,全都跪了下去。
“大人,是屬下失職,求……求你饒過我們這一次,屬下保證,絕不會有下次。”許朗臉色泛白。
秦逍收起印符,淡淡道:“我是新上任的甲字庫令吏,如果沒有說錯,以后你們就歸我來管。今天這事兒,我先記著,哪天我覺著不痛快,此事自然要稟報上去,所以你們千萬不要惹我不痛快。”
其實在甲庫署聚眾賭博,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前任甲庫令吏對此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且每次聚賭,也都會派人在外面看著。
倒霉的是今天在外面望風(fēng)的錢貴手癢難耐,湊了進(jìn)來,其他人也沒當(dāng)回事,卻偏偏被新上任的令吏抓了個正著。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新令吏年紀(jì)輕輕,看樣子經(jīng)驗尚淺,可正是這樣的年輕人,反倒不懂得人情世故,萬一真的將這事兒捅上去,在場的人全都吃不了兜著走。
“大人放心,我們……我們一定好好伺候大人!痹S朗比秦逍大上三十多歲,此時跪在這年輕人面前,實在覺得尷尬。
“都起來吧。”秦逍也不廢話,向許朗道:“我今日剛上任,官服還沒有準(zhǔn)備好,不過主事大人令我前來熟悉一下,所以你先帶我到倉庫去看看,讓我熟悉熟悉。”
許朗和其他人都起身來,彎著身子恭敬道:“大人請!”
秦逍起身來,許朗急忙在前面帶路,其他人也都跟在后面,秦逍回頭道:“也不用一大幫子人都跟著,只要不聚賭,你們想休息,我也不會去管。”其他人頓時都停下步子,唯有班頭張闊海跟上,許朗唯恐秦逍介意,忙道:“大人,倉庫需要兩把鑰匙才能打開,一把在卑職這里,另一把在庫吏班頭手里,缺了一把鑰匙都不成!
秦逍這才明白張闊海為何跟在身后。
到了庫房正門前,門上果然是鐵將軍把門,許朗和張闊海同時上前,把門的鐵將軍果然有兩處鑰匙孔,兩人同時將鑰匙放入鑰匙孔,對了個眼神,一起扭動,“咔嚓”一聲脆響,鐵鎖被打開。
兩人一左一右推開了庫門,里面容量巨大,卻是擺放著無數(shù)的箱子。
秦逍知道箱子里面都是兵器,緩步走進(jìn)去,向前是一道筆直的道路,左右兩邊擺放著成堆的木箱。
“大人,這里面存放的是戰(zhàn)刀和長矛!痹S朗跟在緩步前行的秦逍身后,十分恭敬:“道路左邊是供應(yīng)神策軍、龍鱗禁衛(wèi)和武衛(wèi)營所用,右邊則是各州大營所需。各州大營所使用的兵器,無論是鍛造的鐵礦還是鍛造的工藝都差一些。這里現(xiàn)存有儀刀三千把,龍鱗刀五千,橫刀兩萬,障刀四萬,另有陌刀五萬,還有五萬桿長矛,進(jìn)出的兵器,甲庫署那邊都有登記。”
秦逍微微頷首,他畢竟在都尉府待過,對于四制唐刀自然還是十分熟悉。
儀刀刀長,通常用于皇帝的儀仗衛(wèi)隊,彰顯威嚴(yán),橫刀則主要裝備于衙差捕快以及維持秩序的巡邏兵士,而障刀和陌刀則是軍中主戰(zhàn)戰(zhàn)刀,障刀短,便于近身搏殺,而陌刀長,是對付騎兵的重要兵器。
龍鱗刀不在四刀之內(nèi),對材質(zhì)的要求和鍛造工藝極高,因為成本太高,所以只專門配備于龍鱗禁衛(wèi)。
秦逍心想這倉庫之內(nèi)就儲存了十萬戰(zhàn)刀,帝國對于武備卻也不算太輕視。
“最多的時候,倉庫常備二十萬把戰(zhàn)刀,先帝之時,倉庫里至少也保有十五萬把!痹S朗對甲字庫的情況自然是了若指掌:“不過如今朝廷缺銀子,庫存的數(shù)量卻也不能低于十萬把,而且給地方州軍撥發(fā)兵器也是能省則省,只要不是真的不能用,咱們這邊是不能輕易撥出去!
秦逍問道:“咱們這里的兵器一年進(jìn)出大概在多少?”
“以前是盡量多存少撥,即使撥出去了,也要迅速從兵器鍛造坊補充上來。”許朗解釋道:“不過現(xiàn)在不比從前,撥出去多少,也只能盡可能原數(shù)補回,有時候補上來的甚至比撥出去的還少,說到底,還是戶部撥銀子的時候總是摳門得緊,銀子不到,想要補充兵器自然是難上加難。這是咱們兵部的家底,能爭一分是一分,能省一分也是一分!
“都是哪些鍛造坊負(fù)責(zé)鍛造兵器?”秦逍環(huán)顧四周,倒也是驚嘆這里面的規(guī)模,如果還是在西陵,如果沒能進(jìn)入兵部當(dāng)差,那是萬萬不可能見到如此壯觀的景象。
“京畿附近有工部專門建造的鍛造坊!痹S朗道:“鍛造兵器,是歸工部軍器司管,咱們從戶部要了銀子,再將銀子轉(zhuǎn)到工部那邊,給他們多少銀子,他們辦多少事兒。鐵礦、鍛造、運輸都需要花銀子,你不給銀子,工部那幫人就不動彈,有時候還占咱們便宜,給了他們一萬把戰(zhàn)刀的銀子,他們只給咱們八千把,說是鍛造的損耗也要由咱們兵部承擔(dān),反正軍器司沒有一個好東西!
秦逍雖然對具體的事項還不是很清楚,但許朗這樣一解釋,也大概明白了是怎樣一個流程。
這些兵器追根逐源,還是銀子,兵部從戶部討要銀子,拿了銀子再轉(zhuǎn)給工部,工部拿了銀子鍛造兵器,然后再由兵部收入倉庫,等到各路兵馬需要軍器裝備,兵部再酌情撥給。
中間這一條路很長,畢竟是儲存十萬兵器的庫房,走了好一陣子,眼見快要走到頭,許朗加快步子道:“大人,其實這些庫存也沒什么好看的。屬下那里備有上好的茶葉,不如先回署里喝杯茶,你今日剛到,不用太急,以后有的是時間。”說話間,目光閃爍,秦逍瞥了一眼,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到底哪里不對勁,也不清楚,只是淡淡道:“我不愛喝茶,韓主事既然讓我來看管倉庫,我自然要弄清楚我看管的到底是些什么!
他一邊說話,腳步卻不停,反倒是加快了步子,許朗先前解釋的時候倒還十分鎮(zhèn)定,但此刻卻分明有一絲忐忑,臉色分明有一絲絲不對勁。
秦逍在甲字監(jiān)混了幾年,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對方但凡有一絲情緒波動,他都能一眼看穿,此時已經(jīng)察覺許朗神色有些不對勁,不動聲色,含笑問道:“這倉庫如果補充新的兵器,是放在最外層,還是放在最后面?”
“自然是就近存放,這里面距離大門太遠(yuǎn),所以存儲時間過長的一些廢舊兵器會搬到最后面來。”許朗道,見到秦逍已經(jīng)快要走到盡頭,一只手搭在一只木箱上,許朗眼角微微抽動了兩下。
第440章 斷刀
秦逍面帶微笑道:“你說的廢舊兵器,指的是什么?總不會是回收的兵器都要運到這里來吧?”
“不是不是!痹S朗立刻道:“卑職是說,兵器庫有些兵器有些時候沒有撥出去,時日久了,受潮生銹,也就成了廢舊的兵器。這些兵器積累的多了,會統(tǒng)一送到鍛造坊重新鑄練,在此之前,就都存在倉庫的角落里!
秦逍微微點頭,忽然向倉庫角落方向走過去。
許朗急忙跟上,似乎想說什么,卻又沒能說出來,到了角落處,秦逍果然看到這邊堆積了數(shù)百口大箱子,含笑問道:“這些都是廢舊的兵器?”
許朗忙道:“正是!
“對了,從鍛造坊出來的兵器,是否裝箱直接運到這里?”秦逍問道。
許朗道:“鍛造好之后,工部會派人與兵部交接,兵部這頭,都是韓主事負(fù)責(zé),有時候他會派人去鍛造坊核對之后,將兵器裝箱運回,有時候主事大人會親自帶人運回來。”
“所以從鍛造坊裝箱的時候,兵部會當(dāng)場就會清點數(shù)目?”秦逍初來乍到,似乎對這些很感興趣。
許朗笑道:“兵部會有人清點,若是出了差錯,咱們運回來,以后數(shù)目對不上,那就是咱們兵部的責(zé)任了!
“我明白了。”秦逍點頭道:“在鍛造坊清點數(shù)目后再裝箱,然后運到兵器庫,我敲這些箱子上面也都寫了編號,所以除非有人來領(lǐng)取兵器的時候會再清點核對一下,平時這些箱子自然都不會打開!
許朗忙道:“正是!
“可是我瞧這些箱子上面的鐵釘似乎從來沒有動過,也沒有重新釘入的痕跡!鼻劐械溃骸叭绻艺f的沒錯,角落這些兵器箱從鍛造坊運回來之后,就從沒有打開過,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許朗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個……這個應(yīng)該是……應(yīng)該是不曾打開過!
“可是你剛才說,堆積在這里的都是廢舊兵器。”秦逍嘆道:“所以我很奇怪,難道你的眼睛會隔空視物,這些箱子都沒有打開過,你又怎知里面的兵器一定生銹廢棄?”
“這……!”
秦逍臉色猛地一沉,冷笑道:“許朗,你是否看我年紀(jì)輕,又是剛剛上任,所以心存欺瞞?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是在調(diào)侃本官?”
“卑職絕沒有這個膽子!痹S朗惶恐道:“大人,卑職……卑職只是個書令吏,上官說這些兵器廢舊,要堆放在倉庫角落,卑職……卑職只能遵從上官的吩咐。”
“上官?”秦逍皺眉道:“你說的上官又是什么人?”
許朗有些猶豫,秦逍冷哼一聲,淡淡道:“你似乎忘記了,從今天開始,我才是你的上官。你說的上官,可是我的前任?或者說,是韓晝韓主事?”
“是……是邱令吏!痹S朗不敢隱瞞:“邱令吏在職的時候,確定這些箱子里面的兵器廢舊,所以吩咐我們堆放到此處,若是有人領(lǐng)取兵器,這里的兵器萬不能撥給出去!
秦逍笑道:“既然是廢舊兵器,自然是不能撥給出去,那些當(dāng)兵的要是領(lǐng)了廢舊兵器,可是要惹大麻煩的!
“是是是,大人所言極是!痹S朗陪笑道。
“所以咱們這兵器庫是一直有廢舊兵器堆放在這里?”秦逍伸手在木箱子上輕輕撫摸。
許朗忙道:“往年的規(guī)矩,新年一過,這里面大部分的廢舊兵器就要運去鍛造坊重新鍛造,不過大人也知道,咱們部衙今年出了些事兒,所以耽擱下來,不過這個月月底之前,這些兵器都要運走的。以后有廢舊兵器,再堆積此處,等到數(shù)量多了,便再運走重新鑄造!
秦逍笑了一笑,道:“我明白了。所以朝廷自然也知道兵部倉庫里的兵器會有損耗?”
“這是正常損耗,戶部那邊也說不出話來!痹S朗道。
秦逍想了一下,道:“你拿東西來,我想瞧瞧這里面的兵器到底廢舊成什么樣子。”嘆道:“以后我就要在這里當(dāng)差,總要明白廢舊兵器的標(biāo)準(zhǔn),若是不懂,往后將廢舊兵器撥出去,那可是要惹大禍的!
“大人……大人要開箱?”許朗有些吃驚,忙道:“大人不用急,卑職對廢舊兵器的標(biāo)準(zhǔn)很清楚,甲庫署里面有廢舊的刀具,咱們回甲庫署李,卑職拿給大人細(xì)細(xì)觀看。”
“既然手邊就是,何必跑回去看?”秦逍笑道:“來,打開箱子!
許朗神色有些慌亂,四下看了看,終是上前兩步,低聲道:“大人,要開箱,是不是……先問問主事大人?”
秦逍立刻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這個甲庫令吏沒有資格開箱?”
“大人誤會了,卑職絕不是這個意思!痹S朗急忙道:“主事大人曾經(jīng)親自吩咐過,存放在此處的廢舊兵器不要動彈,更不許打開!
“韓主事有過這樣的吩咐?”秦逍皺眉道:“許朗,按照唐律,我有沒有資格開箱?”
許朗立刻道:“自然是有的。卑職只是擔(dān)心大人開箱后,被主事大人知曉,總是有些麻煩,上官的吩咐,咱們做屬下的遵照意思行事就好,其實……其實沒必要惹出事來!
秦逍也不廢話,取出了隨身攜帶的魚腸刺,在許朗慌亂的神色中,直接撬開了一只木箱子。
打開箱蓋,上面鋪著一層干草,將干草扒開,箱子里碼放著長刀,秦逍估算這箱子里至少有三十把戰(zhàn)刀,從中取了一把出來,刀刃毫無生銹的痕跡,握著刀柄,臉色冷峻。
許朗額頭滲出冷汗。
秦逍瞥了他一眼,仔細(xì)看了看戰(zhàn)刀,這是陌刀,秦逍自然是見過陌刀,只不過這陌刀和自己認(rèn)知中的陌刀明顯不同,刀身不但短了許多,而且刀身極薄,倒像是鐵片一般。
他用衣袖擦拭刀身,這把陌刀也是毫無生銹的痕跡。
“不是說這些戰(zhàn)刀都已經(jīng)生銹廢舊?”秦逍皺眉道:“我看并無銹跡,怎能當(dāng)作廢舊兵器處理?”
許朗忙道:“興許是前任邱令吏弄錯了。大人,這……!”
秦逍也不理會他,將陌刀遞給許朗,道:“拿著!”
許朗不知道秦逍葫蘆里買什么藥,不敢違抗,接過陌刀,秦逍從箱子里又取出一把刀來,和先前那把刀一樣,刀身也是比正常的陌刀短上許多,而且刀身甚薄。
秦逍心知陌刀的刀身極長,對付騎兵的主力戰(zhàn)刀,雖然刀鋒銳利,但刀背卻極為厚實。
秦逍橫刀在手,向許朗道:“你拿刀砍過來!”
“什么?”許朗一時沒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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