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盧俊忠來說,他十分清楚自己的靠山就是圣人,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但對圣人卻像一條狗一樣忠誠。
大理寺那邊,也早已經(jīng)被刑部壓制,自大唐立國以來一直騎在刑部頭上的大理寺,編制一再縮減,如今實(shí)際上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清水衙門,只要被盧俊忠看上的案子,大理寺拱手相讓,不敢沾染分毫。
盧俊忠以制造刑獄發(fā)家,每一次大興牢獄,都會給他帶來巨大的收獲,不過隨著圣人坐穩(wěn)了皇位,朝中再也聽不到反對皇帝的聲音,而圣人也并不希望朝堂一直在動蕩之中,所以這些年在圣人的暗示下,盧俊忠收斂許多,按捺住自己嗜血扭曲的本性,沒有再弄出太大的風(fēng)浪來。
不過就像狗改不了吃屎的習(xí)慣,刑部那一雙雙陰鷙的眼睛環(huán)顧四周,誰也不知道這位奇丑無比陰險毒辣的刑部堂官會在哪一天又會生出事情來。
而讓人聞之色變的盧俊忠,也得了一個貼切的綽號。
血閻王!
第389章 刑部衙門前的鼓聲
秦逍騎馬拉車到了刑部官署正門外,驚駭?shù)牟皇乔劐校瞧渌偈鸬男l(wèi)兵。
刑部門前的黑衣衙差瞧見馬車停在門前,也是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自從圣人登基之后,經(jīng)過盧俊忠的努力,刑部已經(jīng)成為死亡恐怖的代名詞,朝中各司衙門,能夠不與刑部往來就盡量不往來,甚至戶部撥付的俸祿銀子,第一個想到的一定是刑部。
朱雀大街上,除了刑部的官差之外,無論是誰,看到這黑色高墻的陰森衙門,都盡量離得遠(yuǎn)一點(diǎn),甚至有人寧可繞道也不愿意從刑部門前經(jīng)過。
秦逍騎馬拉車停在刑部正門外,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幾乎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這些年刑部確實(shí)沒有繼續(xù)對朝中的官員進(jìn)行捕殺,但血閻王盧俊忠嗜血的性情卻沒有消失,而且刑部高墻之內(nèi),從來都沒有停止過流血,刑部十六門,也并無空閑過。
不能去查官員,但平民百姓犯案的自然也不少。
盧部堂這兩年不能在京都掀起血案,將眼睛向京都之外瞧過去,地方上各州府許多大案要案沒能及時審出結(jié)果,盧部堂便讓人將案犯送到京都來審,所為上有所好下必趨之,知道盧部堂的癖好后,地方上許多的案子故意不審出結(jié)果,送到京都交給刑部,甚至有些地方官員費(fèi)盡心思弄出要案,就像獻(xiàn)上厚禮一樣將案子送到京都來。
如果盧部堂一高興,勾勾手,從地方上調(diào)用到京都刑部,那可是前途無量。
許多人都知道,盧俊忠從刑部司令吏升到刑部尚書的位置,僅僅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如此速度,在帝國幾乎是從無有過的事情。
不但部堂大人平步青云,便是在他手底下當(dāng)差的那些官吏,在每一次大案之后,都有一大批人得到升遷賞賜。
想要升官發(fā)財,進(jìn)入刑部衙門絕對是一條捷徑。
如今一個年輕人竟然騎馬拉車停在刑部衙門前,堵著正門口,這簡直是找死。
刑部官差被其他各司衙門所排斥,但他們的眼中卻也從來瞧不起其他人,早有一名衙差厲聲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膽,竟敢堵在刑部衙門前,不想死的滾開。”
秦逍非但沒有走開,反倒是翻身下馬,到后面跳上板車,拿起了一只鼓槌,二話不說,對著固定在板車上的那只大鼓“咚咚咚”猛敲起來。
這大鼓隆隆之聲瞬間在朱雀大街遠(yuǎn)遠(yuǎn)傳開。
刑部衙差都是變了顏色。
見過找死的,可是沒見過這樣找死法的。
兩名黑衣衙差已經(jīng)沖上前去,一人伸手便要從車上將秦逍扯下來,卻猛地聽到秦逍大聲叫道:“求大老爺做主,求大老爺做主!”一邊拼命擂鼓,一面大聲叫喊。
他這樣一喊,本想將他從車上扯下來的衙差一怔,和同伴對視一眼,都顯出詫異之色。
朝陽初升,正是朱雀大街各官署衙門進(jìn)班的時候,朱雀大街有不少官員往來,有的騎馬有的坐轎,亦有徒步而行。
眾官員經(jīng)過刑部衙門的時候,盡可能都靠向另一邊,與這邊拉開距離。
先前秦逍騎馬拉車停在刑部衙門前,不少路過的官員就覺得十分驚奇,卻不好停步,這時候秦逍擂鼓叫喊,便有不少官員駐足遠(yuǎn)觀,表情各異。
兩名黑衣衙差雖然詫異,但知道讓秦逍在衙門前如此放肆,上面追究下來,倒霉的只能是自己,一人已經(jīng)跳上車,伸手去抓秦逍的手臂,秦逍卻極其靈活地躲開,繞到大鼓另一邊,繼續(xù)擂鼓,口中依然叫喊著“大老爺做主”。
另一名衙差也跳上車,這鼓大,板車自然也不小,秦逍身形閃動,如同泥鰍一般,兩名衙差都想將秦逍拿住,但被秦逍左閃右晃,每次眼見得便要抓住,卻偏偏被秦逍閃過,差之毫厘,顯得異常狼狽。
圍觀的官員們本就對刑部的人厭惡至極,見到兩名黑衣衙差狼狽樣子,心下都是好笑。
忽見到一輛馬車過來,停在衙門前,一名黑袍官員從馬車內(nèi)下來,遠(yuǎn)處看熱鬧的官員見到黑袍官員,立時都散開,不敢繼續(xù)看熱鬧。
黑袍官員身材肥胖,肚子高高鼓起,從馬車下來后,馬車迅速離開,那人瞧見停在衙門前的板車,又瞧見大鼓,肥肥的臉上顯出冷色,沉聲道:“這是怎么回事?”
“大人,這人在衙門前鬧事!币幻ツ们劐械暮谝卵貌钜姷胶谂酃賳T,忙從板車跳下去,躬身恭敬道:“他在這里敲鼓,屬下正要將他捉拿。”
黑袍官員瞧見另一名黑衣衙差在板車上被秦逍東晃西躲弄得狼狽不堪,冷哼一聲,罵道:“沒用的東西!睕_著秦逍大聲道:“你是什么人?怎敢在刑部衙門前喧嘩?”
秦逍自然早就從馬車上下來的黑袍官員。
他知道刑部堂官盧俊忠身形干瘦,眼前這人自然不可能是盧俊忠,卻還是放下了鼓槌,向黑袍官員拱手道:“大人,我是來報官的,求大老爺們幫忙做主!
“報官去京都府!焙谂酃賳T沒好氣道:“京都的案子,你找京都府去,跑到刑部來,是要找死不成?”向衙差吩咐道:“打他三十棍子,然后讓他滾蛋,刑部豈是肆意喧鬧的地方。”
秦逍立刻道:“大人,我這案子,京都府接不住,必須勞煩刑部的老爺們!
“是殺人還是放火?”黑袍官員道:“殺人放火的案子,刑部也能接得住。他們要是接不住,自然會報到這邊來,用不著你自己跑過來!睕]有興趣和一個布衣小民糾纏,向官署大門過去,登上了臺階。
秦逍又叫道:“是有人失蹤了,我來報官,是求你們幫忙找人!
黑袍官員見秦逍糾纏不休,而且還要讓刑部幫忙找人,更是惱怒,轉(zhuǎn)頭道:“抓住他,打他五十棍。讓刑部去給他找人,真是豈有此理,他是瘋了不成?打殺了也是活該!
“大人,小的是從西陵而來!鼻劐信e起手,手中正拿著虎頭玉佩:“你可認(rèn)識這個?”
朝陽之下,虎頭玉佩晶瑩剔透,玉佩上雕刻的虎頭獠牙如刀,威風(fēng)凜凜。
黑袍官員瞧見玉佩,微變了顏色,轉(zhuǎn)身下了臺階來,倒得板車邊上,伸手道:“拿來我看。”
秦逍將虎頭玉佩遞了過去,黑袍官員接了過去,拿在手中細(xì)細(xì)看了看,本來惱怒的神情變的嚴(yán)峻起來,抬起頭,將玉佩遞給了還站在板車上的秦逍,問道:“你是黑羽夜鴉?”
秦逍沒有否認(rèn),他本就是要亮明黑羽夜鴉的身份,點(diǎn)點(diǎn)頭,將虎頭玉佩收入懷中。
“你說有人不見蹤跡,是怎么回事?”黑袍官員想了一下,終于問道。
別人跑到刑部衙門要這邊幫著找人,就是在戲弄刑部,可是黑羽夜鴉要找人,那就非同小可了。
“我從西陵來!鼻劐姓溃骸拔髁昱褋y,我們一行三人日夜兼程來到京都,是要向朝廷稟報緊急軍情,可是我的兩個同伴突然消失,幾天下來,我四處找尋,卻沒有半點(diǎn)消息。實(shí)在是沒有辦法,這才前來刑部。此事事關(guān)重大,我覺得只有刑部能夠幫我找回他們!惫笆值溃骸斑請大人做主。”
他沒有說一行四人,宇文承朝在半道上跟隨王母會的人離開,并無入京,秦逍自然也沒有必要將此事告知。
黑袍官員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逍,逍遙的逍!”
“我知道了!焙谂酃賳T道:“你就在這里等候,我去稟報!辈坏惹劐卸嘌裕D(zhuǎn)身進(jìn)了刑部衙門。
黑色高墻如同棺材一樣的刑部衙門占地極廣,下設(shè)四司,刑部大獄并不在這里,但十六門都在刑部衙門的后面,而且還有臨時收押囚犯的牢獄,雖然比不得刑部大獄龐大,但容納百來人不在話下。
刑部官署內(nèi)有大大小小官吏三四百人,比起其他各部衙門還有派別存在,刑部衙門只有一派人,那就是所有忠于盧俊忠的人。
盧俊忠就是這黑色衙門的皇帝,自他之下,所有人對他敬若神明。
黑袍官員位居刑部侍郎,大名朱東山,就像盧俊忠當(dāng)年平步青云一般,朱東山是盧俊忠的鄉(xiāng)右,本來只是地方上的小吏,此人擅長各類刑罰逼供,甚至專門寫過一本各類酷刑的書,圖文并茂,頗有名氣。
盧俊忠得勢之后,立刻網(wǎng)羅黨羽,將朱東山從地方上調(diào)入刑部,短短幾年時間,也是一路飛升,官至刑部侍郎,成為盧俊忠的得力助手。
“部堂在何處?”朱東山碰見一名官員,立刻問道。
盧俊忠在京都有府邸,而且妻妾眾多,但此人卻偏偏喜歡住在刑部衙門,一個月倒有大半個月待在衙門里。
按照盧俊忠的說法,刑部衙門的每一塊磚瓦都有血腥味,血腥味道可以讓他頭腦清晰,別人畏之如鬼的刑部官署,在盧俊忠心里,卻是自己真正的家園。
“回大人,在刑房那邊!”官員回道。
刑房便是十六門所在,位于刑部官署的后面,朱東山加快步子,沒走多遠(yuǎn),就已經(jīng)氣喘吁吁,卻依然沒有放慢速度。
黑色巨石壘砌成兩排房子,左右各有八間,左邊八間房子的大門都漆成紅色,右邊八門則是黑色。
靠近這邊,空氣中就彌漫著一股消散不去的血腥味道。
朱東山穿過十六門中間那條青石道,到了正對著道路的那處黑色房舍,站在門前,恭敬道:“大人,下官有事稟報!”
“東山啊,快進(jìn)來!崩锩?zhèn)鱽硪粋略有些嘶啞的聲音:“給你看一樣好東西!”
第390章 記仇
朱東山小心翼翼推開門,進(jìn)到屋里。
正對門的是一道屏風(fēng),屏風(fēng)上卻是畫著極為詭異的圖案,正是一組地獄十八層地獄各種刑罰的畫面,上面鬼吏猙獰,而冤魂凄慘,那慘嚎聲似乎從屏風(fēng)上隱隱傳來。
普通人看到這樣一面屏風(fēng),必然是心下發(fā)毛背脊生寒。
朱東山卻早就習(xí)以為常,繞過屏風(fēng),在屏風(fēng)后面,一名不到五十歲的干瘦男子身著便服,手里拿著一件極為古怪的物件,饒有興致地在手中玩弄,扭頭看向朱東山,笑道:“東山,你來瞧瞧這個!
“部堂大人,這是什么?”朱東山上前,看見這物件宛似人手,卻又像釘耙,不過利齒處卻呈半勾狀,對見慣了各類刑具的朱東山來說,不覺得陰寒,只是從未見過,有些陌生。
干瘦男子自然是刑部堂官盧俊忠。
盧俊忠尖嘴猴腮,兩只耳朵比常人要尖的多,膚色黝黑,確實(shí)是樣貌丑陋。
“我正要給它想個名字。”盧俊忠笑瞇瞇道:“半個月前,湖州刑部司陳玄陽讓人送來一副圖,上面畫了這件刑具,而且將尺寸以及制作方法都寫的一清二楚,如何使用,更是詳細(xì)得很。這是他親自設(shè)計,在刑犯身上使用過,說是效果奇佳。我令人打造了一副,昨晚送了過來,然后試了一下,果然是有趣!
朱東山雖然想立刻稟報秦逍之事,但見到盧部堂興致勃勃,不敢壞了他興致,弓著身子道:“部堂大人,這刑具如何使用?”
盧俊忠臉上顯出興奮之色,眸中閃著光彩:“先要將人犯剝光了衣服,然后四肢綁在鐵床之上,讓他不能動彈。然后用滾燙的開水往他身上澆灑,一邊澆灑,一邊用這刑具在他身上如同梳理頭發(fā)一樣梳動,所過之處,便能夠刷去人犯的皮肉。最后能把皮肉刷盡,露出白骨,嘿嘿,而且人犯一時還不死不了。東山,回頭我試給你瞧一瞧,那陳玄陽當(dāng)真是個人才,竟然想出如此高明的刑具,回頭將他調(diào)來刑部,咱們必然如虎添翼!
“大人說的是。”朱東山忙道。
“鐵梳子!北R俊忠靈光一現(xiàn),拍著腦門子道:“不錯,這刑具就叫鐵梳子,哈哈哈哈!”
朱東山弓著身子,陪笑道:“好名字,大人睿智,竟然想出如此精明的名字,這鐵梳子雖然是陳玄陽想出來,但要讓它流傳千古,沒有部堂大人,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盧俊忠抬手摸著自己頜下一綹黑色山羊須,將刑具放在桌上,這才道:“你方才說有事稟報,是什么事情?”
朱東山立時收起笑容,道:“大人,衙門前有騎馬拉著一輛車子,車子上架著一只大鼓,在刑部衙門前擂鼓!
“方才的鼓聲是從咱們門前傳來?”盧俊忠皺起眉頭:“有人嫌自己的命長嗎?你如何處置的?”
朱東山道:“下官沒有處置,讓他在門外等候。”
盧俊忠臉色一沉,瞥了朱東山一眼,在椅子上坐下道,慢悠悠道:“有人在刑部衙門前擂鼓,然后其他各司衙門的官員都看在眼里,他們心中嘲笑,而你卻沒有處置擂鼓之人,東山,你是不是還沒有睡醒?”
“黑羽夜鴉!”朱東山立刻道:“部堂,擂鼓的人是黑羽夜鴉!
盧俊忠一怔,錯愕道:“你說什么?”
朱東山上前一步,輕聲道:“在門外擂鼓的是黑羽夜鴉,叫做秦逍,從西陵進(jìn)京來!
盧俊忠赫然站起,失聲道:“是黑羽的人?”
朱東山點(diǎn)點(diǎn)頭。
“前幾天得到消息,嘉峪關(guān)被封鎖,雖然具體事態(tài)還不清楚,但必然是西陵出現(xiàn)了大變!北R俊忠道:“這個時候,黑羽的人進(jìn)京,定然是黑羽派他們來送信!比粲兴,終于道:“定是有十萬火急的緊急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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