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很不客氣，可敦也是皺起眉頭，葉赫居喝道：“大膽，竟敢在可敦面前放肆�！�
“可敦自然是睿智之人�！鼻劐械溃骸翱啥�，西夜王子聲稱是我在酒杯下毒，然后毒死了穆扎德和汗王，我先不辯解。恕我冒昧，想問可敦一個問題�！�
可敦臉色肅然，道：“你說�！�
“無論是誰，要殺人總要有個理由，除非是瘋子和白癡�！鼻劐械溃骸拔易詥柌凰惘傋樱膊皇前装V，那么我想問，我謀害汗王的目的是為了什么？殺人需要有理由和動機，我的理由和動機何在？”
“你們是唐人，視我兀陀為敵，謀害汗王，還要什么理由？”牙骨山塔厲聲道。
秦逍臉色也冷峻下來，沉聲道：“可敦，兀陀和大唐確實有過戰(zhàn)事，但是誰都知道，上一次大戰(zhàn)過后，汗王與我大唐開始交好，也正因為汗王的寬仁，雙方貿(mào)易恢復，對貴我兩國都是百利無一害�！笨聪蜓ζ盥罚溃骸百菇锎笕�，我們進入白狼城之前，你是受命對我們行了下刀禮，請問下刀禮是什么意思？”
薛祁路道：“下刀禮的意思，便是將你們當做朋友看待，不會將刀劍對向你們。不過你們?nèi)羰侵\害汗王的兇手，下刀禮自然不再存在�！�
“能讓汗王給我們下刀禮，汗王自然是將我們視作朋友。”秦逍道：“所以在汗王的眼中，我們雖然是唐人，卻是兀陀人的朋友，山塔葉護說因為我們是唐人就謀害汗王的理由自然是不成立�！�
牙骨山塔嘴唇微動，卻無法辯駁。
“恕我直言，此番我們護送汗王回白狼城，此前汗王一直與我們在一起，很少人知道�！鼻劐锌粗啥氐溃骸叭绻覀冋娴南胍\害汗王，又何必等到汗王回城再動手？而且還在宴會之上下毒，在酒杯留下痕跡，那豈不是愚不可及？”
可敦和薛祁路聽得秦逍之言，卻是不自禁微微頷首。
乞伏善控制白狼城，欲圖奪取汗王，雖然封鎖消息，但畢竟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城中的百姓或許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作為汗王最親的人，可敦自然是早就察覺出端倪，而薛祁路亦是有所察覺。
只是兩人的實力根本不足以與乞伏善對抗，不敢輕舉妄動。
白狼王回城，乞伏善的尸首被帶回來，可敦和薛祁路自然很清楚，那是白狼王借助了唐國人的力量鏟除了乞伏善，不但是這二人，其實不少兀陀官員心里也有數(shù)，但都不敢直說出來。
畢竟兄弟相殘不是什么好事，真要傳出去，對白狼部的聲譽有利無害，而白狼王也沒有將真相公之于眾。
毫無疑問，白狼王這次能夠安然回到白狼城，這群唐人居功至偉，否則白狼王又怎會給他們下刀禮，還在汗王宮宴請?zhí)迫耍诖酥�，唐人可是連踏入汗王宮的資格都沒有。
宇文承朝見可敦反應，知道秦逍說到要害處，拱手道：“可敦，我也說句不該說的話。我是西陵宇文家的人，汗王的安危，我同樣關心。汗王與大唐睦鄰友好，而且還支持與我大唐貿(mào)易，于公于私，我對汗王都是感激不已，而汗王在位，對我們有利無害。從利益出發(fā)，莫說我們謀害汗王，即使有其他人謀害，我們也會挺身而出，拼死也要保護汗王的周全�！�
這話更是直指要害。
可敦微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汗王活著，對你們來說好處更大�！�
“可敦，老臣也斗膽直言。”薛祁路道：“老臣以為，宇文大公子的人沒有任何動機謀害汗王。西陵對我汗國心存畏懼，一直擔心兀陀鐵騎東進入關，汗王寬厚仁慈，為了兩國百姓，一直在反對繼續(xù)與唐國開戰(zhàn)�！笨戳擞钗某谐谎郏爬^續(xù)道：“他們?nèi)绻\害汗王，那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災禍，于情于理，實在是說不通�！�
“兩位葉護是什么看法？”可敦問道。
牙骨山塔想了一下，才道：“可敦，老俟斤說的不錯，西陵人應該不敢對汗王下狠手�！�
秦逍心想這是認識你后，你第一次說了句人話。
“葉赫葉護，你呢？”
葉赫居道：“可敦，兇手必然是唐人和西夜人中的一個，我們定要找到真兇�！笨戳宋饕雇踝右谎�，道：“西夜不過是區(qū)區(qū)小國，就算讓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他們也不敢在酒中下毒�！�
西夜王子卻已經(jīng)跪倒在地，顫聲道：“葉護說得對。可敦，我們西夜上下加起來不到十萬之眾，地處荒僻，汗國抬腳便可以將我們西夜踩死，我們哪里有膽子敢下毒謀害汗王，絕對不敢，求可敦明察�！�
“你確實不敢，但穆扎德敢不敢就另說了。”宇文承朝赫然看向西夜王子，神色冷峻。
西夜王子一怔，但馬上道：“你說穆扎德……穆扎德下毒，那……那絕不可能，他若是下毒，自己怎么會死了？”抬手指向穆扎德尸首：“可敦，穆扎德也被毒死，哪有下毒之人自己被毒死的道理？是唐國人在誣陷我們�！�
西夜王子知道一旦穆扎德被確定是兇手的后果，只能竭力辯駁。
兀陀汗國崛起之前，西域有不少國家也曾與大唐有過往來，但兀陀這頭怪獸橫亙在道路之中后，大唐與西域雖然還有貿(mào)易上的往來，但官方幾乎再無接觸。
西夜國與大唐沒有任何邦交，西夜王子自然不會在乎指責唐人是兇手。
而且在這種情勢下，即使雙方有邦交，西夜王子對指責大唐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西夜國頭頂上的馬刀是兀陀人的，而不是大唐的。
“王子難道不懂畏罪自殺？”宇文承朝氣勢逼人：“穆扎德敢在宴會之上拒絕跪拜，膽氣過人，那他自然也有膽量在杯中下毒�！蹦抗馊绲�，盯住西夜王子：“汗王被害，可敦和諸位葉護自然要追查，穆扎德如果活著，定然要遭受審訊，他唯恐自己露出破綻，害怕下毒害死汗王的真相暴露，最好的方法，就只能是自盡�！�
“你……你胡說！”西夜王子怒道：“這都是你編造的謊言。”
“穆扎德只以為他一死，死無對證，可敦就查不到兇手是誰。”宇文承朝向西夜王子走近兩步，厲聲道：“可是此等伎倆，豈能騙過可敦和諸位葉護？”
秦逍此時卻忽然明白，牙骨山塔為何見到穆扎德的尸首，一開始就問是不是自盡，現(xiàn)在看來，兀陀這些人一開始還真覺得是西夜人下毒，所以牙骨山塔才覺得穆扎德是畏罪自盡。
如果穆扎德在宴會上唯唯諾諾，或許可敦等人還會斟酌穆扎德有沒有膽量下手。
但穆扎德為了尊嚴，拒絕下跪，其骨氣固然讓人欽佩，但卻也讓可敦諸人覺得此人膽大包天，在酒杯中下毒，也不是不可能。
“你說……你說是穆扎德下毒，那……那他的理由和動機是什么？”西夜王子爭辯道：“殺人總需要理由。”
“王子，你說理由是什么？”宇文承朝反問道。
西夜王子立刻道：“沒有理由。我們西夜國絕不敢謀害汗王，我們沒有理由和動機。”
“宇文承朝，你說西夜國謀害汗王的理由是什么？”可敦問道。
宇文承朝轉(zhuǎn)身向可敦拱手道：“可敦，其實四個字就可以解釋穆扎德下毒的理由�！�
“哦？”可敦蹙眉道：“哪四個字？”
“禍水東引。”宇文承朝冷笑道：“西夜人在杯中下毒，就是想要誣陷兇手是我們�？啥�，汗王這些年與我大唐睦鄰友好，但天可汗卻一直向西征伐，所有人都知道，西域諸國在汗國面前不堪一擊，西夜是小國，兀陀鐵騎一旦殺到，西夜國瞬間就會國破家滅�！�
宇文承朝這幾句話，卻是讓在場的所有兀陀人聽著心里舒坦。
“你是說西夜人擔心兀陀鐵騎繼續(xù)西進，所以才會謀害汗王？”牙骨山塔忍不住問道。
宇文承朝點頭道：“正是。如果可敦被西夜人欺騙，覺得真是我們謀害了汗王，那么兀陀軍民必然對大唐心生恨意，天可汗也一定會集結(jié)兵馬，東進攻唐，為汗王報仇�！�
“那是自然�！毖拦巧剿杖溃骸皟词秩绻悄銈�，即使天可汗不出兵，我白狼部也一定召集所有的勇士，殺進唐國，用你們唐國人的腦袋來祭祀汗王�！�
宇文承朝淡淡一笑，道：“山塔葉護的話，我能理解，而這也正是西夜人的目的�！�
第221章 利益與真相
西夜王子臉色慘白，急道：“可敦，冤枉，求您做主！”
“你們瞧見汗王設宴，請我們赴宴，所以就生了歹心�！庇钗某谐讲骄o逼：“穆扎德下毒，卻故意自己中毒而亡，如此讓人覺得在他之前就被已經(jīng)被人下毒，在他之前，正好是我們唐人，于是你們調(diào)拔離間的陰險計謀就能得逞�！�
“你胡說，你……你撒謊！”西夜王子口才顯然很一般，更加上宇文承朝步步緊逼，一時根本不知如何應對。
“一旦毒計得逞，兀陀和大唐便陷入刀兵之爭。”宇文承朝緩緩道：“那時候天可汗會調(diào)集重兵東進，你們西域諸國就安然無事。兀陀和大唐都是大國，戰(zhàn)事一開，無論誰勝誰負，最終其實都是兩敗俱傷�！�
白掌柜一直沒吭聲，此時終于開口道：“如果兀陀汗國受到重創(chuàng)，元氣大傷，西域諸國甚至有可能聯(lián)合起來攻入兀陀�！�
“不錯�！庇钗某谐溃骸翱啥兀饕谷税氐溞�，不可不查�！�
可敦若有所思，薛祁路卻是湊近可敦耳邊，低語幾句，可敦微微頷首，想了一下，終是吩咐道：“葉赫居，將西夜人全都拿下了�！�
西夜王子悚然色變，葉赫居猶豫一下，終是一揮手，狼衛(wèi)們一擁而上，眨眼間就將西夜王子和他手下那群西夜人俱都綁縛起來。
“可敦，冤枉，我們是冤枉的。”西夜王子大叫道：“唐國人誣陷我們，他們是壞人……！”
薛祁路卻已經(jīng)冷聲道：“西夜人謀害汗王，證據(jù)確鑿，將他們打入死牢，待汗王下葬之時，用這些西夜人的人頭祭祀�！�
西夜人都是大叫起來，狼衛(wèi)們卻不由分說，硬是將他們拖了下去。
秦逍心下倒有些詫異，心想可敦怎地如此痛快就確定一定是西夜人所為。
“宇文公子，汗王過世，今夜便要封城�！毖ζ盥返溃骸斑@邊無法繼續(xù)照應你們，你們?nèi)羰怯惺�，還是盡早離開的好�！�
薛祁路直接下了逐客令，更讓秦逍意外，宇文承朝卻已經(jīng)拱手道：“可敦，俟斤，我們回去之后，立刻收拾，天亮之前出城，不知可否？”
可敦沒有多說，只是點頭，轉(zhuǎn)身入宮。
葉赫居上前兩步，似乎想說什么，但終是沒有開口。
宇文承朝向秦逍等人道：“咱們先回禮賓院。”并不耽擱，帶著眾人迅速離開汗王宮。
回到禮賓院，宇文承朝立刻向幾人道：“趕緊收拾一下，半個時辰后，到前門會合，天亮之前，我們趕出城去�！币膊欢嘌�。
秦逍心下有些疑惑，但見宇文承朝神色凝重，也不好多問。
秦逍其實也沒有什么好收拾的，只是去禮賓院的馬廄找到自己的黑霸王，早早在禮賓院正門外等候，并沒有半個時辰，其他人也都出來，白掌柜和唐蓉坐了馬車，其他人俱都騎馬，哈尼孜坐在秦逍的身后，宇文承朝一聲令下，眾人迅速往城門去。
城門這邊已經(jīng)關上，好在薛祁路已經(jīng)派人在這邊等候，見到宇文承朝等人，那人上前向宇文承朝低聲道：“俟斤讓我告訴你，帶上你的人走的越快越好，路上多多保重�！�
宇文承朝拱手道：“請你告訴老俟斤，多謝他一番好意�！�
出了城，宇文承朝讓眾人加快速度，就像是從白狼城逃亡一般。
到天亮時分，已經(jīng)距白狼城有百里之遙，途中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大公子，咱們是往西風堡去？”秦逍催馬到了宇文承朝身邊問道。
哈尼孜要跟著精絕胡商一同回國，勢必要去往西風堡將哈尼孜交給胡商，而且大鵬和諸多唐國商賈此刻也都在西風堡，自然是要去與他們會合。
宇文承朝點點頭，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大家吃口干糧再繼續(xù)趕路，速度快一些。”
當下眾人停下來，昨晚出發(fā)的時候，胖魚已經(jīng)準備了許多干糧，主要是牛肉干，分給眾人食用。
“大公子，可敦怎么這么痛快就讓咱們離開？”秦逍見宇文承朝獨自在一邊吃著干糧，若有所思模樣，走近過去，忍不住輕聲問道：“他難道真的確定是西夜人下毒？”
“不是西夜人，你覺得是誰？”宇文承朝看著秦逍，神色凝重。
秦逍道：“也有可能是兀陀人自己下毒。乞伏善死了，但他的勢力并沒有徹底清除，汗王宮也許有他的人，昨晚一直給白狼王斟酒的侍女就有機會下毒。”
宇文承朝盯著秦逍眼睛，嘴唇微動，終究只是道：“有可能。”頓了頓，才道：“可敦也無法確定兇手是西夜人，但只有西夜人是兇手，對他們才有好處，所以西夜人是不是兇手已經(jīng)不重要�！�
“不重要？”
“如果可敦認定我們是毒害汗王的兇手，你可知道會有什么結(jié)果？”宇文承朝目光深邃。
“兀陀東進，刀兵相見！”
宇文承朝點頭道：“不錯，如果我們是兇手，正中納律生哥下懷。”嘆道：“白狼部在兀陀汗國最東邊，真要打起來，兵馬不但要集結(jié)在白狼部的領地，而且白狼部很可能還要作為先鋒�！�
宇文承朝這般說，秦逍立時恍然大悟。
納律生哥率領大軍東進，兀陀八部的兵馬自然會集結(jié)在白狼部領地，也許還沒有進入昆侖關，就在白狼部的領地禍害一方，白狼部也必將遭受極大的損失。
兀陀進入西陵的土地，唐軍勢必會迅速西進，白狼部如果是先鋒，不可避免先與唐軍作戰(zhàn)，那時候無論勝敗，白狼部定然會損失諸多兵馬，甚至會因此導致白狼部的衰弱。
可敦和她手底下那些官員當然知道這其中的玄妙，也會接近一切避免與大唐開戰(zhàn)。
“如果兇手是西夜人，兀陀人只需要向西攻滅西夜國就是了。”宇文承朝道：“白狼部只需派出一支兵馬便可以，他們自己的領地不會受到侵擾，而且可以讓新的汗王登上汗位，此前的政策不變，繼續(xù)與我們貿(mào)易�！碧ь^望著蒼穹：“只要貿(mào)易不中斷，白狼部不用打仗流血，貴族們就可以享受到諸多利益，他們自然還是愿意白狼王此前的政策能夠繼續(xù)下去�！�
秦逍心想這倒不假，貿(mào)易的繁榮，不但讓白狼王個人受益，白狼部的貴族們當然也是盆滿缽滿，否則沒有這些貴族們的支持，白狼王一人也不可能讓貿(mào)易政策順利實施。
“可敦的心思，自然是希望扶持自己的兒子登上汗位�！庇钗某谐従彽溃骸皳�(jù)我所知，可敦生有兩個兒子，年紀都不大，才干平平，但只要扶持一個登上汗位，可敦便可以掌控白狼部的大權，所以她絕不希望在這種時候與大唐開戰(zhàn)。”嘴角泛起一絲淺笑：“即使酒杯中的毒真的是我們所下，可敦也會將兇手之名扣在西夜國的頭上，只是利益使然，是權謀，在利益面前，真相不值一提�！�
秦逍道：“所以她讓我們趕緊離開兀陀，擔心有變？”
“不錯�！庇钗某谐櫰鹈碱^：“薛祁路是可敦的人，牙骨山塔雖然魯莽，對我們也存有敵意，但他是可敦的兄弟，自然聽從可敦的意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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