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所束縛,只是?低垂著頭,一言不發(fā),往前走。鮮紅的嫁衣在暗色調(diào)的場景里?顯得格外鮮艷,像是?血液在流動,空靈又?詭譎。
“咒人?血?”程晚吟想起了什?么,眉頭皺起。
街上死寂一片,一路上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這?個景象令人?不寒而栗。
她繼續(xù)觀察著場景,迅速拉住兩?個孩子的手,急切想要離開這?里?。
然而,遮天蔽日的詭氣籠罩在整個京城之上,紅色的雪花越加密集,她只能跟在自己女兒身后不斷朝著相府方向前進(jìn)。
突然,她看見了錢大人?雙腿俱斷,躺在街邊,血流如注。
程晚吟想過去查看,但是?兩?個孩子已經(jīng)手牽手遠(yuǎn)去。她只得放棄,快步追趕,聲音里?充滿了焦急和無奈。
“千思,這?里?是?哪?你叫住玄真,別往前走了!”
但是?王千思還是?沒有給她任何回應(yīng)。
畫著精致新?娘妝的她眼神空洞,就這?樣站立著,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牽著表姐王雅走過街道,走上集市。
集市上攤位翻倒橫躺,一片狼藉。所有人?都死了,死狀恐怖。
有人?臉部浮腫,渾身濕痕。有人?面色漆黑,化成焦炭。更有人?面色蠟黃,皮膚潰爛,露出森森白骨。
所有人?都仿佛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慢慢奪去生命。
在這?沒有湖水,沒有大火,沒有烈日的集市里?,死得悄無聲息。只留下了令人?心生恐懼的灰色灰燼。
明明走在大街上,程晚吟卻仿佛置身于徹骨冰寒。
“兩?腳羊,跳花墻。墻門破,人?頭落。雪兒飄……”空靈的童謠聲不知從哪里?傳來,飄蕩在耳畔,仿若魔鬼之音。
程晚吟跟隨王千思她們一直走。
直到行至相府前,她才看到了另一位相熟的官員——左相方思遠(yuǎn)。
方思遠(yuǎn)左臉畫著奇詭的花紋,顏面平平,呼吸微弱。但仿佛時光倒轉(zhuǎn),重回青年,臉上歲月留下的痕跡全然不見,此刻靠在相府石獅旁一動不動。
她胸前破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原是?心臟的地方,空無一物?。
但方思遠(yuǎn)只是?用那?雙狹長的眸子望著天空中飄過的雪花,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程晚吟還看見蘇穆青筆直跪在石階之前,低著頭,手握著長劍,看不清臉。這?長劍造成的傷勢,她曾經(jīng)在雙腿俱斷的錢钚璦身上看見過。
隨著腳步繼續(xù)向前,程晚吟才看清蘇穆青并非抬不起頭,而是?脖子上缺了一塊皮肉和骨頭。那?塊皮肉被攥在方思遠(yuǎn)的手里?,像是?被生生撕下來的。
驚才絕艷蘇穆青、兩?袖清風(fēng)方思遠(yuǎn)、斷案如神錢钚璦都是?當(dāng)今驚世絕艷之人?,如今卻都死了……死相詭譎,令人?心悸。
她心頭一片冰涼。
“盼你渡口,待你橋頭!
“松香接地走,揮癯龍繡虎出懷袖…”
咿咿呀呀的歌聲傳來。
程晚吟走到王千思和王玄真站立的正?門前,聽著里?面的曲子,伸出雙臂,用力將緊閉的大門推開。
昏暗的門后,身穿華麗玄服的女帝秦婉婷和正?裝打扮的皇太女秦扶辰…
一老一少的無頭尸體?正?被麻繩懸吊在正?門前,被風(fēng)吹得吱呀吱呀,左右擺動。
一個是?權(quán)力中心的女帝,一個是?下一代繼任者,如今皆無助死在府前。那?是?否代表那?大恐怖——咒人?血的源頭就藏在這?府邸之內(nèi)?
風(fēng)吹過,麻繩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音,猶如搖擺不定的秋千,在風(fēng)中上下擺動著。彷佛訴說著這?個王朝的命運(yùn)。
每一次搖擺,都帶來一陣尖銳的呼嘯聲,令人?心生寒意。
死了,都死了。
女帝死了,皇女死了,左相死了,錢大人?死了,百姓死了……
程晚吟內(nèi)心充滿了絕望和無力,仿佛是?置身于一片荒蕪中。
紙人?們端著托盤,魚貫而出。
女兒還在走。
門口掛著兩?盞紅色的燈籠,映照出院子中的陰森之氣。
只是?在看到秦扶辰頭顱時,王千思腳下卻沒有避讓,徑直踩在了上面。
外甥女王玄真更是?大逆不道,一腳將屬于女帝的那?顆頭顱踢到了一邊。
程晚吟跟隨兩?人?走進(jìn)相府,看到正?廳之上坐著一位紫衣官員。
“忘你不舍,尋你不休。”
女官身著仙鶴祥云紋官袍,面容陰沉而冷漠,像是?寒冰鐵塑,散發(fā)著冰冷的氣息。
——這?便是?咒人?血的源頭了。
程晚吟腳步變得沉重而猶豫。
無須懷疑,光看那?女官遍布尸斑的皮膚、隱藏在虛無中的五官,以及宛如實質(zhì)的陰氣,就能確定這?是?那?天級詭異!
“畫外人?易朽,似濃淡相間色相構(gòu)……”
那?位女官大約年過三四十,半躺在搖椅上,手中悠閑地把?玩著一把?折扇,輕輕搖著,嘴里?哼著不成曲的調(diào)子,漸漸壓過了院外那?空靈恐怖的童謠。
搖椅晃動著,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她長長的睫毛覆蓋住眼瞼,五指間還殘留著未干的血跡,但渾身官服卻潔凈無塵,仿佛與這?個被血色浸染的世界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