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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界在經歷了與天界的那一場戰(zhàn)役后,龍血玄黃,生靈涂炭。萬妖殿的夜夜笙歌,被凄寒的風撕扯得粉碎,只余下殿中長明的一盞孤燈。

  素蕘靠在門邊,沉默地看著金玉樓臺的墻壁上無法被雨水沖刷洗凈的血跡,聽著門內傳來壓抑而痛苦的哭聲。

  她知道自己敬愛的兄長正在做出痛徹心扉的選擇,她也知道這個選擇與她有關,可她幾乎是木然的,好像自己只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不知隔了多久,門被打開了,素蕘抬頭看過去,看見了妖君瘦得凹陷下去的臉,他伸出嶙峋的手,顫抖著撫摸她的面頰。

  他渾濁的眼中涌出淚水,“阿蕘,哥哥求你!

  曾經意氣風發(fā)的妖君,原本不必這樣低聲下氣地求她。

  一切塵埃落定之后,素蕘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冷靜。

  她只笑了一下,“好。”

  妖界哪有什么備受寵愛的小公主?

  妖君認她作妹妹,她就是不容旁人當面指摘的公主,妖君讓她作妓女,她就是萬妖殿里做小伏低的娼婦,妖君不認她,她就什么都不是。哪怕沒有心思各異的人在背后戳著她的脊梁骨,時時刻刻提醒她,她也知道,身份都是妖君給的,如今他不要她了,對她而言,又有什么值得傷心的呢?

  不過是關山萬里,長煙千嶂,她再也回不去了。

  一片黑暗中,她也不提燈,只顧著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可她突然聽見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穿云裂石:

  “素蕘——!”

  她回頭看去的瞬間,猝然驚醒過來。

  素蕘睜開眼睛,看見了一片熟悉的床幔,她的心口還是痛極了,連帶著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處處都難受,哭都沒力氣哭,脖子也扭不動。

  坐在床邊的人緊握著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見她有了動靜,小心翼翼地叫她:

  “阿蕘?”

  是沉玨的聲音。

  她失去意識之前還在魔域,醒過來時卻回到了瑯邊山。

  素蕘閉上眼睛,不敢大聲說話,也不敢用力吸氣,“……師兄!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聽見沉玨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醒了就好,我們救了你三天三夜,各種法子都用了,眼看著皮肉的傷口愈合,可你就是不醒。”沉玨伸出手,輕觸她的臉頰,“還有哪里不舒服?要喝水嗎?”

  素蕘感覺自己的腦子轉不過彎,她反應了一會兒,才覺得自己的嗓子沙啞干澀,“喝!

  沉玨立刻起身去給她倒水。

  素蕘又慢吞吞地問他:“師兄,白琚呢?”

  “啪嚓”一聲脆響,沉玨手中的杯子摔在了桌上,他深吸一口氣,反復告訴自己不能對素蕘說重話,忍得額頭的青筋都迸了出來,但仍是沒忍住,可見確實是生氣,話都說得顛三倒四:

  “白琚、白琚,素蕘,你到底喜歡白琚什么?師父說得對,我真是瘋了才會放你去九重天,我果然差點害死你。你跟著白琚去魔域,為了他闖到魔君的宮殿里,他呢?他早就走了,隔了一天不見你才知道找人,他去荒郊僻壤的地方找了,去九重天找了,最后來瑯邊山找,可他就是不去魔域找你,你不知道為什么?”

  素蕘還沒來得及細想,沉玨就自己將話接上了:

  “禍水東引,你知不知道?鬼知道天庭派白琚去魔域干什么,還偷雞摸狗一般地不能暴露身份。他知道你還在魔域,可他偏偏來瑯邊山找你,無非是因為他知道我們會去救你。你是妖族,我們也與妖族有關,他只要不親自出面,就能把自己和九重天摘得一干二凈,讓魔族以為你是妖君派去的,讓他們以為這是妖族在找他們麻煩!替他背個黑鍋也算了,我們也不忌憚魔族勢力,可白琚他就這樣耽誤了多少時間?我與師父去魔域找你時,你幾乎沒命了,師父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把你這條命救回來?他與魔君交手的時候自己都受傷了!你把白琚當作你未來夫婿,白琚把你當成什么?”

  沉玨喘了一口氣,聲音低下來,話尾竟又帶了一絲哽咽的顫音:

  “素蕘,我把你當作世間珍寶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白琚把你當什么?”

  白琚把她當成什么?

  無理取鬧的小姑娘,身份可疑的花妖,治病的藥罐子?

  她一邊想,他把她當作什么都沒關系,一邊又想,可他明明說過不會不喜歡她的。

  他原來和她一樣,也是個騙子。

  素蕘輕聲說:“師兄,我已經不難過了,你也不要難過。我知道你和師父對我好,天底下你和師父對我最好。”

  沉玨的背影僵硬了一瞬,他將水倒好,放在素蕘床邊的矮柜上,語氣仍有些不善:“你心里知道就好!

  素蕘被沉玨扶起來,喝了兩口水。她將杯子遞回去,打了許久的腹稿,還是開口說了:

  “師兄,我還是有點想不明白啊。”

  “你想不明白什么?”

  素蕘斟酌著措辭,“白琚那個大壞蛋、臭神仙、負心漢,他不是應該還指望著我給他治病,我如果真死了,他不就也沒救了嗎?”

  沉玨怒不可遏地一拍桌,“他病還沒好?怪不得他現在還守在瑯邊山外面說要見你,我以為他是要裝模作樣地道歉,原來是還指望著你呢?渣滓!”

  素蕘一沉吟,蹙眉,“師父沒趕他走?”

  沉玨也蹙眉,“沒有,師父讓他等著。”他懷疑地看著素蕘,“你不會還想去見他吧?”

  不想見。

  但必須要見,她沒得選。

  素蕘說:“再晾他兩天,我和他一刀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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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白甜師兄,啥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