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淮海中路927弄,某棟紅色小磚樓前的巷子前,站著三個男人。
一個戴黑框眼鏡、三十來歲的黑色西裝男子,一個五十來歲、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還有一個惴惴不安、打扮新潮的年輕人,幾人站在門口不遠(yuǎn)處,中年男子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右手腕上的限量版勞力士金表,然后有些焦急地問眼鏡男:“小穆,你說的那人到底怎么回事,約好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為什么還不過來呢?要不你再打個電話催一催?”
眼鏡男小穆笑了,說杜叔,林佑現(xiàn)在跟以前不能比,他現(xiàn)如今是大忙人,求他的人太多,時間上肯定匆忙,要不是我跟他是交大校友,后來的關(guān)系有不錯,人家未必肯見咱,你甭急,先等一下吧。
他說得平靜,而中年人則還是焦急無比,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說小穆啊,我能不急么?杜朗可是我唯一的兒子啊,他要是出了事,我和你賀阿姨這下半輩子可怎么活?
小穆看了旁邊的小年輕一眼,感覺杜朗跟自己以前的印象很不一樣,雖然打扮一樣花哨,但臉色慘白黯淡,黑乎乎的眼圈,好像即將離世的病人一樣,著實(shí)嚇人。
他看著杜朗一臉的期盼,說道:“杜叔,你放心,林佑跟你之前請過的那幾位大師不一樣,他是有真本事的——茅山宗,你知道吧?他太太是茅山宗的世家子弟,他也跟著學(xué)了一身的本事,您兒子的事情,他絕對有辦法解決的。我知道杜朗最近吃了挺多的苦頭,也失去了耐心,不過求人幫忙,咱得低姿態(tài),也別拿錢財這等俗事去壓人家,在這些人的眼里,錢這事兒,還真的不算什么,我這么講,你能夠明白吧?”
他知道這位杜叔平日里的秉性,所以特地多囑咐了一句。
杜叔聽到小穆沉穩(wěn)的話語,特別是那位林佑大師的名頭,焦頭爛額的他多少也舒了一口氣,慌忙點(diǎn)頭,說好,好,都聽你的,你幫我談就是了,該怎么談,多少費(fèi)用,你都做主,主要能夠救杜朗一命,我都聽你的。
小穆保持笑容,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再多說話。
三人又等了十幾分鐘,這時弄堂盡頭傳來腳步聲,沒一會兒走來一男一女,男的相貌普通,女的倒是長得秀雅絕俗、綽約多姿,小年輕杜朗瞧得兩眼發(fā)直,而小穆則徑直迎了上去招呼:“老同學(xué),你終于回來了!
來人卻是他們等待良久的林佑大師,瞧見這三人,他略帶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哈瑞輝,我?guī)ц寸魅D幼醫(yī)院,沒想到醫(yī)院人挺多,耽擱了一些時間!
小穆很驚訝,說老林你太太懷孕了?幾個月了?
林佑一臉幸福地看著旁邊的氣質(zhì),笑著說道:“三個月了!
小穆說我說你怎么回魔都來呢,原來是這樣,恭喜恭喜。
林佑說對,這邊的醫(yī)療條件畢竟好一些。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小穆便給林佑介紹旁邊翹首以盼的兩人,中年男子叫做杜遠(yuǎn)貴,在津門港一帶做物流倉儲生意,小年輕叫做杜朗,大專畢業(yè)之后,一直在他父親的公司里面做事。
簡單寒暄一會兒,林佑對三人說道:“別在外面站著了,屋里聊吧。”
三人進(jìn)了小磚樓,林佑帶著三人進(jìn)了會客室,妻子蕭璐琪幫忙沏了茶便離開了,留下了四人在房間里聊。
各自坐下之后,林佑端起茶杯來,飲了一口,然后說道:“瑞輝,之前電話里聊得不是很清楚,具體怎么回事,你們誰來說一下吧!
杜遠(yuǎn)貴咳了咳,賠著笑說道:“林師傅,情況就是這么一個情況——我這兒子,這兩年來一直都挺倒霉的,做什么黃什么,前前后后折騰了幾件事情,都虧去了血本,幾百萬都打了水漂不說,而且還出過三次車禍,兩次牢獄之災(zāi),大大小小的麻煩事一堆,后來我看不對勁,就找津門那邊的師父幫忙看了一下,別人告訴我,他這是沖了煞氣,運(yùn)勢該折,一個不小心,還會有性命危險,特別是最近,你看他這無病無災(zāi)的,卻跟個癌癥晚期一樣,我也是沒辦法了,找了一大圈人,都沒有化解的辦法,我跟小穆他父親是老朋友,聽說了你的事情,這才求上你門前,還請你幫幫忙……”
他為了自己兒子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這一開口,開始還不覺得,后來就大倒苦水,眼睛不知不覺就紅了起來。
林佑坐在三人對面的單人沙發(fā)前,耐心地聽著杜遠(yuǎn)貴的講述。
他是一個溫和的人,神色平靜,氣度平和,雖然年紀(jì)與小穆一般,卻平添了幾分中正謙和的氣質(zhì),讓人不自然地愿意去信任他。
等杜遠(yuǎn)貴講完這一切,他沉吟了一會兒,然后說道:“事情的大概,我聽清楚了,事實(shí)上,見到小杜的第一眼,我也感覺到他額頭上面烏云纏繞,這是大災(zāi)之象,煞氣沖撞的結(jié)果,而且很硬,沒辦法通過尋常手段來化解,你們之前找的那些人,想必也是因?yàn)檫@件事情太過于棘手,所以才束手無策的。”
杜遠(yuǎn)貴趕忙問道:“那林師傅你有辦法破解么?”
林佑放下茶杯,思索了一下,然后說道:“‘福禍皆有數(shù),善惡得因果’,這世間許多事情呢可以解決,也有些事情是不好扭轉(zhuǎn)的,杜朗身上這黑氣之濃郁,是我見過的人中極為罕見的,解決起來,很有難度,按正常的道理來講,我沒必要多事,不過瑞輝是我老朋友,他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所以我會全力以赴,但你們也需要全力配合我,特別是不能對我有任何欺瞞,可以么?”
杜遠(yuǎn)貴父子聽到,趕忙點(diǎn)頭,說沒問題,沒問題的。
林佑摸了一會兒下巴,看向了杜朗,認(rèn)真地說道:“做我們這一行,要解決問題,必須得了解事情的根源,方才能夠處理。我略懂一些望氣之術(shù),雖不精通,但相差不遠(yuǎn),我看你這黑氣,并非本身天然自帶,而是被親人后代相克,煞氣沖撞,我問你,你是否結(jié)婚,有了子嗣?”
?
聽到這話兒,小年輕杜朗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說師、師傅,你說笑了,我才二十三歲,對象都沒有一個呢,怎么會有子嗣呢?
林佑皺眉,有些懷疑地看著旁邊的杜遠(yuǎn)貴,而杜遠(yuǎn)貴則哈哈一笑,對林佑說道:“林師傅,杜朗畢業(yè)不久,雖說交過幾個女朋友,不過都不長,現(xiàn)在還單身著呢,對孫子這事兒,我比您都著急,現(xiàn)在正四處張羅著給他相親呢——他真的沒有子嗣……”
林佑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認(rèn)真地盯著杜朗,說小杜,你再好好想一想,別漏了什么。
杜朗一開始有些慌張,不過看了一眼旁邊的父親,頓時就底氣充足起來,拍著胸口,對林佑說道:“我保證,真的沒有呢……”
聽到杜朗的這話兒,林佑有些失望,表情也有些冷淡,與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卻是端起茶來,說兩位,事有輕重,因果有緣,你們這件事情呢,并不是我擅長的方向,所以……抱歉了。
林佑不接此事,讓介紹人小穆頗為尷尬,反而是之前很是焦急的杜遠(yuǎn)貴顯得很平淡。
他請求幾聲,無果之后,起身拱手,說打擾了。
杜家父子兩人起身往外走,而小穆則留了下來,對林佑說道:“老同學(xué),杜叔是我父親的老朋友,很多年的交情了,不管怎么樣,你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多少幫幫忙啊,我知道你的本事……”
林佑苦笑,說瑞輝,我的確學(xué)了點(diǎn)兒本事,不過我需要對方坦誠相待,如果一昧的諱疾忌醫(yī),誰也幫不了他的。
小穆一愣,說你的意思,是杜朗那小子有事情隱瞞大家?
林佑搖頭,說我不確定——這樣吧,你稍等。
他起身離開,沒一會兒回來,遞給了小穆一個巴掌大的錦囊,說道:“瑞輝,錦囊里面,有一張避禍符,是茅山當(dāng)代掌教、符箓大家蕭克明的作品,你且拿著,讓小杜貼身帶著——他近幾日內(nèi),應(yīng)該會有血光之災(zāi),這符,或能救他一命!
小穆聽到,將信將疑,不過表面上卻一臉感激,說了幾句,問起價格,林佑笑了,說嗨,瑞輝你客氣了,憑咱們當(dāng)年在;@球隊的交情,要啥錢?你且收著吧。
小穆一陣感謝,起身告辭。
他離開紅磚樓,出到巷子這兒來,將錦囊遞給杜朗,并且仔細(xì)交待,而杜朗接了過來,有些不在乎地說道:“輝哥,你這大學(xué)同學(xué)乍一聽名頭好像挺大,但說句實(shí)話,一接觸起來,真的不咋地啊;哼哼,居然還給我整一套街頭算命的路子,結(jié)果搞砸了吧?至于這符,我看就用不著吧……”
他不太相信,而旁邊的杜遠(yuǎn)貴則礙于小穆的臉面,呵斥了自己兒子一頓,讓他收著,然后對小穆客氣地說道:“這符要多少錢,回頭叔給你打到賬戶里來!
小穆如實(shí)相告,聽說不要錢,杜遠(yuǎn)貴有些詫異,說沒想到你還交了個真朋友。
話是這么說,但他卻并沒有太過在意,顯然經(jīng)過剛才的一席談話,也是有些不太相信小穆介紹的這位師傅。
三人在巷口聊了一陣,然后杜遠(yuǎn)貴說道:“小穆,叔會在魔都待上幾天,再約幾個人,這些天住在外灘的半島酒店,等回頭我有空了,咱們約時間吃個飯,我得好好感謝一下你,今天辛苦你了……”
他說著假客氣的話語,小穆點(diǎn)頭,熱情地說道:“好嘞,杜叔,你這幾天需要幫忙,或者要用車什么的,都可以打電話給我!
杜遠(yuǎn)貴說不用,不用,我公司在魔都這邊也有辦事處,方便得很。
小穆陪著兩人離開了淮海坊,送了兩人上車之后,又打了一個電話給林佑道歉,電話那頭的林佑并不在意,說你客氣了,咱們都是老同學(xué),不過我這里多嘴勸一句,那個杜朗他要是想起什么來,可以過來找我,我們或許能夠從根源上,解決這個問題……
小穆說好,掛了電話之后,又給家中父親打去,匯報完事情經(jīng)過之后,便去附近停車場取了車,回公司去。
如此又過了兩天,小穆工作忙得焦頭爛額,都快要把這件事兒給忘掉了,結(jié)果卻接到了杜遠(yuǎn)貴打來的電話。
他以為杜遠(yuǎn)貴是打電話過來請他吃飯的,看了一下日歷,考慮著自己的行程安排,結(jié)果一接聽,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杜遠(yuǎn)貴近乎于哭腔的話語:“小穆啊,你在哪兒,你那朋友還在魔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