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陸言師叔”,符鈞最終還是沒有叫出口。
他畢竟是茅山當代的掌教真人,他可以忍受虛清真人當著眾人對自己的苛責,也可以咬著牙認可虛清真人對于九州渾天儀的處置,但不能夠?qū)ξ疫@個往日根本瞧不上的江湖小角色,貿(mào)然喊出“師叔”這樣的話兒來。
因為這既是對他本人的侮辱,也是對他師父陶晉鴻的不尊重。
人要臉,樹要皮,更何況他還是茅山宗的掌教真人,旁邊還有那么多的茅山子弟,以及有關(guān)部門的外人在看著。
盡管他是茅山歷代掌教中權(quán)柄最小的一位,但畢竟名頭在這兒。
場面一時有些僵持,讓人感覺到頗為尷尬。
好在我感覺到了不對,三言兩語,用和稀泥的辦法,將這事兒給攪黃了去,沒有讓他們直接對抗起來。
我知道虛玄真人為何會屢次三番地懟符鈞,最主要的原因,是茅山在這生死存亡的時候,他卻并沒有在其中,領(lǐng)導著茅山弟子抗爭,反而是去那京都開著一堆莫名其妙的會,為了一個全國道教協(xié)會副理事長的頭銜而洋洋得意。
這樣的掌教真人,實在是太不稱職了。
盡管符鈞很有可能是被人算計了,落入了別人的陷阱,但無論是什么理由,在此時此刻,都是不能夠被原諒的。
所以他才會如此針對。
但從我的角度來說,符鈞畢竟是茅山宗的當代話事人,虛玄真人拿我來當槍,去猛擊符鈞的痛點,著實有些不太好——我對符鈞沒有太多的惡感,也沒有太多的好感,大家相安無事,那是最好的,實在是沒有必要把人往死里面得罪。
簡單講完這邊兒的事情,陸左便告辭了。
他要走,并非是離開。
在前來此處之前,他將朵朵和包子留在了山外,畢竟之前的這兒,具體什么情況他也不知曉,不可能將這兩個心肝兒貿(mào)然送入險境,而現(xiàn)如今茅山宗內(nèi)大事已定,不但虛玄真人這幫老古董都出來了,而且掌教符鈞回來,還帶來了有關(guān)部門的大部分人,沒有什么事兒,但外面卻還有許多的危險。
畢竟千通王逃離,而之前圍困茅山之時,外面還有許多的人手,這些人,在加上有關(guān)部門的人,以及茅山的人,必將還有一場混亂。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實在是不放心那兩位小姑奶奶。
盡管朵朵和包子兩人,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是會被欺負的,兩個兇猛的小蘿莉發(fā)起瘋來,還真的有點兒攔不住,但萬一出個什么岔子,是我們都不愿意看到的。
陸左去找她們,而雜毛小道想走,卻給眾人攔住了。
茅山眾人極力挽留,無論是虛玄真人,還是符鈞,又或者施長老等眾人,甚至有些人都要跪下來了,盛意拳拳,實在是無法拒絕,最終只有隨著我們一起留下。
當下茅山,有三件事情需要解決。
首先一點,那就是將茅山各堂、各峰的主要人員召集,將組織架構(gòu)弄出來,然后開始在茅山展開召集、搜救工作,將那些受傷之人集中醫(yī)治,另外許多被困之人,也都得救出,還有滅火、盤點等等事兒,盡可能的減少損失。
第二件事情,那就是處理眼下這一百多的俘虜,包括秦歸政,以及搜尋散落在茅山宗的那些敵人,并且對這些人進行審問,弄清楚許多的問題——比如除了破風長老,茅山宗門之內(nèi),還有其他的什么內(nèi)奸;比如在金陵腹地,如何會出現(xiàn)六門野戰(zhàn)炮,以及相應的彈藥;比如敵人的構(gòu)成;比如這幫人在江湖上、朝堂上,都有哪些合作者……
這些都得弄清楚,方才能夠避免茅山下一次的遭劫。
第三件事情,則是修補茅山秘境的漏洞,避免靈氣損失,讓茅山賴以生存的根基不得崩潰。
這三件事情,前面兩件,有著茅山宗現(xiàn)有的架構(gòu),包括符鈞,虛玄真人、劉學道、施長老等眾人,再加上跟著符鈞而來的有關(guān)部門,倒也用不著我們來勞心。
甚至這里面的主導分配,都是他們內(nèi)部協(xié)調(diào)的,與我們關(guān)系不大。
至于第三件事情,也需要屈胖三休息妥當、恢復精力之后,才能夠解決。
所以我們先去休息,倒也沒有什么擔心的。
昨夜一戰(zhàn),我和屈胖三奔襲百里,又連番征伐,我甚至還被人上了身,盡管有九州鼎的補充,但在精神上,我還是十分的疲憊,也沒有拒絕茅山的邀請,跟隨著李詩楠,前往秀女峰休息。
按照常理來說,別說是外人,就連茅山宗本門其他堂口、山峰的男弟子,都很難前往秀女峰。
那兒畢竟是女院。
不過現(xiàn)如今茅山遭劫,山下小鎮(zhèn)一片廢墟,至今還有熊熊大火,其余各峰一片混亂,唯有秀女峰還有一些完好的建筑可供休息,就實在沒有太多的講究了。
我們隨著李詩楠前往秀女峰,來到了一處位于懸崖邊兒上的閣樓處。
屈胖三一進屋子里,伸了個懶腰,便嚷嚷道:“我睡覺了,你們不要打擾我,知道不?后果很嚴重的……”
他趴在了堆滿棉被的木雕大床之上,眼睛一閉,直接就睡了過去。
這一夜他也是拼了小命兒,出的力可不比我少,甚至還顯化出了鳳凰真身來,能夠強撐到這兒,已經(jīng)是十分不易了。
而他之所以這般著急睡覺,倒也不全是疲憊。
茅山宗秘境破開,靈氣泄露,雖有青云圖封住,但并非長久之計,到底還是需要布陣來堵。
對于這事兒,屈胖三本可以不關(guān)心,但茅山宗畢竟是雜毛小道心中的家,我們都能夠瞧出他眼中的焦急和不安,屈胖三這人雖然平日里極不靠譜,大大咧咧,但心思其實很細,所以才會趕緊睡覺,好恢復精力,全力投入修復茅山秘境的事兒去。
我和雜毛小道相視一笑,送走了李詩楠,然后來到了閣樓三層的陽臺處。
兩人憑欄而望,能夠瞧見茅山宗的山谷底部去。
從這個角度來看,山下小鎮(zhèn)的大火已經(jīng)被人用道法撲滅,人在我們的眼中,如同螞蟻一般,四處走動著,正在搶救物資。
瞧見這些,雜毛小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看了他一眼,說蕭大哥,怎么樣,心中多日的郁積,今天總算是消解了吧?
雜毛小道嘆了一口氣,說對。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陸言,謝謝你,若不是你今日的表現(xiàn),我也未必能夠得到虛玄長老的認可,以及大家的理解,他們是把對你的感激,轉(zhuǎn)移到了我的頭上來——我和小毒物來得晚,許多事情,其實都是你和屈胖三做了,這榮譽,我受之有愧……
我趕忙搖頭,說您可別這么說,若不是當初你的幫助,未必有我今天,這些因果,難以講究,所以我們就用不著說這些話。
雜毛小道說對,我明白,你知道我也不是黏糊的人,不過你可能不知道,茅山對我的意義。
我笑了,說我知道,也明白,更知道你當初因為我而離開茅山的痛苦,不過今天總算是找補回來了,我也安心許多,用不著再自責了——蕭大哥,他們應該會找你回歸茅山,甚至想讓你重新回到掌教真人的那個位置,這事兒,你有想過么?
雜毛小道點頭,說對,我想過——事實上,虛玄真人今天為難符師兄,我就知道他這是在鋪墊。
我說那你有什么想法?
雜毛小道嘆了一口氣,說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思考自己之前的事情,平心而論,符鈞師兄的確比我更適合那個位置,因為他的整個心兒,都撲在了茅山之上,由他來當掌教,會對茅山有很大的促進,至于我,性子太跳脫了,反而并不適合。
我說那你的意思,是不準備接受他們的請求咯?
雜毛小道笑了,說不,茅山我還是會回的,畢竟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而且我回來,也會出手,幫助重建茅山,并且讓那些我曾經(jīng)不喜的人和事都改變,讓茅山變得更好——畢竟,我當初對師父是有過承諾的。
我瞧見他眉眼都舒展開來,知道他的心結(jié)已解,終于寬心了。
我說好,你能這么想,那就太好了。
兩人簡單聊了一下昨日之事,然后各自回房歇息。
我精神疲倦,閉眼便睡,一覺睡得昏天黑地,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給吵醒了過來。
我睜開了眼睛,問道:“誰在外面?”
我聽到有人在外面回復:“我,刑堂弟子馮乾坤,陸言先生你醒了么?”
我說剛剛醒了,什么事?
馮乾坤說審訊出了一些事情,我?guī)煾赶胝埬褪捪壬⑴c一下會議討論。
我聽到,起床穿衣,又去洗了一把臉,讓人清醒一些,然后走出了門來,瞧見雜毛小道也從另外一個房間走了出來。
雜毛小道低聲問道:“出了什么事情?”
馮乾坤有些難過,說之前審了那叫做秦歸政的賊頭,那家伙交代了一件事情——此次攻擊茅山宗的事兒,其實是獲得了大師兄的認可,甚至還有幫助。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