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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司長語氣誠懇,一副悲憫天人的模樣,然而我卻終究還是扭頭離開了。

  不管他到底懷揣著什么心思,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千萬不要隨意信任別人,因為這就是將自己的小命交到別人的手上去。

  這樣做,只有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蠢”。

  不過似乎想要努力取得我的信任,所以即便我表達出了敬而遠之的架勢來,那趙司長倒也沒有怎么為難于我,而是表現(xiàn)出了十分大度的姿態(tài)來,對我的來去并無阻攔。

  在當(dāng)天下午,我與五哥等人便一路東行,原路折返,回到了錦官城中。

  如此過了幾日,到了錦官城,楚隊長等人需要休養(yǎng),便不能長途跋涉,在趙司長等人的安排下在當(dāng)?shù)氐能娽t(yī)院中做了全面的身體檢查,五哥、小郭姑娘都陪著,而我則并無什么事情,便告辭離開了。

  五哥送我到了車站,臨行前,握住了我的手,低聲說道:“我知道陸左有事情讓你辦,所以也不留你,不過陸言,不管到了什么時候,請記住,五哥都是你最堅定的朋友。”

  我與他緊緊相擁。

  倘若說這一路以來,除了能夠與陸左等人重逢之外,我還有什么重大收獲的話,估計也就是我面前的這一位朋友了。

  我們同生共死,笑談風(fēng)云,在生死之間,結(jié)下了過命的交情。

  朋友兩個字,情義比天高。

  這些東西,是我在以前那種忙忙碌碌的生活中,永遠都感受不到的,它沒有利益、沒有揣測、沒有爾虞我詐。

  生死一杯酒,一生兩個人。

  我從錦官城乘車回家,一路上倒也沒有再遇到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前的那錐子臉春姐和茅山叛逆梅蠹,都沒有再進入我的視線。

  而經(jīng)過陸左在茶荏巴錯里的這些天調(diào)教,我有一種感覺,那就是無畏。

  我再也不怕那些亡命之徒了,對于我來說,反而還有些期待。

  人生倘若是平平淡淡,或許就提前進入瓶頸了。

  刀不磨不鋒利,人不磨不恐怖。

  從錦官城出發(fā),幾經(jīng)輾轉(zhuǎn),我回到了老家晉平,又重新返回了大敦子鎮(zhèn)的亮司村中。

  說起我們村子,其實在很多年以前,還是挺出名的,是有名的土匪村,在這里,龍姓是大姓,幾乎占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其次就是幾個小姓,比如羅、陸、聞之類的。

  我們這兒以前是遠近有名的生苗大寨,到了清朝的時候就開始逐漸變成了交通樞紐,然后慢慢地與外界溝通。

  亮司村的人,向來就比較團結(jié),又是大村子,所以在整個晉平縣,乃至整個湘黔交界都挺出名的,解放前出過幾個大土匪,雖說死的死、逃的逃,不過卻把這名頭給撐起來了,十里八鄉(xiāng)的,很少有人敢惹我們村的人。

  回到家里,我娘瞧見了風(fēng)塵撲撲的我,自然是一肚子的心疼,不但燒水給我洗澡,還特地弄了一大桌子的菜。

  我一路上吃得各種火車餐、方便面之類的速食,哪里經(jīng)得住這誘惑,洗過澡后,當(dāng)下也是提起筷子來大快朵頤,吃得滿嘴流油。

  吃飯的時候,我便開始問起母親,說知不知道敦寨怎么走?

  我母親一下子就警覺起來,說你打聽這個干嘛?

  我說聽說那里挺好玩兒的,比西江苗寨的味道要足呢。

  母親說你聽誰瞎說的,敦寨就是一個爛兮兮的苗寨子,以前的時候,有個龍老蘭挺出名的,她死了之后,還有什么可以看的?等等,龍老蘭是陸左的外婆,你實話跟我講,你去敦寨到底要干什么?

  我母親不去做警察簡直就是浪費了,我不敢接她的話,說沒有,就是隨便聊一聊。

  聽得我隨口敷衍幾句,母親便不再多問,而是聊起了我的工作來。

  我之前騙她,說我又重新回到以前的公司上班了,她有些不信,因為之前在外面打工的時候,也就過年的時候能夠回來,其余時間都在辛苦工作,這會兒倒好了,沒事就來晃一晃,肯定是有問題的。

  我沒辦法,告訴她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那里做了,跟人打工沒意思,現(xiàn)在跟一個朋友在搞網(wǎng)店,賣些特產(chǎn)之類的,我這不是回來,看看有什么東西可以弄出去賣么?

  母親頓時就來興趣了,跟我說家里的好東西可多了,什么臘肉香腸、青蒙酸菜、年糕粑粑,這些都是遠近聞名的,你若是想好了,我去幫你問問。

  我說別了,還是我自己去看吧,這樣心里有底。

  瞧見我開始把心思放在事業(yè)上來,母親十分高興,拉著我聊了許久,而我則實在是沒有什么想法,跟我父親埋頭吃飯,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母親又嘆起了氣來。

  我問怎么了,她就忍不住罵我,說先前相親的那妹崽,人挺好的一姑娘,學(xué)歷又高,收入又好,關(guān)鍵長得還漂亮,可你卻偏偏看不上;結(jié)果呢,人回頭又相了一個,條件還沒你好呢,但就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現(xiàn)在人家正張羅著婚事呢,過兩天就出門了——你看你,正是造孽哦,這么大的人了,連個老婆都得……

  我先前相親兒的那個……

  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事情,我腦子都有些轉(zhuǎn)不過彎兒來,思前想后,過了好一會兒,方才想起來那姑娘,就是跟阿龍約炮好幾次的桑拿技師,頓時就忍不住笑了。

  我說我的老媽唉,你還可惜,得虧咱還知道些情況,要不然這頭頂上,可是綠油油的咯。

  我母親說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你以前就認識那妹崽?

  在人后嚼舌根這事兒,著實有些不好,而且人家姑娘一不偷二不搶,憑著自己的身體吃飯,總好過那些貪官騙子和小偷,我也懶得多講,只是笑了笑,說哦,我知道了。

  吃過飯,天色已晚,母親想起一事來,讓我去村口小賣部買套洗漱用品來,之前的太舊了,都給丟了。

  我點頭,離開了家,朝著村口走去,沒走多遠,旁邊走出一個人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嘿,我說是誰呢,原來你小子回來了。

  我扭頭一看,卻是我一小學(xué)同學(xué),叫做棍子的,不由得笑了,說好久沒見了。

  棍子說那是,你這些年一直都在外面晃蕩,也沒有個聯(lián)系方式,而且你回來的時候,我又在外面,可不是有年頭沒見了么?

  他說著話,遞了一根煙過來,我接過來,點上,吸了一口,然后問他,說哥們這些年在哪里混著呢?

  兩人蹲在路邊吸著煙,棍子說我跟你不能比,我初中沒讀完就出去混了,早兩年在浙江那邊打工,一天累死累活,都沒得啥錢,后來的時候跟了一個大哥,然后開始慢慢地做起來了,現(xiàn)在在晉平、栗平這一帶混著呢,上面也認識些人,你要是有啥事兒,盡管找我便是了。

  棍子遞給我的這煙是芙蓉王,一條煙五六百塊錢,在我們這個地方,算是很有面兒的煙了。

  看得出來,他混得不錯,再一聽他這話,我就知道人家肯定是混出頭了。

  混出頭的人,眉目之間難免有些驕狂,我問了幾句,發(fā)現(xiàn)棍子似乎并沒有走什么正道,也不沒有再深聊。

  棍子問起我的事情,說最近在哪里發(fā)財呢?

  我說什么哪里發(fā)財,剛剛從南方回來,現(xiàn)在工作還沒有落實呢,現(xiàn)在家里待幾天,回頭的時候再想想辦法。

  棍子問我,說早說啊,你要是沒事情干,不如跟我混,保準你能混出頭來。

  我有心拒絕,笑著說算了吧,你們那些東西,我又不懂,跟著也只是在添亂,我還是回頭再想想辦法吧。

  棍子有些著急了,說別啊,陸言,我跟你講,只要你跟了我,別的不說,一個月三兩萬的,都不是問題。

  我詫異,說做什么能一個月有兩三萬?

  棍子就笑了,說現(xiàn)在掙錢,可比以前容易許多了,你不是跟后村的聞銘關(guān)系不錯啊,人家可發(fā)達了,若是能夠沾點兒他的光,說不定一個月二三十萬都沒問題呢。

  我說對啊,好久沒見聞銘了,他現(xiàn)在干嘛呢,你知道?

  棍子搖頭,說哪里,人家那是大人物,跟咱沾不了邊,你考慮一下啊,回頭給我準信。

  一根煙抽完,他便離開了,我有些莫名其妙,去村口小賣部買了洗漱用品,然后折回了家里來,問我母親,說知道聞銘在干嘛么?

  我母親說不知道呢,就聽說前些年回來過一次,還跟著一個邋里邋遢的老道士,鬼知道他干嘛的?

  我又問那棍子呢?

  我母親一聽,說你碰到棍子了?

  我說對,他還邀我跟他一起干呢,說一個月掙個三兩萬的,都不是問題,我尋思著做什么這么能賺錢,就跟搶一樣。

  母親虎著臉,說你可別跟他一起混,那可是殺頭的事情。

  我詫異,問他干嘛呢,母親也不肯說,只讓我別問。

  本以為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沒想到當(dāng)天晚上我在床上坐著修行,聽到滿村子喧鬧,正詫異呢,就感覺我家墻頭一動,我打開窗戶一看,卻瞧見棍子慌里慌張地跑了過來,沖著我低聲喊道:“陸言,兄弟,讓哥哥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