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們錯愕不已不已的時候,在遠(yuǎn)處,突然傳來了一陣躁動。
那些將路口封堵住了的黑毛野豬群,一個接著一個地趴倒在了地上,然后自動地分出了一條路來。
有一個紅臉膛的藏族小伙兒,正攙扶著一個男人,一步一步地朝著這猴山走來。
那個男人的腳步有些虛浮,不過眼神卻是很銳利。
他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笑容,就仿佛面前這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過眼云煙,根本就引不起他的半分興趣。
那人的目光,跨越了空間,遙遙地投注在了我的身上來。
我也望向了他。
兩人對視一眼,他臉上的表情終于活泛了起來,沖著我咧嘴一笑。
他的牙很白。
陸左。
我那個已然成為一代傳奇的堂兄陸左,就這般出現(xiàn)在了大家的面前來。
師父!
二春簡直就開心地快要瘋了,大吼一聲,整個人就像一頭狂奔中的大象,朝著那邊沖了過去。
她很快她就沖到了陸左的跟前,伸手緊緊將陸左給抱住,勒得緊緊,然后像個小女孩兒一般,眼淚一下子就迸了出來,哭道:“師父,你來了,真的是太好了,我還以為我永遠(yuǎn)都見不到你了呢……”
陸左給她勒得直抽冷氣,說二、二春,要死了,要死了,快放開我,二春你真的該減肥了,你看我都要被你勒死了!
二春又好氣又好笑地放開了他,擼了一把鼻涕,說師父你壞。
陸左被她松開之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我的天,我以為你被人抓了去,會瘦個好幾斤,沒成想還胖了一圈?
二春焦躁地大叫道:“哪有,人家明明就瘦了五六斤好不好?”
陸左摸著鼻子,說是么,我怎么看不出來呢?
久別重逢的激動就給這兩個家伙一番讓人啼笑皆非的話語給沖淡了許多,陸左一邊走,一邊介紹旁邊那紅臉膛藏族小伙,說這是莫赤,我之前收的記名弟子,不過當(dāng)時并未正式傳道授業(yè),也不能算是入門;這樣說起來,你還是當(dāng)你那傻大姐,陸言,你是老二、啊,呸呸呸,你是二師兄;他是小師弟,嗯,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莫赤攙著陸左走到了眾人的跟前來,放開陸左,然后鄭重其事地拱手說道:“大師姐好,二師兄好……”
他說漢語的時候,一字一句,腔調(diào)有些奇怪,說得不是很好。
我在五哥的攙扶下,朝著那藏族小伙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陸左則沒有多做客氣,沖著五哥喊道:“小叔,你知道么,聽到你名字的時候,我可是嚇了一大跳呢。”
五哥笑了,說你小子一直躲著不露面,弄得我都以為自己快要掛掉了呢。
陸左把手一攤,一臉郁悶地說道:“五哥,不是我置身事外,是我聽到消息的時候,離這兒實(shí)在是太遠(yuǎn)了,緊趕慢趕才過來,還好沒有誤了時間;再有一個,我之前的時候,跟這里的新摩王交過手,那人妖太厲害了,我這大半年來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費(fèi)了,現(xiàn)在渾身空空蕩蕩,要不是碰到一個熟人,說不定就交代在這里了!
五哥有些難以置信,說那新摩王竟然這般厲害,連你都打不過他?
陸左思索了一下,然后說道:“若是擱在半年前,我狀態(tài)全滿的情況下,或許能夠跟他打成平手,現(xiàn)在不行了——媽的,真郁悶!
五哥瞧見他剛才出現(xiàn)的時候,還讓人給扶著,就知道陸左此刻的狀況也并不太好,也沒有多說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而陸左則完全沒有頹喪,笑著說我挺好,你別擔(dān)心。
見過了五哥,他才走到我跟前,說老弟,還堅(jiān)持得?
陸左以前見到我,都喊阿言的,這一聲“老弟”,喊得我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喊阿言,那是看在親戚的情面上。
喊老弟,這才是真正把我放在了心頭,當(dāng)成是自家人一樣看待了。
我原本都已經(jīng)快要昏迷過去,此刻卻使勁兒睜開了眼睛,努力地讓自己清醒著,說沒事,我可以的。
五哥在旁邊忍不住地夸贊道:“陸左,別的我也不夸你了,就你教的這徒弟,真的是沒的說——他不但屢次三番地救了我,而且在關(guān)鍵時刻,卻能夠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挽救眾人性命,而在受了幾個小時的鞭撻刑法之下,居然能夠一聲也不吭,真是個硬漢子,旁邊圍觀的那些布魯族人,都給看傻了……”
五哥這是再給我邀功,而陸左則一臉歉意,說我雖說是他師父,不過卻沒有教過他一天……
什么?
五哥一臉詫異,說那陸言這么多的本事,到底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呢?
陸左笑了笑,說我也很想知道啊。
說完,他回過頭來,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僅僅只是一拍,他便大約能夠明白了我的身體狀況,說你太疲憊了,且先去休息,其余的事情,我來處理就好了。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時毛球已經(jīng)招呼了幾個族人上前來,弄了一個擔(dān)架,把我給放了上去。
陸左扭頭喊道:“朵朵,過來給陸言哥哥包扎一下傷口!
朵朵跑了過來,瞧見我渾身鮮血,宛如惡鬼一般的模樣,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氣,說陸言哥哥,你好勇敢哦……
陸言哥哥?
小妹妹,你叫陸左是陸左哥哥,叫我又是陸言哥哥,我叫陸言是堂哥,他又是我的師父……
呃,我們敦寨苗蠱的關(guān)系,還真的是錯綜復(fù)雜呢。
這般想著,我微微一笑,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洋溢在了心頭,就感覺瞧見了朵朵和陸左,我整個人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jīng)在這一刻也松了許多,隨著朵朵那根禪棍上面的光芒游弋,疲倦便立刻襲上了心頭來。
我閉上眼,美美地睡了一覺。
這是我進(jìn)入這個鬼地方之后,睡得最美的一覺,等我醒過來兒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給人用布條給包裹得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就像一木乃伊一樣。
我們應(yīng)該是身處于一個山洞之中,有好幾處的篝火,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濃烈的烤肉香味。
聞到這個味道,我的肚子就咕嚕嚕地叫喚了起來。
你醒了。
似乎聽到了我的肚子在叫,朵朵出現(xiàn)在了我的旁邊,沖著我嘻嘻一笑。
我抬起頭來,瞧見這乖巧的小西瓜頭,臉上也露出了輕松的笑容來,深深吸了一下鼻子,說烤的是什么啊,怎么這么香?
朵朵回頭瞧了一眼,說是那些死了的翼手龍,別看它們模樣不咋地,不過烤著確實(shí)很香呢。
我忍不住肚子里的饞蟲,說不知道好不好吃呢?
朵朵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啊,我信佛,是吃素的,不吃肉呢。
啊?
我立刻想起了她之前在那排山倒海的野豬騎士面前,淡定自若地禪唱,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原來如此啊,那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朵朵笑了,說也不會啊,修佛也會有很多樂趣的。
我下意識地?fù)u了搖頭,覺得自己戒不了吃肉這一口,另外我還琢磨著把蟲蟲討回家里去當(dāng)老婆呢,若是信了佛,豈不是很麻煩?
朵朵沒有跟我多說關(guān)于佛教的事情,似乎也不熱衷于布道,只是對我說道:“你失血過多,一身的傷,雖說陸左哥哥說你身體里有個跟小肥肥一樣的靈蠱,守住了你最后的一線生機(jī),不過如果你不想自己的身上留下疤痕,像個怪物一樣,那就乖乖地跟我一起,先吃十幾天的素……”
說著,阿奴捧著一個南瓜大的陶罐走了過來,沖著朵朵笑了笑,然后遞到了我的跟前,說陸言,這是毛球他們這里最好的香蕉果,你嘗一嘗,很香的。
阿奴的風(fēng)格很粗暴,那南瓜大的陶罐里,擱著一木勺子,別的什么都沒有。
我也是饑腸轆轆,跟她們也沒有什么客氣的,抄起那木勺子,在里面攪了攪,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鍋黏黏的稀粥,散發(fā)著香蕉的香味。
這玩意,應(yīng)該就是我之前瞧見那種面包樹果實(shí)磨成粉之后的食物吧?
我嘗了兩口,溫度合適,香香甜甜的,雖然清淡,但也爽口,忍不住一勺又一勺,吃了大半,這才打了一個飽嗝,放下了陶罐。
阿奴生怕我餓著,不斷地勸我再吃一點(diǎn)。
當(dāng)我表示吃不了了的時候,它投來了鄙夷的目光,說就這點(diǎn)兒肚量,你哪里來的力氣。
批評完我,它有咕噥著“浪費(fèi)食物是天大的罪過“,一邊說,一邊直接用手往里面撈去,三下五除二,將剩下的稀粥全部都倒進(jìn)了肚子里去,這才美美地打了一個飽嗝。
呃……
那舒爽,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阿奴剛走,毛球、五哥、二春便都趕過來了,陪我說著話,又過了幾分鐘,陸左在一個男人的陪伴下走到了我的跟前來,臉上滿是笑容。
五哥他們瞧見陸左有話要對我說,便借口離開,就留下了我和陸左兩人。
我瞧見陸左,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略微有些尷尬,而他則是微微一笑,露出了比往日親切得多的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陸言,你昏迷的時候,五哥已經(jīng)跟我講過了你的事情,你很不錯,真的。
簡單的一句肯定,讓我的眼眶頓時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