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蟲凝望著我,過了許久,方才緩緩說道:“你說過,要陪我將那三十六峒都去一遍的。”
她的話,就像磚頭一眼,砸在了我的腦袋上。
我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我方才說道:“對,我說過,事實(shí)上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直陪你走下去……可是,那人說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堂哥現(xiàn)在有難,而且是大難,我不可能置之不管,當(dāng)做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
她皺著眉頭,說憑你現(xiàn)在的修為,即便是過去,也幫不上什么忙的。
這話兒說到了點(diǎn)子上。
事實(shí)上,即便是我過去,也不能夠做什么,只不過是讓自己心安而已。
然而即便如此,我總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些事情。
我看著蟲蟲,說我想要去揭開真相,既便是死,那也無妨,畢竟他們幾個,是我的救命恩人。
死?
蟲蟲愣了一下,盯著我說道:“你剛才是說,即便是死,那也無妨?”
我點(diǎn)頭,她的眼睛眨了眨,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這么說,你準(zhǔn)備背棄你我之間兒的約定,去赴一個幾乎沒有希望的地方咯?”
我再點(diǎn)頭,然后說道:“蟲蟲,你對我所作的一切,陸言銘記在心,不過現(xiàn)在事情實(shí)在沒辦法,我必須得選擇,你這里既然并無大礙,而且也有了念念在旁邊,那么我就放心了,所以才能輕裝前進(jìn)……”
蟲蟲沉默了許久,方才徐徐說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我不攔著你!
聽到她平靜的答復(fù),我忐忑的心情總算是得到了解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謝謝你,蟲蟲,我沒想到你居然能夠理解我,我……
她揮了揮手,打斷了我的話語,說了一句話:“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這般的蠢,就當(dāng)我不認(rèn)識你,再見!”
這句話說完,她轉(zhuǎn)身離去。
?
我萬萬沒有想到蟲蟲居然會翻臉不認(rèn)人,如遭雷轟,直接就愣在了當(dāng)場,望著她沿著田埂,一步一步地走遠(yuǎn),好像伸出手,將她給攔住,然而卻終究叫不出來。
她剛才對我說,就當(dāng)她不認(rèn)識我。
這句再見,卻是再也不能見。
不知道為什么,望著蟲蟲那窈窕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悔恨感就涌上了我的心頭來。
我覺得自己仿佛講錯了話,做錯了天大的事情,想著如果跟著蟲蟲這般,一路走下去,打遍了三十六峒,即便是失敗了,那個時候的我,跟現(xiàn)在恐怕又有著很大的區(qū)別了吧?
就如同剛剛到寨黎苗村和現(xiàn)在的我一般巨大。
那個時候,我或許能夠幫得上忙,而現(xiàn)在呢,我到底該怎么辦?
我有一種想要回去,跟蟲蟲道歉,然后跟她說我剛才講的話都是玩笑,不要扔下我,我們明天出發(fā)吧,去下一站。
然而很快我就將這股沖動給遏制住了。
因?yàn)槭紫任矣X得我必須確定堂哥陸左的事情,不然我不會心安,這是一個男人該有的責(zé)任;另外還有一點(diǎn),那就是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好像活在了蟲蟲的陰影下。
不管我做什么,都感覺被蟲蟲給看透了,這種情緒變成了壓力,讓我透不過氣來。
我渴望著改變,也有一點(diǎn)兒叛逆心。
既然她已經(jīng)說出了這么絕情的話來,那么我陸言就讓你看看,我絕對不蠢,而且一定會讓你刮目相看的。
一定!
我暗暗給自己打氣,在田埂邊坐了許久,方才回去,結(jié)果剛剛走進(jìn)村子,就碰到了苗女念念。
她專門在這里等我。
不過與往日笑容滿面的她不同的,是此刻的她臉上充滿了不善,瞧見我走過來,低聲問道:“你到底對蟲蟲姐做了什么,把她給弄哭了?”
什么,蟲蟲哭了?
這話兒比剛才那絕情的話語更加讓我震撼,要曉得我自從認(rèn)識她一來,見到她惱過、怒過、笑過,卻唯獨(dú)沒有瞧見她哭過。
她是一個多么堅強(qiáng)、多么理智的女人啊,居然還會哭?
是我惹她哭的么?
這么說,她還是很在乎我的吧?
想到這一點(diǎn),我莫名地就是覺得有一種成就感浮現(xiàn)心頭。
念念瞧見我嘴角向上,惡狠狠地踩了一下我的腳,然后低罵道:“回答我的問題,快點(diǎn)!
我這才把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她,聽我說完,苗女念念一臉詫異地說道:“什么,你現(xiàn)在居然要扔下我們兩個弱女子,獨(dú)自跑到那個什么破茅山去,你是不是腦子進(jìn)水了。俊
呃,有這么恐怖的弱女子么?
你們兩個,走哪兒都不會有人欺負(fù)吧?
我跟念念解釋,說陸左不但是我的堂哥,還救過我的命,若是沒有他,我現(xiàn)在還不一定能夠站在你面前呢,你說,他現(xiàn)在遇難了,我怎么能夠袖手旁觀?
念念說難道蟲蟲姐沒有救過你的命?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真正救你的人,應(yīng)該是蟲蟲姐吧?
念念說的沒錯。
事實(shí)上,無論是補(bǔ)充我損毀的內(nèi)臟,還是將我從聚血蠱的鼎爐變成它的主人,都是蟲蟲在為我費(fèi)盡心思籌謀策劃,她才是真正讓我獲得新生的人。
可是……
我長嘆了一聲,沒有說話,而這時念念卻告訴我,說知道么,我感覺她之所以說你蠢,之所以哭,并不是因?yàn)槟阋ゾ饶隳鞘裁刺酶邕是師父,而是你一點(diǎn)兒覺悟都沒有,竟然想著獨(dú)自離去。
什么意思?
我愣了一下,問為什么會這么說?
念念說道:“她之所以難過,是因?yàn)槟悴]有把她當(dāng)作是自己人,竟然想著要離她而去。你為什么就不能換一個思路,為什么不叫她跟你一起去茅山呢?”
。
我有些轉(zhuǎn)不過彎兒來,說不是啊,她的理想是要沿著當(dāng)年蚩麗妹走過的道路,重新走一遍,找回自己,我中途離開,說要讓她陪著我去茅山的話,她怎么可能會答應(yīng)呢?
念念慢悠悠地說了一句:“你不嘗試一下,怎么知道她會不答應(yīng)呢?”
我待在了原地,愣了許久,突然間就發(fā)瘋一般地朝著前方?jīng)_去,結(jié)果念念一把就拉住了我,對我說道:“你干嘛呢?”
我激動地說,我去問問她啊?
念念搖了搖頭,說心冷了,淚干了,蟲蟲姐多么驕傲的人,你覺得她現(xiàn)在會答應(yīng)你么?
我全身僵直,愣了半天都沒有說話。
地獄天堂,一念之間。
我盡管談了好幾次戀愛,但到底還是不了解女人,甚至都沒有能夠了解自己。
這樣的我,怎么可能配得上宛如天仙的她呢?
我嘆了一口氣,感覺萬念俱灰,全身都失去了力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頭,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
我就這般坐在地上,像一個失敗者,這時有人走過,詫異地說道:“陸言,你怎么了,是生病了么?”
我抬起頭來,瞧見這人卻是白天與我較量過的洪羅巴,先前吃飯的時候,他喝了很多酒,醉醺醺地給人扶回去了,沒想到此刻卻出現(xiàn),我搖了搖頭,說沒事,你干嘛呢?
洪羅巴說給尿憋醒了,出來放點(diǎn)水。
我站起來,讓開了道路。
洪羅巴離去,而苗女念念望著如喪考妣的我,長長嘆了一聲,說事已至此,已無挽回的余地了,你要去,那便去吧,至于蟲蟲姐這邊,一切有我。另外,你給我一個地址,回頭我若是有了聯(lián)系方式,寄一封信給你,到時候你忙完了,再過來找我們,希望能夠獲得她的諒解吧。
聽到念念的話,我整個人就感覺好像又獲得了力量一般,渾身一震,說你說的是真的?
她嘆了一口氣,說雖然你打敗了我,但我騙你干嘛呢?
我忙不迭地說謝謝,而念念則搖了搖頭,說不要謝我,我這么做,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蟲蟲姐。若不是她對你真的有情義,我不忍心她受傷,又何必這般費(fèi)氣力呢?唉,真不知道,她到底看上了你哪一點(diǎn)……
我沉默了,的確,蟲蟲對我是有一份感情在,不過那不是對我陸言,而是對于聚血蠱獨(dú)特的性質(zhì),以及一場美麗的誤會。
這些都與我無關(guān)。
不過我相信,終有一日,她會愛上現(xiàn)在的我,也會為我而驕傲的。
得到了念念的開解,我終于放下了心結(jié),而這時念念也讓我把她們的行李從乾坤袋中拿了出來,我提出把乾坤袋讓她們帶走,她搖了搖頭,說蟲蟲姐一定不會答應(yīng)的。
我回到了房間里,因?yàn)橥黹g的時候喝了不少的酒,我腦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睛一閉,就不知不覺地昏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我醒過來,出了房間,瞧見蟲蟲和念念的房間都敞開著,慌忙過去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我又出了門,找到人一問,才知道她們大清早就離開了,已經(jīng)走了一個多鐘。
真的是,連告別都沒有么?
我望著出山谷的路,整個人恍然若失,感覺這一場經(jīng)歷,就如同一場夢一般。
從此之后的路,我得一個人走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