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際微微陰沉下來,今夜似乎又要落雪,分明再過不久就是早春時節(jié),偏巧今年的大都好像格外的喜歡下雪。
我平靜的說:“娘娘可知我的孩子如何死的!
綰嬪點點頭:“我自然曉得,當日我去提醒你,你卻不以為然!
“是!蔽业统林Z氣,站起身對著綰嬪跪下,地上鋪著絨毯,是以我的膝蓋并不受罪。
我抬眸看著綰嬪,她面色未改,我道:“娘娘可愿意可憐可憐我?”
綰嬪低垂著眸子,似乎再看我又似乎沒有,良久她奇怪的輕笑了一聲,對我說:“這個宮里的可憐人不少,或者不如說大家都很可憐!
她這是不想和我合作?
我想不通,因為綰嬪應(yīng)該是不喜歡怡貴妃的,不對,其實整個宮里沒人會喜歡跋扈的怡貴妃,那真是太不好相處的一個人了。
但我還是想不通綰嬪為何拒絕我,因為我覺得我的誠意已經(jīng)滿滿的,一絲一毫的虛假也沒有。
我站起身,綰嬪仍舊沒有瞧我,這光景琳瑯已經(jīng)回來了,令我意外的是,門外響起請王上安的話。
我心里一凜,褚鈺竟然來了。
我和綰嬪紛紛跪地行禮,口里也紛紛的恭敬道:“請王上安!
玄色的衣擺停在我的眼前,我聽見他說:“都起來吧!
“聽青珠說你出來了!瘪意曃⑽P了揚眉,眼風(fēng)掃過綰嬪,又望向我。
“前段日子聞到綰姐身上的熏香,覺得特別,今日得了空便登門討教一二!蔽易灾@個理由很爛,但總比啞口無言來得強。
好在褚鈺聽了,只是嗯了聲,沒什么表示。
我覺得有些尷尬,畢竟這是儲秀宮,于是矮身一福準備告辭,卻被褚鈺抓了手腕。
“蘭綰不是留了你吃晚飯嗎?”褚鈺陰沉著眸子瞧我:“孤也留下來同你們一起吃吧!
綰嬪這光景方才和善笑笑:“那自然極好!边@時琳瑯已經(jīng)又出去了。
我對綰嬪抱歉一笑,不知該說些什么。
這頓晚飯吃的著實令人尷尬,因為褚鈺給我夾菜,綰嬪也給我夾菜,而我只能悶頭吃飯。
吃過晚飯,我只想快些逃離這個地方,遂對綰嬪說:“改日妹妹再來登門拜訪!
綰嬪微微頷首,和煦道:“妹妹想來自管來就是,不必拘著了!
我點點頭,轉(zhuǎn)身就要走。
褚鈺跟出來,拽住我的手,讓我走不得。
我聽見他對綰嬪如此說道:“你先回去吧,夜深露重別著了涼!
綰嬪矮身一福,低聲道:“臣妾恭送王上!
就這樣,褚鈺牽著我的手出了儲秀宮。
剛出了殿門,我對褚鈺說:“以后王上不要來別的宮找我。”
褚鈺冷哼了一聲:“別的宮就算了,儲秀宮不行。”
我側(cè)頭瞧他:“怎的不行?怕我害綰嬪娘娘?”
褚鈺斜睨著我,眸色閃過一絲無奈:“平珺,她是母后的侄女啊,我可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
我聞言唇角微勾,扭頭就將這句話丟進了垃圾桶。
時至今日,褚鈺再對我說什么情話,我也是不信了。
褚鈺見我不做聲,以為我是害怕。
“你別怕,孤會保護你的!
我輕巧的應(yīng)了一聲:“好!
——
翌日清晨,我心血來潮的去明德宮晨俸,正瞧見綰嬪領(lǐng)著一個小人兒走進去。
我趕了幾步,迎過去,綰嬪見了我微微愣了愣:“妹妹今日身子好了?”
綰嬪的話總是令人很舒服,語氣舒服態(tài)度也舒服,無論何時何地,她都不會給任何人難堪。
于是我點點頭,和善道:“身子好了些,便來明德宮看看王后娘娘!蔽铱粗矍斑@粉妝玉砌的小女孩,不由得夸贊道:“格格越發(fā)好看了。”
小格格穿了一身錦絨的襖衣,整個人都裹得嚴嚴實實的,一雙烏黑的眼眸像極了綰嬪,她步履不穩(wěn)的一把抱住我的腿,嘴巴里含含糊糊的喊著:“抱,抱……”
綰嬪也不由得笑道:“這娃子打小就知道誰才是宮里的紅人。”她一把將孩子抱起來,親了親她的臉蛋:“好啦,額娘抱好不好,你姨娘身體不好,你又這么重,累壞了姨娘可不行的!
小孩子也不知道聽不聽得懂,反正是不再鬧著要我抱了,但那雙烏黑的眸子卻一直瞧著我,或許是喜歡我吧。
我問綰嬪:“格格多大了!
綰嬪回我:“快四歲了,正是磨人的時候,我最近身體不好,只能去連累姑母幫我?guī)е!?br />
“她叫什么?”
綰嬪笑笑:“呼蘭,你叫她蘭哥兒就行。”
我想了想,又問:“話說王后的阿哥是不是也養(yǎng)在長信宮?”
綰嬪搖了搖頭:“阿哥如今養(yǎng)在行宮,姑母沒帶著回來!
雖然金國官方說這個阿哥是王后和褚鈺的孩子,但坊間傳聞這個孩子是王后的遺腹子,在厲王死后才知道懷了身孕,是以養(yǎng)在太后膝下,卻并不受待見,因為這身份很難說清。
說實話褚鈺僅有的這幾個孩子,我其實都沒怎么見過,在宮里花園打過照面,卻沒說過話。
明德宮內(nèi)熏香裊裊,溫暖的讓人昏昏欲睡。
王后斜倚在矮榻上,眉頭微蹙,但見我們來了,眉眼一彎招呼我們快點坐下,旁邊的怡貴妃冷聲哼了下,抱著她的小阿哥,神色頗為得意。
綰嬪自然看得出我的不自在,于是把蘭哥兒給我抱抱:“這小妮子就快把眼睛長到你身上了!
我抱過蘭哥兒,她柔軟的小身子觸動著我的心,溫暖又柔軟的觸覺,讓我的心都化了。
“!毙⊙绢^趁我不備,在我臉上親了幾口,口水粘在我的臉頰。
此舉惹得王后含笑:“這丫頭專門挑著屋子最好看的親,還好是個女孩子,若是男孩兒長大了可了不得!
綰嬪掩唇笑笑:“妾身也時常慶幸她是個男孩子呀。”
這話本來是話里有話,但如此融洽的氛圍里絲毫不顯得突兀。
這光景我抱著蘭哥兒,對面的怡貴妃似乎真的見不慣我開心,陰陽怪氣的吐了一句:“兩個不能生的在這地方……”
“放肆!”王后低斥一聲,止了怡貴妃的話。
怡貴妃不滿的翻了個白眼,然后起身直接走了,真是一點也沒把王后放在眼里。
王后氣悶的咳了兩聲,皖蘇姑姑伸手輕拍了拍王后的背。
“娘娘不必動氣!本U嬪輕聲道:“這么多年,她從未給過誰的好臉色,我都慣了!
王后也嘆了口氣,說道:“偏生朝堂里缺不了他們家的!
綰嬪笑笑,沒有接話。
怡貴妃一家都是大金的上將軍,為了金國出生入死,將門之后,自小就生的跋扈,不必為誰妥協(xié)什么。
可我呢,偏不信邪。
從明德宮出來后,我跟著綰嬪,對她說:“娘娘今日可有時間,我還想去宮里叨擾一二。”
綰嬪對我說:“去我的宮不如去你的宮!
我聞言,不由得疑惑道:“娘娘為何如此說?”
綰嬪對我眨了眨眼睛,笑了笑:“這樣王上就不必巴巴的來儲秀宮要人了!
我聞言,話音一滯,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話。
綰嬪親昵的挽了我的手,吩咐琳瑯:“你將蘭哥兒抱回去,中午午睡之后,下午讓姑姑送到長信宮去吧!
琳瑯矮身一福:“喏!
綰嬪真的和我回了金闕宮,我請她在客廳小坐,對她說:“我這屋子都是周國樣式,不知跪坐娘娘可否習(xí)慣!
綰嬪好脾氣道:“沒什么不習(xí)慣的,在這宮里你永遠要習(xí)慣很多東西。”她的話意有所指,似乎是在勸慰我,又似乎只是隨便說說。
我給她奉茶,溫?zé)岬牟柘惴髅娑鴣恚骸敖袢照埬锬飦,為了什么自也不必再重?fù)了!蔽翼饩o鎖著綰嬪,張口欲說。
綰嬪打斷我的話:“是,我明白妹妹想做什么,無非是報仇,但這宮里,想‘報仇’的人可不止你一個,這么多年都沒能絆倒的人,對付起來難上加難!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看著綰嬪,認真道:“我就是想讓她死,難道娘娘不想?”
“想,如何不想!本U嬪瞇著眸子,眸光里轉(zhuǎn)瞬間便染了深深的恨意:“我被她害得再不能生育,這么多年怕她再害蘭哥兒,是以只敢養(yǎng)在姑母膝下!
她微微扶額,秀眉緊蹙:“你以為我不恨她?不想絆倒她?不想給我當年只三個月的孩子一個交代?”她語氣微頓,又嘆息著:“我也恨,可我能做什么?王上當沒這回事,那就是沒這回事。”
我看著綰嬪,突然就覺得有些無力,褚鈺是個什么人,我心如明鏡。
“你若是信我,就幫我!
綰嬪抬眸瞧我,認真道:“即便我信妹妹的手腕,但我能幫的仍舊有限,妹妹若是有心,當去求王后娘娘的援手!
我微微搖頭:“現(xiàn)在還不是去求王后的時候,我只要你幫我……”我在她耳邊低語一番:“娘娘務(wù)必幫我這忙。”
綰嬪聞言,點點頭道:“這事不難,只是……”
“娘娘放心就是。”我拍了拍她的手,自然知道她有很多的顧慮。
綰嬪看著我認真的神色:“好,我信妹妹。”
這一刻,我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往無前的勇氣。
有些仇有些怨,時候已到,也該還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