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碧拂終于開口說了話:“那個女人不是好人!彼是這樣對我說。
“你這妮子,憋了一下午,終于舍得開口說話啦?”我好笑道,因為碧拂這氣鼓鼓的模樣,活像一個吃不到糖的孩童。
她撇著嘴:“您若是不信就算了!
我當然信,雖然她和褚鈺總有騙我的事情,但對待后宮女子這一方面,我還是很愿意相信碧拂的說辭。
我不能肯定文臻貴妃是不是個好人,但我能確定是她不是個簡單的人。
“陛下今日還來昭陽宮嗎?”
碧拂搖頭:“今日陛下差人來說,有政事要歇在宣明殿了,改日再來看望娘娘。”
我點點頭:“你去回宣明殿的話,就說該忙政事忙政事,不必太顧及我的。”
本來身為褚鈺的寵妃我應(yīng)該是討厭有女子入宮的,但因為祁夙的話我又無比的期待這場選秀了。
而且我也終于明白太后為何突然回來,恐怕也是為了主持選秀大典。
褚鈺今年三十有二,姿容俊美,舉止威嚴,一國之君理當如此風采,然而后宮的女子實在寡淡,除了我和文臻貴妃以外,其他的妃嬪皆為妃以下,說來說去好似連個能拿出手的妃子都沒幾個,若我是太后恐怕也要趕快給皇帝充實后宮。
千挑萬選最后定了五十余個女子,包括各附屬國國送來的公主郡主,金國大臣的貴女們,無論誰的出身此時此刻恐怕都比我好太多。
她們?nèi)雽m的那一日,是整個冬季以來最晴朗的一天,我好奇之下登了朱雀城門,悄悄地往下瞧。
守城的官跟在我好幾步外的位置,遠遠的立著,既不敢趕我下去,也不敢逾越過來扶我,近幾十級臺階,我拖著繁復(fù)裙擺登了上去,額間已經(jīng)積了一層薄汗。
碧拂跟在我的身后,央求我還是把披風穿上,免得著涼。
進永安宮不能乘坐馬車,所以這些女子皆要下車,我這才得以看清她們的模樣。不得不說,這些小姑娘果然都比畫像上要好看許多。
我拉著碧拂興味沖沖地問:“那個緋衣的女孩真好看,是哪家的?”
碧拂淡淡地瞟了一眼,說道:“看面孔像是西趙的美人吧!痹捯纛D了頓又道:“不過太后娘娘最不喜歡衣著鮮艷的人了。”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素色曲裾,微微松了口氣。
“她們都被安排住在哪里?”
碧拂回道:“西宮有幾個宮殿空著,想來是安排在那的!
“西宮,那離昭陽宮還挺遠的啊!蔽亦止疽痪。
“是陛下吩咐的,怕擾了娘娘的休息!
聽碧拂這樣說,我的心底無端一暖,這丫頭似乎無時無刻的都在幫褚鈺在我這刷好感。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此時城墻下面有人注意到了我,這也間接地導(dǎo)致了日后某些事情的發(fā)生,使得我有些措手不及。
本以為宮里多了些美人,能有幾分不一樣,但其實也沒什么改變,也可能是我這宮離她們住的地方太遠了。
她們大約要在長安待上一個月的時間,經(jīng)過層層篩選和考核,最終留下的封妃,沒留下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冬日的時節(jié)里,大多數(shù)的時間都是冷冰冰的天寒地凍,我大多窩在屋子里犯懶,絕不去外面。
不像我這樣怕冷的老年人,那群小丫頭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大冷天披個斗篷就到花園里玩。
冰天雪地,也不知怎么好玩。
彼時我們正在昭陽殿的觀景閣上吹風,看著下面那群踢著毽子,歡聲笑語的小姑娘們,感慨著年輕真好,我如今的身體連走得路多了都要出大把的汗,實在煩躁。
我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碧拂:“最后能留下的大約幾人!
碧拂瞟了眼花園里那群姹紫嫣紅的美人們,淡淡道:“依王上性格,多則不過十人!
我剛要闔上窗子,下面就開始吵吵鬧鬧起來,瞥眼看去只見一個碧衣女子被藍衣女子推搡。
我秉著無聊的時候一定要去看熱鬧的心里,匆匆下了閣子,拉著碧拂就往外去。
臨近目的地的時候,整理了一下衣裙,然后頗為正式的來了一句:“住手!”
烏央央的一群人,她們看見我周身的服制后皆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我看了看藍衣女子,說道:“你,抬起頭來!
藍衣女子抬頭,鵝蛋臉秋水瞳紅櫻唇,容色十分秀致,額間著桃色花鈿,我心中咂舌果然能入宮的美人都這樣好看,又見她錦衣華服,于是問:“你是哪家的?”
藍衣女子說道:“家父是護軍統(tǒng)領(lǐng)多齋,小女名喚烏珊。”即便知道我位份不低,語氣里仍舊帶著絲縷矜傲。
護軍統(tǒng)領(lǐng),正二品,掌護軍營政令,我在心底琢磨一番,看來褚鈺對多齋是很放心的。
“說說吧,怎么回事。青天白日下在花園里鬧起來,成何體統(tǒng)!
烏珊聞言,不依不饒道:“家母臨小女進宮之前,特去求了一方護身玉佩,卻不曾想今日竟被這人給弄壞!
“單是這樣的事就如此沉不住氣。”我嘆息了一聲,從頭上拿下一個朱釵,遞于烏珊:“這本是王上賜予我的,如今送給你,這件事就算了吧!逼鋵嵾@朱釵是不是褚鈺送我,我早已記不清了,但信口胡說也無人知曉。
烏珊并不接,我便又道:“母親的守護當然重要,可入宮之后若沒有宮里貴人的守護想必更是寸步難行了!
果然她聽了我的話,接過了朱釵,并謝了恩典。我知道她們都是怕我的,因我今日穿的是緋玄衣襟的正統(tǒng)貴妃服制。誰也不想一入宮就得罪當朝貴妃吧。
美人們走后,我深覺無趣。碧衣女子過來對我矮身一福:“多謝娘娘替妾身解圍!
我搖搖頭,問她:“你從哪里來?”她的口音不是長安人。
“妾是西夏人。”她語氣微頓,繼續(xù)道:“名喚赫連文珠!
我救她,是因為我覺得她令我熟悉,自從失憶以來,我對自己的感覺很是迷信,再加上之前祁夙的話,我便下定決心要救她。
“文珠這個名字倒是很像中原女孩兒的名!蔽倚α诵。
她眸色有些暗淡,對我解釋道:“娘娘不知道,我原是有個姑母,其單名一個珊字,文珠在西夏語中是珊瑚的意思,父親給我取名文珠以此來緬懷我的姑母!
聽到這里,碧拂驚呼了一聲。
我好奇的側(cè)頭看她:“你認得她姑母?”
碧拂搖搖頭,臉色有些白。我心底恍然,這恐怕又是她不該知道的事情了,不知祁夙說的熟人是不是指的赫連文珠。
那么她的姑母赫連珊,又是誰呢?
我目送著赫連文珠遠去的背影,若非這節(jié)骨眼內(nèi)侍來把她叫走了,我還能知道更多的東西。
我感到十分乏味,轉(zhuǎn)過身往昭陽宮回,碧拂安靜的跟在我的身后,可我知道她的心里在打鼓。我同她相處半年,知道她在不安的時候,邁的步子會略顯紛亂。
“娘娘不問婢子嗎?”
她突然出口,我的腳步停下來,回身看她:“問你什么?”
碧拂抿抿唇角,卻沒有勇氣抬頭看我:“問……赫連珊的事情!
“哦?”我挑了挑眉,覺得稀奇:“總歸問了也是假的,不如不問!
碧拂聞言,再未說一句話,或許是也知道沒什么好說。
我前腳剛回了昭陽宮,后腳太后身邊的侍女就來傳話,說明天晚上有晚宴,這些秀女要挨個準備表演才藝,當然褚鈺也要去。
我反正對此表示很無聊,但又不得不去。
晚上褚鈺來陪我吃飯,我這樣對他說:“我看著那個護軍統(tǒng)領(lǐng)的女兒生得不錯!
褚鈺冷冷的睨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是個什么語氣:“哦?那你的眼光未免有些淺了!
我想了想,又說:“赫連文珠的模樣也不錯!
這回褚鈺什么也沒再說,我想他是也覺得赫連文珠長得頂好看的。
正在這光景,屋外不知哪個宮的侍女在外面,要見褚鈺。
我覺得奇怪,差碧拂去瞧瞧。
不多時候,碧拂回來,臉色有些難看,向我們稟告:“是赫連郡主和察哈爾的格格起了爭執(zhí)!
我蹙眉,怎么誰都要找赫連文珠的麻煩呢,這丫頭到底是什么見鬼的運氣啊。
之前我就聽說蒙古察哈爾也送了個格格來,且蒙古格格一向脾氣秉性不如中原女子溫和可親,怎么赫連文珠又惹了她?
我還未說話,褚鈺聞言已經(jīng)薄怒道:“什么樣的事情都敢來打擾孤,是誰派她來這的?”
碧拂恭謹回道:“是儲秀宮的宮人。”看來是文臻貴妃派的人了。
褚鈺聽后似乎更加惱怒了,吩咐碧拂道:“兩個女子皆關(guān)進屋子里,不日都遣返,另外讓那個侍女回去告訴她主子,別什么事情都來昭陽宮喧鬧!
碧拂矮身一福,領(lǐng)命而去。
我見褚鈺是真的有些生氣了,于是也不敢多說什么,更加不敢為赫連文珠求情,她恐怕是無緣永安宮了,我心中不免有些可惜。(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