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冷風(fēng)夾著細(xì)雪,屋內(nèi)暖意盎然,靜謐無語,碧拂已經(jīng)退了出去。
聽褚鈺的這樣說,我苦笑著點點頭:“人人都說我是你的寵妃,可你捫心自問,是否有真的寵我?”
話音剛落,褚鈺將茶杯摜在地上,白瓷的杯子在那一瞬間就摔了個粉碎,我著實被這場景嚇了一大跳。
我愕然住口,既驚又怕,驚的是我第一次見他如此發(fā)脾氣,怕的是……怕挨打。
“你……你別生氣,我剛剛說錯了話,是我的貓說的�!�
褚鈺陰沉的臉色微微停滯了一下。
是的,我其實沒有貓。
就在我覺得褚鈺要對我說點什么的時候,他卻突然一把將我抱住,摟在懷里。
我聽見他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似乎是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
他這樣對我說:“平珺,這世上誰都可以說我不好,就是你不行�!�
我不懂,為何我不行。因我的失憶本是他的緣故,是他先搞丟了我的記憶。
我并未反駁,但卻在想,或許我該再找機會見見那位慎親王。時至今日,他那句懷著特殊意味的“平珺”,仍舊讓我無法釋懷。
慎親王認(rèn)得我,慎親王妃也認(rèn)得我,他們會知道我的過往,也許會和碧拂告訴我的不一樣。
我心心念念想找個機會再見一次慎親王,但褚鈺在宮里,我便得不到這種機會。
巧合的是,褚鈺沒過幾日便又出了遠(yuǎn)門,雖然不知去了哪,但我很是高興。
慎親王被我請進(jìn)宮的那日是一個寒冷的日子,空氣中零星飄著雪花,畢竟冬節(jié)剛過沒兩日,氣溫正是很低的時候。
碧拂被我尋了個由頭支開,我孤身一人,在綠水湖前的石頭亭子里等他。
他仍舊穿著一身青衣前來赴我的約,就好似我不久之前見他的模樣,周身充斥著溫和卻又略顯疏遠(yuǎn)的氣質(zhì),全然看不出他是金國最最尊貴的親王殿下。
我邀他坐下來,亭內(nèi)生著炭盆,并不是很冷。
我在心底正捉摸著如何開口時,慎親王卻出聲說了話:“娘娘今日邀小王來,為的什么我心中有數(shù),但……”他似乎微微嘆了口氣:“受陛下囑托,我只能三緘其口,什么也說不得�!�
我側(cè)頭看他,他只是幽幽望著水面,并不睬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陛下若是要瞞我什么事情,那肯定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的�!蔽铱粗�,心底忽然涌出一股傷感情緒:“慎親王,你是認(rèn)得我的吧,可如今我除了自己叫蘇平珺,誰也不認(rèn)得了,這樣什么都不知道的活著,其實……還不如死了。”
說完最后這句話,慎親王搭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緊了。
“你可還記得我的名字?”
我搖搖頭,如實道:“我并不知道王爺名字�!蔽颐蛄嗣虼浇�,思索了下,決定對他這樣說:“我想知道關(guān)于我的往事,什么都好,王爺可以撿能說的說,但一定不要騙我�!�
慎親王茶棕的眸子緊鎖著我的臉,我分辨不出那是什么神色,然而在這一刻我卻恍然,這王爺竟同褚鈺的容色有兩分相像。
亭內(nèi)靜謐多時,慎親王重重地嘆了口氣:“我從未想過有一日你竟將我的名字也全然忘了個干凈�!�
我不出聲,等著他的話。
“我的名字,叫祁夙�!�
祁夙,我念了兩遍,卻發(fā)覺沒什么印象。
我還未說什么,他便又道:“你以前是叫我阿夙的,我們相識遠(yuǎn)比你同陛下相識要久的多�!�
阿夙……我的頭又微微疼起來,可記憶好像死了,一聲也不再吭。我同他相識多年,所以那記憶中的青衣身影原來真的是他,夢中那因為我將他忘了的事便要掐死我的人。
“可……我還是想不起來什么。”
見我沮喪的話,他的眉頭一蹙:“你既然已經(jīng)忘了個干凈,又何必再想�!彼脑捖牭梦倚闹幸痪o,我知道他是為我好:“那些記憶并不是什么好的,忘就忘了吧�!�
就好似碧拂曾說的,怕我想起來那些苦痛的記憶。
“碧拂說,我的父母皆死了,我想去祭拜,可褚鈺總不在,你能幫我說說嗎?”我小心翼翼的試探他,仔細(xì)的觀察他的神色。
他聞言,臉色一變,唇角勾出的笑意也隱隱帶著嘲諷:“合族只剩了你一個,你的至親皆尸骨無存,你又要去哪里祭拜。”
我愕然:“便是祠堂也沒有?”
他周身的溫和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陰沉神色:“你在金國絕找不到他們的祠堂�!�
不知道為什么,聽他這樣說,我心中竟然悲拗不止,淚水無征兆的順著臉頰滾落。
“你哭什么?”他嘆息著,俯身伸手擦去我的淚:“這本沒什么好哭的�!卑蠢韥碚f,我該生氣,甚至大發(fā)雷霆,因為他說的是我的至親。
但我卻半點生氣也沒有,或許是我的內(nèi)心也覺得,他們的死原本也沒什么好哭的。
他擦去我的淚,這樣對我說:“王上對你不錯,若是你記不起來,就如常一般活下去,他也會護(hù)著你,但若你記起來,哪怕是一絲一毫,都不要再在這永安宮生活下去�!�
誠然我不懂他話里的意思,畢竟我心中無比堅定,自己有朝一日,總還是要想起來的,即便過往再不堪,那也是我活過的歲月,不能說忘就忘的。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我是誰?”我認(rèn)真地看著他,心中無比肯定祁夙是不會騙我的:“我,蘇平珺到底是誰?”
夢中的遠(yuǎn)嫁場景,我一直無法釋懷,如果真像碧拂所說,我是應(yīng)該坐著轎子抬進(jìn)宮里的。
祁夙茶棕的眸子微微動了動,薄唇輕抿,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但這個問題十分令他為難。
“你既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祁夙苦惱地輕笑,伸手揉了揉額角:“蘇平珺是‘孤女’�!�
孤女?我是孤女,這是什么意思?
我剛要再問些什么,碧拂卻從遠(yuǎn)處奔過來,腳步輕快的仿若要飛,發(fā)髻也微微松散,像是要被冷風(fēng)打散一般。
她臉色很是難看,在看到我身邊坐著慎親王的時候,我覺得她整個人幾乎在微微發(fā)抖。
她是怕慎親王?亦或是,怕慎親王同我說了什么要緊的事?
“給親王殿下請安�!北谭鞔鴼�,矮身給他行禮。
隔了好久,他方才允碧拂直起身體,連帶著還說:“都說江南的丫頭身體柔弱,沒想到你這侍女身體倒是不錯�!�
我雖然記性不好,但不代表我是傻瓜,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叫我小心碧拂,這丫頭不是個簡單的侍女。
碧拂些微低著脖子,我看到她纖細(xì)雪白的脖頸,聽見她如此回話:“我家娘娘記性不好,陛下囑咐著要好生休息,如今與殿下敘話許久,也該回宮休息了,還請親王殿下見諒�!�
“既如此,小王自然不好再叨擾娘娘靜聽�!鄙饔H王又恢復(fù)尋常般的樣子,溫溫和和的,即便是對下人,也不見任何的尖刻。
碧拂既然已經(jīng)來了,我不好再執(zhí)意留下他,于是點點頭,同他簡單的道了別。
今日,不算白來。我知道慎親王叫祁夙,知道我的至親連祠堂都沒有,所以碧拂嘴里的寵妃恐怕是完全在誆我。雖然很多事情仍舊不明不白,但至少讓我尋到了一絲端倪。
至于我的身份,我確實是要好好想想,祁夙到底給我出了個什么啞謎。
慎親王走后,碧拂悄聲站在一邊,我知道她有話對我說,但時至今日還能說些什么呢,總歸她是不會告訴我實情的。
我喝光了壺中的最后一杯茶,斂襟起身,卻聽碧拂突然說道:“娘娘此舉,陛下會惱的�!�
我心中一緊,面上淡然笑笑:“那就由著他惱去吧�!�
碧拂愕然,再未說一句話。
我私自請慎親王進(jìn)宮,褚鈺當(dāng)然會發(fā)怒,這本在我的意料之中,更何況他大約也知道我是為了什么才見的慎親王。
“你就那么想記起來?”
彼時他著一身玄衣,從外面進(jìn)來,周身冷意使得他的面色更加的冷肅起來,讓人莫名害怕。
我實在是不敢答話,只低頭跪著,充作啞巴,全然沒有當(dāng)日同碧拂說話時的膽色。
“孤已經(jīng)將他圈禁府中�!彼笾业南骂€,強迫我抬頭看他:“你說說,孤究竟該如何處置他呢?”他冷聲笑了笑:“私進(jìn)內(nèi)庭是個什么罪,你恐怕是不知道吧�!�
他的做法著實使我驚了一驚,我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抬頭看他:“這不關(guān)他的事情,是我自己想要記起來,也是我親自邀他入宮�!�
褚鈺的右手無意識的在轉(zhuǎn)動扳指,我知道這是他發(fā)怒的征兆。
果然下一秒,他便招手吩咐侍從:“去將慎親王拘了下獄,就說私通內(nèi)庭……”
“你休要含血噴人!”我實在是氣不過,對他吼道。
褚鈺怒極反笑:“誰說私通你了�!彼D(zhuǎn)頭對侍從說:“隨便找個妃嬪就是了�!�
他竟然這樣草菅人命,我卻無法阻止。(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