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兩岸和水面舟船上,前來觀戰(zhàn)的武林人士,成千上萬。
如此之多的人聚在一起,自是喧囂嘈雜,沸反盈天。
便是三大宗師先后登場,亦只是令嘈雜聲小了一點(diǎn),但成千上萬人竊竊私語的議論,仍匯成了一片巨大的嗡嗡聲。
不過,當(dāng)常威的聲音從天上傳來,當(dāng)所有人都聞聲抬頭,望向天空,當(dāng)看到常威竟是離地二十丈,步踏虛空,大步行來時,一切嘈雜頃刻消失。
洛水兩岸,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仰著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常威。
在這一刻,常威成了全場矚目的焦點(diǎn)。
而他的氣場,亦給了人們一種“天上地下,世間萬物,皆為我陪襯”的強(qiáng)烈感受。
那種濃烈到極致,似令天地萬物都在突兀縮小、淡化,只常威越發(fā)高大、鮮明的“存在感”,令得即便是有著相當(dāng)程度心靈修為的普通宗師高手,亦不由自主忽略了周圍一切,視野之中,似只剩下了踏空行來的常威。
萬眾沉寂。
只剩晚風(fēng)輕拂岸邊垂柳的沙沙聲,洛水拍擊岸堤、船身的嘩嘩聲,為常威的到來伴奏。
他行至天津橋上空,低下頭,似俯瞰螻蟻的天神一般,看著方才揚(yáng)聲喝問的武尊畢玄。
“武尊畢玄?你在找我?”
畢玄牙關(guān)緊咬,額頭青筋突突暴跳,已快要控制不住情緒。
這種被人居高臨下、俯瞰螻蟻的眼神,已經(jīng)有多少年,沒有出現(xiàn)過了?
自他在“沙漠神殿”中得到奇遇,悟出“炎陽奇功”,武道有成,崛起草原之后,已經(jīng)有數(shù)十年,沒人敢在他面前說一句重話,更不要說如此俯瞰他了!
畢玄性烈如火,驕傲自負(fù),如何肯接受這樣的屈辱?
當(dāng)即飛身下馬,戰(zhàn)矛指天,縱聲厲嘯:“自在天魔,下來一戰(zhàn)!”
厲嘯聲中,畢玄炎陽氣場轟然展開,身周十余丈內(nèi),氣溫飛速提升,空氣氳氤扭曲,似在頃刻之間,將這方圓十多丈的空間,變成了盛夏正午時的沙漠。
炎陽氣場一經(jīng)展開,便連畢玄門徒弟子,亦忍受不了這令人體溫急劇升高,呼吸困難,真氣亦似隨之沸騰的可怕氣場,紛紛縱馬退避,直退至十?dāng)?shù)丈外,方才脫離了炎陽氣場的覆蓋范圍。
此氣場的威力,絲毫不比祝玉妍的混亂力場遜色。
且這只是畢玄自然輻射的氣場,就像普通人散發(fā)的體熱一般。展開并維持這氣場,幾乎不會對畢玄造成任何消耗!
這便是畢玄“炎陽奇功”的玄妙。
他之道,與寧道奇的自然淡泊、傅采林的極致完美截然不同,他就像是大漠的風(fēng)沙,天上的驕陽,侵略成性,肆意張揚(yáng),霸道囂狂!
所以他從來無需克制自己的情緒。
狂躁、暴怒、張揚(yáng)等濃烈如火的情緒,非但不會影響他的發(fā)揮,反會增加他武功的威力。
當(dāng)畢玄展開氣場的那一刻,他的氣勢,甚至一度與存在感強(qiáng)烈至極的常威分庭抗禮,令人再不會因常威的出現(xiàn),而忽略他的存在。
畢玄當(dāng)先搦戰(zhàn)。
萬眾矚目之下。
常威淡淡道:“氣勢不錯。不愧是草原戰(zhàn)神,武尊畢玄。本座今日破碎虛空,正要斬一位大宗師祭天。你畢玄既首個挑戰(zhàn),那么這祭天之血,便由你來出吧!”
話音一落,他身上忽騰起一道龍影。
那是一道氣勁凝成,雖是半透明,但肉眼亦可看得清清楚楚的龍影。
而靈覺敏銳的高手們,用靈覺氣機(jī)去觀察那龍影時,更覺那似乎是一條傳說中的真龍,鱗角俱全、須髯飄揚(yáng)、張牙舞爪,威風(fēng)凜凜!
昂!
龍吟聲中,常威俯身下沖,一掌拍出。
飛龍?jiān)谔欤?br />
這一掌,在一般武林人士看來,只是常威身周纏繞的那半透明龍影,倏地探出龍爪,與常威掌勢交疊。
可在靈覺更加敏感的高手們看來,卻似一條真正的天龍從天而降,怒嘯出爪。
飛龍?jiān)谔,云龍(zhí)阶Α?br />
龍吟聲中,畢玄因展開炎陽氣場,而一度能與常威分庭抗禮的存在感,再次被奪。所有人眼中,都只剩下了天龍降世一般的常威。
直面這一掌的畢玄,感受又與旁觀者截然不同。
在常威身上龍影升騰,俯沖出掌的那一剎,他感覺似有一道陰影,自常威身上擴(kuò)散開來,飛速彌漫,籠罩四方,令天地之間一切色彩全部消失,變得一片漆黑,令他視野之內(nèi),只剩下若流星、似天龍,越來越大,越來越猛的常威身影!
而常威掌上,更散發(fā)出一種奇異的吸攝之力,令他幾乎要身不由己,被攝離地面,主動投向常威手掌!
常威此刻打出的這一掌飛龍?jiān)谔欤⒎菃渭兊男陆谍堈品ā?br />
他這一掌中,融入了“翻天印”這招護(hù)道神通的精髓法門!
如此融合之后,真氣及神念消耗都是極大,即使常威如今可無視真氣消耗,但他神念還未至生生不息的境界,消耗之后,補(bǔ)充甚慢。便是以他當(dāng)下的元神修為,亦只能勉強(qiáng)打出三掌,再多出一掌,就要累及元神,使元神出現(xiàn)反噬受傷的危險(xiǎn)。
此招不可輕用。
但常威此戰(zhàn),本就是要立威,要以自在天魔所向無敵的威懾力,為魔教多加一重庇護(hù),使得世人即使在他離開之后,亦要受他余威震懾,至少短時間內(nèi),不敢全力打壓魔教發(fā)展。
所以,他一出手,便用上了至強(qiáng)的殺招,要以此——
斬畢玄祭天!
龍吟高亢,聲震四方。
龍威凜凜,八方掃蕩。
目睹這一掌之威的觀戰(zhàn)者們,無不屏住了呼吸。便連寧道奇、傅采林這兩位大宗師,便連可能已然踏入了大宗師境界的天刀宋缺,都不禁瞳孔微縮,神情凝重。
以他們的精神修為,即便沒有身臨其境直面常威這一掌,亦察覺出了常威此招的玄妙可怕。不像其他觀戰(zhàn)者一般,只能看出常威此招流露在外的氣勢,根本不懂內(nèi)在的玄妙。
自二十丈高空俯沖而下的常威,距畢玄已只三丈之遙。
畢玄傾盡全力,方才抵御住常威掌上散發(fā)的吸攝之力。
而到了這個距離,即使以畢玄的功力,亦感覺難以再強(qiáng)行抵御。
不過,三丈距離,已經(jīng)到了畢玄攻擊范圍,以他性情,也無法再忍受被動抵御。
“殺!”
怒吼聲中,畢玄身周炎陽氣場瞬間收縮,凝煉于他體表,令他古銅色的皮膚,泛起一層淡金光芒,似乎綻放出陽光。
他長而有力的雙腿驀然蹬地,地面轟然迸裂,碎石四濺之際,畢玄沖天而起,戰(zhàn)矛迎著常威手掌,疾刺而出。
這一擊,像是一尊駕馭著太陽的戰(zhàn)神,向著天穹刺出了戰(zhàn)矛,要將天也刺出個窟窿。
這一擊的威力,便是寧道奇、傅采林、宋缺見了,亦不禁心中暗贊,自忖便是自己,亦要以精妙招式化解,不敢輕易硬拼。
其余圍觀的武林人士,更是情不自禁閉上了雙眼,似被畢玄身上綻放的光芒,似被他戰(zhàn)矛上凝聚的鋒銳,刺傷了雙眼。
就在萬眾皆閉眼,唯寥寥幾位大宗師,或者接近大宗師境界的大高手,敢于睜眼直視之時,一聲震撼人心的巨大轟鳴,驀地響起。
伴著這道巨大的轟鳴,一道仿佛水波漣漪般的半透明沖擊波,自常威與畢玄碰撞之處爆發(fā)開來,四面八方橫掃狂飆,沖出十余丈后,化作狂風(fēng)肆虐,直卷得洛水兩岸圍觀眾人立足不穩(wěn),踉蹌后退;直卷得洛水之中波濤洶涌,船傾舟斜。
一時間,不知有多少坐船觀戰(zhàn)的武林人士,驚呼著跌入河中,激起一片落水之聲。
少頃,風(fēng)平浪靜。
所有人第一時間,望向常威與畢玄交手之處。
卻見常威背負(fù)雙手,立于天津橋上。
畢玄在他身后一丈處,背對著他,保持著高舉戰(zhàn)矛,向上刺擊的姿勢,完美體魄上,兀自散發(fā)著炎陽一般的熾烈氣場,看似宛若一尊戰(zhàn)神雕像。
“怎么樣了?兩位大宗師怎么停手了?”
“對啊,怎么都住手不打了?剛才不是只交手一招么?誰占上風(fēng)了?”
“沒有看清楚,方才根本睜不開眼……”
眾觀戰(zhàn)武林人士議論紛紛,唯幾位大宗師或接近大宗師的高手,微不可覺地?fù)u了搖頭,嘆了口氣。
嘆氣聲中,多少有些嘆死狐悲之意。
唯獨(dú)祝玉妍,明眸閃閃發(fā)光,俏臉神采飛揚(yáng)。
就在觀戰(zhàn)者們議論聲越來越大,就在當(dāng)世頂尖的幾位高手搖首嘆息時,畢玄身上那張揚(yáng)熾烈的氣場,如同被風(fēng)吹滅的燭火一般,轉(zhuǎn)瞬消散一空。
隨后,他天靈噗地一聲爆裂,鮮血仿佛噴泉,向著天空沖去,直至數(shù)丈之高。
那血泉噴濺的景像,配上畢玄戰(zhàn)神雕塑般完美的身形,配上那已只剩一點(diǎn)余暉的血紅殘陽,頓時予人一種強(qiáng)烈的“舊神殞落,新神已立”之感,更完美鍥合了常威之前的宣言——
斬一尊大宗師祭天。
畢玄那沖天而起的顱血,豈不正是祭天的祭品?
鮮血流干。
畢玄高大身形緩緩撲倒,轟然跌地。
所有觀戰(zhàn)者的心臟,亦隨著畢玄雄軀仆地之聲,重重震顫了一下。
洛水兩岸、水面之上,再次變得一片死寂,就連在水中撲騰的落水武人們,亦不由自主停了下來,將視線投向常威。
常威靜靜佇立在天津橋上,極致濃烈的存在感,又將他身周一切,變成了陪襯,又令他在所有人眼中,成為了天地間的唯一,變成了一尊比殞落的畢玄更加偉岸,更加完美的天神。
沉默良久,常威緩緩側(cè)首,先看了看寧道奇,稍作停頓,又看了看傅采林:“散真人寧道奇,奕劍大師傅采林,本座欲以一敵二,同時迎戰(zhàn)你們二人。這,不算羞辱你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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