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滿花邊的白色無袖短衫,圓潤光潔的小肩頭露在外面,衣襟前的紐扣包裹在繁復的豎段荷葉邊之中,鵝黃色的背帶百褶小裙子只到膝蓋位置,斜挎著一只兩個拳頭大的白皮小包包,銀白色的長發(fā)被草編大圓頂沙灘帽罩著,帽頂綁著的紅色緞帶,扎了一個小蝴蝶結。
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這個星薙婭小姑娘精致可愛得像個瓷娃娃。而醬紅色雙眸的,銀色的發(fā)絲給她抹上了一層妖異不真實地感覺,仿佛是只存在于童話故事里的妖精,而不是站在面前的活生生人類。
雖然瞳色感覺有點嚇人,然而她屁股后面的毛絨絨銀毛尾巴,瞬間把小蘿莉的萌力提升了數(shù)倍,讓人只想把她抱起來舉高高,使勁揉臉蛋,而不再去在意她那仿佛有魔力的眼睛——話說回來,會過分在意星薙婭眼眸異色的,估計也只有從古代來的邱楓烈了,他之前還盯著人家龍女觀月的金瞳看來著,真人可比照片什么的更有沖擊力,那是只有在面對面時才能感覺到的靈動……而這個時代里的所有人才不會去驚訝別人眼睛什么的,人們早就習慣身邊一群五彩斑斕瞳色的人走來走去了。
邱楓烈坐了一會兒緩過勁,感覺自己又可以繼續(xù)跑個十公里了,而被他放下的奈琪露娜則往后縮了縮,保持起距離來,側著身子,小手捏在胸前,一幅擔驚受怕地小模樣。
這就有點奇怪了,邱楓烈本來以為她會馬上過來問自己名字,然后念詩來著,然而這一次似乎沒有按照之前的套路來,自己這邊坐了半天,除了最開始那句“能放我下來嗎”之外,小蘿莉就沒有再說過什么,而就是那么躲得遠遠地偷偷瞅著這邊……只不過想想也是,自己這回是夾帶裹挾強搶一般帶著她飛奔的陌生怪人,不是之前那樣平和的路上偶遇了。
……只不過,唔,她這個樣子……嗯,感覺有點可愛呢。
雖然明知她跟白莫邪是一路人,跟“邱楓烈”是敵非友,而且殺人不眨眼,但邱楓烈實在無法對她興起敵意。
和風小食堂里,一片沉默。少年坐在榻榻米臺子上,小蘿莉站在料理柜臺邊,之間隔著一段距離。兩人都沒有首先開口的意思。
邱楓烈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開了口又該說什么,這是一段新的相遇劇情了,不能套用觀景走廊那里的辦法,而且事實也證明,強行留下她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一旦暴露,她會直接呼叫炮擊,十分果斷。
這讓邱楓烈想到了他接觸到的新概念——那就是既然有了人類知識庫,大腦發(fā)育健全的人,即使是嬰兒只要聯(lián)了網(wǎng),就能獲得全人類的知識、技能了,不存在記憶與遺忘,因為只要需要,所有相關知識、技巧都會自動以文字、圖片、動態(tài)指導影像的方式,展現(xiàn)在你眼前,跳進你大腦里。那么,人類還有必要上學嗎?為什么自己還在讀軍校?
答案很簡單,一是為了強化身體對技能的熟練度,想要提高效率,訓練就是必要的,尤其是關乎生死的軍事方面,集團性、紀律永遠比個人聰明才智要來得重要。
而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擁有了知識,并不等于“聰明”“有能力”了,知識就像是錢,最后要怎么花怎么用,還是看每個人的。
觀念、認知都是只能隨閱歷增長而增加的。兒童缺乏社會性,二十世紀兒童心理學誕生之際,就有了“純真的才是最邪惡的”這種概念,因為兒童并沒有意識到他們正在做什么,做的事情又意味了什么——他們可以若無其事地肢解小鳥、幼貓、小狗,并且樂在其中,即使是人,他們也可以沒有任何心理壓力的下得去手,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少年兵往往比成年人更加具有攻擊性,他們不知道別人的生命,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
這種社會性,人類普世的對與錯,就需要在與人的接觸之中,慢慢增加閱歷,慢慢培養(yǎng)學習,也就是所謂的“成長”,心智成熟……所以也有大人世界束縛了兒童這種說法,然而如果沒有束縛,人類社會就不將成其為社會了。
在地球上時候的自己,在大眾觀念里科科能考滿分顯然夠“聰明”了吧,然而并不“成熟”,現(xiàn)在的自己是否有所成長了呢?
關于人類社會的解構,一直是社會學家們研究的熱點。
從古時二十世紀的世界大戰(zhàn)的年代開始,至二十一世紀進入信息時代,人類社會就一直在解構著,曾有人預言,未來的人類社會就是一個個“點”的社會,不再存在大量人群聚集集中的生活方式,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物聯(lián)網(wǎng),世界工廠,遠程辦公,高效快遞等等的發(fā)展,城市最終將消失,人們?nèi)霰槭澜绺鱾角落,卻又互相聯(lián)系著,如同一個個點一般,保持著距離,互不干擾,又共同前進著。
在隨后的歲月里,當所謂的“大宇宙時代”開始,其實只不過剛剛離開太陽系,初入深空之時,人類社會還真有那么點要變成“點社會”的意思,一人一個星球、小行星,空間、資源極大豐富。太陽系的小行星帶就足夠發(fā)給每個人類一人一顆了……
然而最后大家慢慢又生活到了一塊去,這是一個極復雜、漫長的過程,含蓋了人類全部方面最后造成的現(xiàn)象,是人類學家最津津樂道地課題……簡單來說就是,宇宙太寬廣、浩瀚,一個人擁有一切,卻又一無所有,人類瘋狂的童年結束之后,最后終將尋求心靈的慰藉與歸屬,現(xiàn)在的人類是青年、壯年還是老年,依然在社會學家間爭論不休……邱楓烈很有興趣,但目前并太需要關心。
他目前只用知道學校是為了增長閱歷,供人成長,增加社交能力,增強社會性的地方就足夠了,而軍校則多了一層提高責任心與集體意識的目的。
現(xiàn)在,他就覺得奈琪露娜可能是沒有上過學,因此在認知上有些問題,害怕陌生人的同時,又可以毫不猶豫地射殺掉威脅到自己的人,更可以果斷為了保密放棄自己生命……所以她是“少女兵”嗎?
邱楓烈心中隱隱似乎摸到了點棕色皮鞋,被奈琪露娜稱為“主人”的男人的那句,“雖然知道你將來會對我充滿憎恨,但我依然會如同慈父般拂去你的淚水!彼,自己“白莫邪”也是他們組織里的少年兵咯?
當然只是從年齡上來說是少年兵而已,依然是用地球上的那套來進行判斷的話。但在現(xiàn)代社會,并不能純以年齡來判斷一個人的心智了,這是將教育時間縮短幾乎到零,視野開闊得沒了邊際,不可能再存在基本信息隱瞞,以及普遍基因調(diào)整等等帶來的結果……總之,能進入軍校學校,已經(jīng)從一個方面說明了白莫邪具有了社會性。也就是說,他是憑自己的判斷來當二五仔的。
那么棕色皮鞋那句話到底是對誰說的?邱楓烈不相信那男人是在自言自語。
似乎是由于邱楓烈感嘆著奈琪露娜的“少女兵”身世,而讓表情柔和了起來,一直環(huán)繞其全身的那種令人緊張的氣場也軟化了下去,讓悄咪咪瞧著這邊的小蘿莉也暗暗放松了下來……邱楓烈沒有意識到,他一路狂奔時,身上帶著的氣息是多么威脅。如果不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中途讓小蘿莉突然感覺到一股悲戚地視線,她可能早就開始掙扎逃跑,甚至做出更激烈地反抗了……由于一些原因,她對周圍人的“氣勢”“氣場”感覺十分敏銳。
而另外一個讓她不反抗,就這么任由少年擰著的原因是——
“……雖然掃描結果說你是那個人,但不能太相信設備,最終決戰(zhàn)還是要靠我們?nèi)祟悾!?br />
如此自言自語一段之后,奈琪露娜轉(zhuǎn)正身子,直面邱楓烈,上前一步仿佛進行過相當多的思想準備的小臉蛋上滿滿的認真,道:“白莫邪?絕望的盡頭等待的是什么?”
終于來對暗號了,這可難不倒邱楓烈了:“沒有血沒有淚沒有光的空殼!
奈琪露娜點點頭,繼續(xù)道:“即使被這片大地驅(qū)逐——”
“也要將天地秩序染上我的顏色!
與其說是詩,邱楓烈更感覺這是短小的散文,是將各種作者的意象給表達、整合出來的片段文字……語文閱讀理解做多之后,不由得會這么分析起來……
奈琪露娜眨眨眼,似乎又放松下了一點警惕,就又往邱楓烈這邊挪了挪了:“那個白莫邪,你為什么會被警衛(wèi)追?”
所以說邱楓烈就覺得小蘿莉缺乏社會性,現(xiàn)實社交場合里哪有這樣直呼其名的,也就不懂事的小孩子會這樣了。
“我被關起來了呀,剛剛才想辦法逃出來的……說起來,這里不安全,我們在這兒呆了有一會兒了,雖然被關起來了兩個,但他們應該已經(jīng)呼叫了支援。”
馬上會有附近的其他警衛(wèi)趕過來了吧,F(xiàn)在自己算是跟小蘿莉一伙的了吧?已經(jīng)認可自己是“自己人”了,她應該不會丟下自己不管吧。
然而奈琪露娜卻搖搖頭,道:“不用離開這里,這兒反而是安全的呢……我把你的信號模擬得繼續(xù)逃跑出去了,只要不直接目視到,就沒人會知道那個信號根本沒人。”
所以說不能相信裝置、設備嗎。
“這樣啊,我把終端機關了,migi也沒聯(lián),現(xiàn)在什么都不知道!
“……誒?你居然關了migi?!”奈琪露娜一臉震驚,仿佛聽到了什么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一般,本來就大大的圓眼睛瞪得更大了。
有必要這么吃驚的嗎?現(xiàn)代人有多依賴網(wǎng)絡跟計算機啊;蛘呤亲约豪斫忮e了?并不是吃驚自己不用migi就能活動,而是吃驚自己沒有migi所以漏掉了她們組織的什么命令、信息?
“那個,我在宿舍里是一直開著的,但通訊功能被禁用了,所以你們有什么信息發(fā)過來我也并不知道……我錯過了什么了嗎?”邱楓烈回憶起之前通訊短信類存檔里,確實有一些內(nèi)容意義不明的垃圾郵件,在知道白莫邪的身份之后,邱楓烈就一直在意這些文字亂碼可能是他們組織的某些通信交流,不能經(jīng)過終端機計算翻譯,只能靠自己純?nèi)四X來翻譯。
“原來是這樣,難怪你失去了聯(lián)系,還好我們這邊有其他方案……嗯,現(xiàn)在我在執(zhí)行任務中,并不能帶你行動……要怎么辦呢……”
而邱楓烈這邊則決定這次盡量走遠一點,看能不能混進對方的艦船,也就是攻擊橙子少女號的戰(zhàn)艦里,看有什么方法能阻止對方的……自己雖然是個凡人,但既然這次下定了決心要拯救龍女觀月,那么就朝那個方向努力吧!就如她征兵廣告所說,確定了目標之后才會有進步,反正無頭亂竄,即使跑得再快再遠,最終也只是背道而馳而已。
雖然老祖宗有一句“失之桑榆收之東隅”的老話……
“要不這樣,你看現(xiàn)在時間還早,先幫我逃脫,至少指引給我一條逃脫的路線,剩下的我自己來就行了!
對于邱楓烈的話語,小蘿莉沒有反應,看起來應該是在用通訊跟誰交流著……其實一直以來邱楓烈就在奇怪著,奈琪露娜一直跟自己保持著相當距離,都說了這么多了,也沒見她有靠近的意思。要知道之前觀景走廊那邊,她雖然表現(xiàn)的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但卻是她自己主動跳出來,擋住一行人去路……看來應該是自己之前強擄她,是真把她嚇著了,即使掃描腦電波特征符合,也對上了暗號,依然對自己這邊保持著警惕的樣子。
“……唔,媽媽說計劃進行中,幫不上你,現(xiàn)在有任何行動,都會驚動目標……”
所以,“媽媽”又是誰?又是組織里的什么新人物登場了啊?
“那么、那么我現(xiàn)在怎么辦?該做什么?”邱楓烈站起身來,向奈琪露娜那邊走了兩步。
奈琪露娜后退了兩步,道:“你可以按照之前的計劃,直接進入脫離環(huán)節(jié)了!
所以之前的計劃是什么啊,我又不是白莫邪。
“……但我想留下來幫忙!我必須做點什么再回去!”邱楓烈不再前進,反正小蘿莉會后退,自己再怎么往前移動也縮不短距離。雖然隔著五、六米對話,怎么都感覺別扭……
面對邱楓烈靈光一閃說出來的話語,奈琪露娜居然點了點頭,認真道:“確實,你莫名其妙失去聯(lián)系,讓我們這邊計劃全亂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還是別再添亂了,這次行動里沒有你的任務,做多余的事情,讓這次計劃又亂了,主人可是要生氣的。”
總感覺奈琪露娜考慮得很多的樣子,或者說自己這邊的信息太少,根本沒有什么好考慮的,又不能直接說自己不知道、忘記了什么之前的任務:“哦哦,我知道,那我不幫忙,但跟在你身邊總行吧?”
小蘿莉又沉默了下去,最后似乎在通訊里商量完畢,抬起臉蛋兒來道:“好吧,你就跟在我身邊吧,主人說到時候多一個人裝備動力裝甲,也可以增加一份勝算。”
混入敵人陣營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