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沾了尸水,又看見一米來長的小棺材隨之裂開,我心里就升騰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棺材里的小人如同被掛在屋檐下風(fēng)干了幾年的尸體,從棺材里坐起來的同時,丟下手里的頭發(fā),飛快的就跑了過來。
“鋼牙小鬼。”大頭佛已經(jīng)把十幾尊木頭羅漢砸翻了一大半,看見棺材里跑出的小人,猛然一聲大喝,頭頂和兩邊肩膀上若隱若現(xiàn)的陽火紅光頓時盛了,道:“小子,提放點(diǎn),你也去練練,這東西打不死!
大頭佛陽氣很重,那幾只幾乎像是被風(fēng)干了的小人目標(biāo)很明確,直接就沖著我和大頭佛而來,奔跑中,我看到它們微微張開的嘴巴里,有兩排冒著藍(lán)光的牙齒,那是有人裝在它們嘴里的鋼牙,而且沾了毒,被啃一口就后果難料。這東西和木頭人不一樣,是陰邪之物,被大頭佛一身濃重的陽氣逼的不敢太過靠近,三四只鋼牙小鬼在木頭羅漢之間繞著圈子,伺機(jī)偷襲大頭佛,剩下的直奔向我。身上多了一張命圖,力氣就隨之大了許多,我什么武器都沒有,短刀肯定不管用,一急之下,抓起地上一截被打斷的木頭羅漢的腿,掄圓了就是一下子。
一只鋼牙小鬼直接被打飛了,但是這東西的身子跟鐵一樣硬梆梆的,在地上打了個滾,接著爬起來就繼續(xù)沖。我連著打了一陣,胳膊微微發(fā)酸,鋼牙小鬼打不死,除非澆上火油,徹底燒成一片灰,否則會死纏到底。
咔......
一個疏忽間,一只鋼牙小鬼張嘴咬著我手里的木頭,死都不松嘴,堅(jiān)硬的木頭被它啃的咔咔作響,聽的人牙根子都癢了。我被幾只小鬼纏的很緊,不敢有一絲大意,只能抓著藏在腰里的包袱,一下舉到胸前。鎮(zhèn)河鏡就在包袱里,雖然沒有亮出來,但是幾只小鬼明顯有了怯意,不敢再逼的那么緊,我抓著機(jī)會甩掉木棍子上的那只小鬼,它翻身落在地上,立即又圍著我前后左右亂轉(zhuǎn)。半寸丁騎著柴狗也在四周滴溜溜的跑,大狗的紅舌頭幾乎有幾寸長,我沒有轉(zhuǎn)身,卻感覺身后有響動,立即反手一棍子掄出去,身后一只柴狗的腦袋幾乎被打裂了,哀鳴著翻滾到一旁,嗚嗚亂叫。
“斗不過了!走吧!”我抬眼一看,四周的黑暗里,不知道還有多少蠢蠢欲動的影子,這果然是個圈套,三十六旁門的頭把現(xiàn)身,就是為了把大頭佛引到這兒,旁門的人必然有充分的準(zhǔn)備,不把大頭佛打死,也要活生生把他熬死,所以我不想久留,不管大頭佛同意不同意,轉(zhuǎn)身就朝大門那邊跑,可是還沒有接近大門,嘭嘭兩響,暗中隱藏著的火銃在門外噴出火光,硬生生又把我逼了回來。
地面微微顫動了一下,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土層中飛快的移動,我被迫退回來,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大頭佛腳下的地面驟然就伸出幾只手,拿著結(jié)好的繩套,套住大頭佛的腳脖子。幾只手一晃而沒,大頭佛腳上的繩子立即收緊了,死死的把他拽在原地,腳步不能移動,動作立即遲緩,一只木頭羅漢手里的金剛杵在大頭佛背后猛擊了一下。木頭羅漢身體里的機(jī)括精巧但力量霸道,這一下打的大頭佛臉都綠了。
“給我死!”大頭佛怒吼一聲,轉(zhuǎn)身一拳頭砸在木頭羅漢的肚子上,這一拳頭把木頭羅漢身體外面那層鐵皮都打的凹陷進(jìn)去,隨后,他一晃身軀,手掌伸到腳下的土層里,硬生生從里面抓出一個人。
土層里明顯是個活人,很可能是周鴨子家族里精于地脈探洞的高手,被大頭佛抓著一動都不能動。大頭佛的眼睛殺紅了,雙手抓著對方的兩條腿,用力一扯,一百多斤的活人被撕成兩半。
“媽的!來!”大頭佛張嘴就在尸體的大腿上啃下一塊肉,連皮帶血嚼了嚼,隨手把半截殘軀一扔,一棍子把一只鋼牙小鬼打的像是要飛出去一樣,雙腳一用力,崩斷腳脖上的繩子,越戰(zhàn)越勇。
前后不到十分鐘的功夫,十八尊木頭羅漢全都被大頭佛給打殘了。這時候,黑暗的角落里慢慢的拱出來一層密密麻麻的棺材。頭頂?shù)钠び白踊蝸砘稳,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丟下要命的東西,鋼牙小鬼繞著圈不斷的跑,土層里的地老鼠伺機(jī)待動,那些拱出來的棺材一具一具咔咔的裂開了,從里面鉆出來一片長著綠毛的死尸。這都是陰山道秘法養(yǎng)出來的綠毛尸,劇毒無比,這種綠毛尸本來靠爬來活動,但是不知道加裝了什么東西,鉆出棺材之后一起涌了過來,綠壓壓一片。
大頭佛仍然握著棍子,沒有一點(diǎn)要退走的念頭,抬手砸飛一只鋼牙小鬼,起步跳到那片綠毛尸體中間,棍子一輪,兩三具綠毛尸就被打的幾乎爛成一團(tuán),這東西帶著劇毒,但是手腳遲緩,連大頭佛的身都不能近。
“想這樣算計老子,你們都瞎眼了!”大頭佛嘴角還沾著尸體身上的血,哈哈大笑道:“老子天生神力,連打三天三夜都不會累!”
這并不是吹牛,大頭佛能讓旁門聞風(fēng)喪膽,除了殺性重,本身的本事也相當(dāng)厲害,棍子虎虎生風(fēng),一片綠毛尸被打的七零八落。他毫無懼色,但是打殺之間,旁邊一具綠毛尸突然就靈巧的動起來,彎腰躲開大頭佛掄過來的棍子,抬手在大頭佛肚皮上一按。
轟隆......
之前聽到過的那陣隱隱的雷聲,頓時就在大頭佛的肚皮上爆開了,這一下比旁門頭把按在大頭佛胸口上的那一擊威勢更甚,大頭佛完全沒有料到一群死氣沉沉的綠毛尸里還夾雜著活人,頓時就吃了大虧,肚皮上的雷聲把皮肉炸開了一片,鮮血橫流。大頭佛一瞪眼,抬腳朝那具綠毛尸踹過去。
那綠毛尸也沒想到大頭佛這么硬實(shí),一腳幾乎就把他給踹飛了。綠毛尸在地上痛苦的滾動兩下,一把扯下身上沾著綠毛的衣服,歪歪斜斜站了起來,一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看清楚這是個身材矮小的老頭,蓄著一把胡子,眼睛和綠豆似地,獐頭鼠目,猥瑣不堪。
“哎呀!我戳!”老頭兒被踹的痛不可當(dāng),臉上的五官幾乎都擰到一起去了,捂著腰勉強(qiáng)站直身子。
“又他娘的是掌心雷!”大頭佛連吃兩次虧,肺都炸了,把面前一具綠毛尸的腦袋打爆,怒吼道:“老雜毛!陰山道的雷老雜毛是你什么人!”
“尊口能否凈雅一些?”那獐頭鼠目的老頭兒被踹疼了都不急,但是被大頭佛一說,就顯得很不樂意,道:“陰山道老雷真人,那是家祖,陰山道三柱雷,老雷大雷小雷,我屈居最末,自問難望家祖家父項(xiàng)背,但請尊我一聲雷真人,我是出了名的儒雅,從不跟人口舌相爭......”
“去你娘的真人假人!”大頭佛完全被激怒了,這個猥瑣老頭兒看樣子是陰山道里頭的一個老道士,嘴皮子無比的碎,不分場合,就捂腰站在不遠(yuǎn)處跟大頭佛啰嗦。
我一看就知道,旁門頭把的掌心雷,肯定是這個自稱雷真人的道士教的,只不過不那么純熟。
大頭佛抹了抹肚子上的血,拖著棍子就追,雷真人馬上踮腳跑,跑的特別快。當(dāng)他閃身跑到一旁的時候,四周猛然探出不知道多少眼火銃,一起怒射。大頭佛完全被籠罩在火銃的火光中,避無可避,身子連著晃了幾下,中了不知道多少鐵砂。我看著又驚又喜,心說大頭佛能被旁門的人殺了,肯定是件好事,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大頭佛的命圖沒被毀掉,會那么容易就死?就算他死了的話,我離死還會遠(yuǎn)?
一輪火銃聲結(jié)束,第二批人接著又拿出裝好藥的火銃,所有的火銃全是沖著大頭佛去的,我死死的趴在地上,驅(qū)趕周圍的鋼牙小鬼,唯恐被火銃打傷。
吼......
大頭佛躲不開火銃的襲殺,干脆就不躲了,仰著脖子一聲驚天大吼,那吼聲好像把整片大雄寶殿都震的搖搖欲墜,聲勢無比驚人,周圍拿著火銃的人手腳都不穩(wěn)了。
不到半分鐘時間,大頭佛的脊背上驟然升騰起一片黑氣,那黑氣就像是一股青煙,瞬間把他全身上下都籠罩起來。那一刻,大頭佛的臉完全像是墨染了一樣,烏黑一片,發(fā)黑的臉龐襯著兩顆血紅的眼珠,看上去猙獰可怕。
“跑啊!他要發(fā)狂了!”雷真人跑的比兔子都快,遠(yuǎn)遠(yuǎn)的繞著大頭佛,溜著墻根想躥。
大頭佛臉龐發(fā)黑的時候,一股強(qiáng)大到極點(diǎn)的氣息就迅速彌漫開來,那氣息讓我感覺渾身瑟瑟發(fā)抖。大頭佛隨手舞開棍子,愈發(fā)勢不可擋,轉(zhuǎn)身沖到水缸后頭的黑暗中,一群拿著火銃的人立即鳥獸散,轉(zhuǎn)眼間就被打翻了好幾個。
一聲呼哨,幾乎大院里面所有的東西都沖著大頭佛而去,想要阻攔他。我身邊的幾只鋼牙小鬼也跑了,不等我喘口氣,雷真人溜著墻根一口氣跑到大門這邊,賊眉鼠眼的望了望。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暗中捏住了繩子,等他又靠近了一點(diǎn)的時候,一下就甩出來纏住他的腿,用力一拉。
雷真人又矮又瘦,注意力全被發(fā)狂的大頭佛吸引著,我一拉就把他拉翻在地。接著,我一下?lián)涞剿砩,死死的按住他,隨手掏出短刀,用力刺下去。雷真人的力氣沒有我大,咬著牙硬架著我的胳膊,但是刀尖卻一點(diǎn)點(diǎn)離他的脖子越來越近。
驟然間,雷真人猛的一抽手,我手里的刀子直直刺下去,貼著他脖子釘在地面,脖子上留了道血印,沒能刺中要害,我立即抽回刀,準(zhǔn)備接著繼續(xù)動手。
啪......
雷真人縮回去的手猛然一揚(yáng),我感覺隱隱約約有什么東西,順著衣領(lǐng)子就鉆到衣服里面,緊跟著皮肉稍稍一麻。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是當(dāng)時也顧不得再考慮太多,我用力把刀子繼續(xù)刺下去。雷真人兩只手架著我的胳膊,蹬著綠豆小眼,不顧一切的大喊道:“住手住手!這個世上,你誰都能殺,就是不能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