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和尚習(xí)有武藝，咱能幫上他什么忙？”老五以為莫問要去尋找那位將二人自強盜手中救下的年輕僧人。
“不是那位僧人，是留狍子給咱們的英雄，它也去了無量山�！蹦獑栟D(zhuǎn)身向西走去，在城中的這幾天他在無意之中聽人說過無量山，位于鄴城正西兩百里外的閔州。
“你去給他送盤纏？”老五跟了上來。
“他可能帶有盤纏，不過那位英雄不認(rèn)字，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幫到他的�！蹦獑柣卮穑ト擞姓Z有來無往非禮也，受人恩惠自當(dāng)給予報答，只有小人才枉受人恩。
老五聞言點了點頭，輕松的跟在莫問身后，只要莫問不再尋找林若塵，去哪兒都好。
出城之后二人一路向西，老五閑不住，追問莫問那位英雄的來歷，莫問含糊其辭，倘若說了實話老五一定會阻止他前往無量山。
莫問知道法會定于正月十五舉行，為趕時間二人一路疾趕，次ri到了閔州地界，作揖問路之后莫問知道了無量山的大致位置，在閔州西南。
前行之際莫問心中漸覺疑惑，這是一條并不寬敞的鄉(xiāng)路，路上少有行人，偶爾走過的幾個人也是農(nóng)人打扮，不似遠(yuǎn)道而來，上清發(fā)出的木牌應(yīng)該有數(shù)萬之多，看情形來的人卻寥寥無幾。
暗自疑惑之際，莫問發(fā)現(xiàn)前方田間有一農(nóng)人正在挖渠排放雪水，便上前打聽，對方回答無量山就在西面山中，前幾ri來人眾多，不過大多離去了。
“老爺，這個上清好像名聲不太好呀�！崩衔逭f道，先前的農(nóng)人說話時對上清無量山并無敬意，言語之中反倒多有鄙夷。
“修行之人不應(yīng)該沾染銅臭�！蹦獑桙c頭說道，他能看出農(nóng)人對無量山的不滿主要是因為無量山收徒需要繳納大量銀錢。
二人說話之間，前方路上遠(yuǎn)遠(yuǎn)的走來一人，待得近了莫問發(fā)現(xiàn)來人是一個滿臉怒氣的年輕人，身穿麻衣，背著包裹。
“快回去吧，他們嫌貧愛富，毫無慈悲之心，只是誆騙錢財�！蹦贻p人走到二人身旁沖二人說道，言罷匆匆離去。
莫問聞言愣了一愣，本想留他多問幾句，卻發(fā)現(xiàn)年輕人已經(jīng)快速走遠(yuǎn)。
“老爺，咱還去嗎？”老五問道。
“既然已經(jīng)來了，就過去看看吧�！蹦獑栒f道。
“他們是騙錢的，咱可就身上這點錢了。”老五唯恐莫問上當(dāng)。
“三人成虎有失公允，道聽為虛，眼見為實�！蹦獑栠~步向前。
老五無奈搖頭，嘆氣跟上。
前行不久便進入深山，人跡越來越罕見，道路越來越狹窄，午后未時，莫問聽到了前方傳來嘈雜的吵鬧聲，快步翻過山脊，只見西側(cè)一座山峰的陽麓山腳下聚集了諸多身穿麻衣的年輕人，此時正在一座亭宇之外鼓噪喧嘩。
莫問帶著老五快速走近，發(fā)現(xiàn)亭子里擺放著一座紅燭法壇，法壇左右站著兩位老年道人，聚集在此的年輕人有十幾位，其中一人此時正義憤填膺的指著南側(cè)兩根亭柱上的對聯(lián)高聲大罵“大放厥詞，恬不知恥”。
莫問側(cè)目打量亭柱上的對聯(lián)，見其上聯(lián)為“無量妙法，我有你無”。下聯(lián)是“仙道貴生，人分貴賤”。橫批為“你情我愿”。
“王侯將相焉有種乎，天下眾人盡皆平等，何來貴賤之分，大放厥詞，無良道人，恬不知恥。”一名身穿麻衣的讀書人高聲罵道，其他眾人紛紛附和。
那兩名老道泰然自若，并不搭理這一干眾人。
“你給我們說清楚，憑什么那些有錢人交上銀子就能走進去，而我們卻要跪著上山？今天不給我們說清楚，拆了你這收錢的破亭子�！鳖I(lǐng)頭的麻衣書生再度高喊。
莫問聽到這里才恍然大悟，原來交上銀兩就可以走進去，沒有錢的麻衣窮人就得跪著進去，這的確是對窮人的莫大侮辱。
“交上銀錢，貧道為你開解�！庇覀�(cè)的圓臉老道指了指法壇前的木箱。
領(lǐng)頭的年輕人氣憤之下沖眾人伸手，那些跟他一樣窘迫貧窮的書生紛紛自懷中舀出銅錢和碎銀交給了他，年輕人將手里的銀錢扔進了亭子“今天不給我們說清楚，休怪我們無禮�！�
“不足十兩，不予解惑，快滾�！弊髠�(cè)的長臉老道反手一揮，衣袖生風(fēng)，先前散落在亭中的銀錢快速飄落亭外，分毫不差的堆積在麻衣男子的腳下。
領(lǐng)頭的麻衣男子和其他眾人被老道鎮(zhèn)住了，老道此舉無疑表明他有武藝在身。
“出家的道人竟然口出污穢，真是豈有此理，你我一哄而上，砸了他的錢箱，也免得后來者上當(dāng)吃虧�！甭橐履凶痈吆粢宦暃_向亭子，眾人見狀紛紛附和，轟亂尾隨。
令莫問沒想到的一幕出現(xiàn)了，兩名本來泰然而立的老道竟然同時出手，抓舀扔撇之下將十個幾意圖哄搶的讀書人摔了出去，圓臉老道出手柔和，被他摔出的人大多后背落地，長臉老道下手狠辣，他摔扔的人都是面部朝下。
眾多讀書人雖然吃了虧卻并沒有傷到筋骨，紛紛爬起向東跑去，長臉老道將眾人遺落的銀錢再度揮出，不偏不倚的飛進了其中一人的包袱。
莫問愕然的看著這一幕，他沒想到出家的道人竟然真的會沖讀書人下手。
“無量天尊，那少年，你可是來無量山求法的？”圓臉老道沖呆立在旁的莫問說道。
“敢問道長，為何交了銀錢便可直身而入，囊中羞澀便要跪地上山？”莫問沖二人作了個揖。
“同是讀書人，你比他們識得禮數(shù)，不過貧道不能為你點透，你可自悟�！眻A臉老道微笑開口。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根據(jù)二人先前的舉動來看他們都是身懷絕技的高人，絕不會是誆騙錢財?shù)慕_子，他們?nèi)绱丝粗亟疱X并不合理。此外二人若是騙子，不會非要十兩之?dāng)?shù)，少一兩都不為眾人解惑，二人此舉必定大有深意。
“有金者，以金表誠。無金者，以行明志。貴宗之舉并不在財，旨在考驗前來之人可有誠心！”片刻過后莫問恍然大悟。
“十中其五，也算難得，實則跪入山門還有深意�！眻A臉老道微微點頭。
莫問聞言再度皺眉，老道的意思是他只說對了一半，還有另外一半他并沒有領(lǐng)悟到。
“老爺，你可別上鉤啊�！崩衔逡姞罴泵赌獑�。
莫問抬手示意老五不要多嘴，專心細(xì)想，片刻過后眉頭舒展，伸手指著亭柱上的對子“此聯(lián)旨在讓入山之人明尊卑，正己位，無尊卑不成禮法，不正位不得明身，跪入山門者低人一等，眾目睽睽之下心中難免抱愧，ri后修行必定極為刻苦，以千般勤補先天之不足，受萬般苦洗跪入之屈辱�！�
“師兄，若世間皆是此等少年，何愁我上清一宗不得昌盛�！眻A臉老道歡喜的沖長臉老道說道。
“我二人先前沖那些書生動手，你作何領(lǐng)悟？”長臉老道面無表情的問道。
“他們心智混沌，不堪雕琢，故此二位道長不愿浪費口舌。后來眾人又假為人之名，行搶奪之實，雖是窮苦書生，行的卻是強盜之事，故此二位道長并不姑息，出手懲戒，斧正其歪�！蹦獑栒f道。
“效驗牌號�！遍L臉老道對于莫問的回答非常滿意，抬手示意其呈上號牌。
“回道長，晚輩……”莫問聞言愣住了，他到無量山只是為了尋找黑三，并不是來求法的。
“囊中羞澀也不妨事，免你銀錢，準(zhǔn)直身而入，號牌給我�！眻A臉老道邁步而出，走到莫問身旁伸出了手。
莫問見狀更加犯愁，無奈的看向老五。老五先前一直擔(dān)心莫問上當(dāng)受騙，眼下無量山連銀子也不要了，自然不是騙人，故此莫問看他，他下意識的自懷中掏出了那張木牌。
圓臉老道接過木牌轉(zhuǎn)身進亭，自法壇上提筆添字。
“承蒙二位道長厚意，奈何晚輩父母雙亡，乃家中獨子，若是入了貴宗，豈不失了孝道？”莫問一看糊里糊涂的就要當(dāng)了道士，急忙出言推辭。
“上清不禁婚配�！眻A臉老道將木牌遞給了莫問
“老爺，你要當(dāng)了道士我去哪兒啊？”老五眼見不好，急忙插嘴。
“你這仆人可曾念書學(xué)字？”圓臉老道搶先問道。
“不曾，道長知遇之恩……”莫問搖頭。
圓臉老道愛才惜才，見莫問又要推辭，急忙轉(zhuǎn)頭看向亭內(nèi)的長臉老道，后者微微點頭，圓臉老道轉(zhuǎn)身看向老五，“不通文字便不能誦讀經(jīng)文，你可懂得烹炊？”
老五沒明白圓臉老道的意思，轉(zhuǎn)頭看著莫問，莫問苦笑開口，“道長要收留你在道觀里為眾人做飯�！�
“謝謝道長，謝謝道長。”老五不但沒有失落，反而喜上眉梢，沖兩位老道連連鞠躬。
“師兄，我送他上去，片刻就回�！眻A臉老道沖長臉老道打了個招呼，帶著二人向山中走去。
“道長，我現(xiàn)在就是上清弟子了嗎？”莫問直到此時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當(dāng)然不是，甄選歷時三年九關(guān)，盡數(shù)通過才可獲祖師親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