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在?舉手?哦,哦,你這家伙!”
溫格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眉頭依然緊鎖,起身招呼完畢后,都沒注意到尤墨身邊的家伙不是平常那一個。
看到這家主人心不在焉的樣子,江曉蘭稍稍有些拘謹,小聲謝過旁邊女主人的熱情招待后,努力縮小身形,躲開法國人那雙熬的通紅的眼睛。
“咦,看到我居然不高興,我得問問為什么!庇饶D頭,一本正經地向她請示。
江曉蘭除了點頭啥也不會了。
溫格這才發(fā)現她的存在,于是笑著點頭致歉。
“你這家伙,來就來唄,還換個女友過來,向我顯擺嗎?”
“羨慕我也沒有用,您的女兒會找您談心的!”尤墨一臉的洋洋得意,只是說完之后就被恨恨地瞪了一眼。
江曉蘭真不喜歡這種充滿陌生感的環(huán)境,即使對面的老頭兒看起來并不兇神惡煞,她依然覺得位高權重者會有些喜怒無常。
如果不是這家伙說的天花亂墜,她才不愿意陪他過來。
“好吧,和你聊天真是無話可說。對了,怎么沒有回國度假?”溫格雙手一攤,語氣頗有些無奈。
對于弟子的私生活他還是比較關心的,像眼前這種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家伙,他實在難言放心。
其實不放心也沒什么辦法,畢竟人家在德國的時候就經歷過考驗了,來英國也一直控制著私生活的曝光程度,老是拿這個說事未免有些操心太過。
適當提醒一下,委婉建議一下,保持密切關注就行,真正惹禍了,吸取教訓也會更深刻一些。
當然,現在可不是計較這種問題的時候。
球迷的不滿在迅速積累,媒體在等著看笑話,競爭對手已經躍躍欲試了!
該死的馬賽,難道成了過不去的坎?!
“回國度假?不用,有人替我回去了。剛好之前出風頭太過,現在躲家里避避風頭。”尤墨言辭誠懇,聲情并茂,說完還不忘補充:“您想想看,現在外面人把我都捧到云里去了,這要不在家好好練練,到時候豈不露餡?”
這話說的溫格愛聽。
說實話,對于媒體那種無節(jié)操地鼓吹個人與貶低球隊的做法,他除了無奈之外,難免會有些擔心。
20歲還不到就被人捧成了救世主,會不會被一片贊美聲沖昏了頭,在接下來的賽季成為團隊毒瘤?
對于年輕人來說,個人英雄主義的誘*惑實在太大,有誰能在年紀輕輕的時候,有能力不用,為了團隊犧牲個人?
因為生病,反而比別人多了一個多月的假期,如此漫長的間歇期過去,還能找回那種無往不利的感覺嗎?
聽到這句話,他心里的疑問頓時找到了出口,心情也踏實了不少。
“不錯,有這種想法非常難得!睖馗衩忘c頭,臉色緩和下來,“你比同齡人,不,比那些老家伙們的眼光都要長遠,也看的更清楚!
“承蒙夸獎,不勝感激!庇饶牟辉谘傻仉S口說完,開始東張西望。
與弗格森過于單調的家中布置相比,法國人的藝術情結顯然要高出一大截來,房間里隨處可見各種油畫,各種手工制作的小物品,甚至房間的某個角落里,還有陶瓷樣的東西在那惹人眼球。
“去年夏天的時候,我去過你們國家.......”溫格對他這副吊兒啷當的樣子早就習以為常了,甚至不經意間,自己的說話方式都有點被感染。
比如下面這句。
“說吧,專門跑過來,還帶著可愛的lan一起,肯定別有目的!
尤墨也沒當回事,剛想開口,發(fā)現旁邊的兩個女人在用異樣的目光打量他們了。
江曉蘭沒敢出聲詢問,女主人忍不住問道:“你們的交流方式?好奇怪!”
溫格稍稍一楞,立即繃緊了臉說道:“就是,這家伙沒大沒小的,到哪兒都沒個正形!”
這話不但沒讓女主人釋懷,反而加重了好奇心。
“怎么感覺,你們像是......對,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呃.....咳咳咳......”溫格剛想說話就被自己嗆住了,咳的很是辛苦,不過心里卻涌上了一股說不上來的滋味。
像是在無聊的時候遇見一個健談的家伙一樣,不知不覺,時間已經溜走,孤獨與煩惱消失不見。
老朋友?
溫格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想多了。
因為他聽見對方滿不在乎地說道,“您高估我了,我可是非常,非常,非常,尊重溫格先生的!”
他想撞墻,但在撞之前,不能服輸。
“你這家伙,又會拳腳,又會說,到哪兒身邊都有一群人圍著轉,沒事的時候從來不會找我!那好,既然尊重我,那你說說看,下個賽季咱們怎么找曼聯隊算帳!”
這話聽起來有點開玩笑的意思,實際上不無真心聽取看法的念頭,但用這種表達方式的話,顯然進一步驗證了女主人之前的猜測。
“真的好奇怪,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女主人轉頭,一臉期待地瞧著江曉蘭。
江姑娘,不對,江媽媽心情徹底放松下來,目光里頗有些慈愛,仿佛眼前這家伙也是自己的孩子一樣。
“不清楚啊,不過他平時就這樣,和誰打交道都正經不起來!
“你們家這位我不太了解,可阿爾賽納居然會和一個19歲的孩子用這種方式聊天,真的太讓我驚訝了!”
“墨墨有時候能把人氣的想吐血,有時候又一針見血的讓人難以置信,可能是思維方式不同吧,我想!
“成功者的思維模式嗎?這個課題有趣!”
兩個女人越聊越熱絡,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卻吹胡子瞪眼起來。
“你居然想打索爾*坎貝爾的主意!你知不知道后果!”
“您不去試試,怎么能知道他的真實想法?”
“試了又怎樣,熱刺隊能放人?能把他們的隊長賣給同城死敵?”
“越不可能的事情,越容易有思維陷阱在里面,索爾的能力您比我清楚,是不是解決中衛(wèi)問題的好辦法?”
“是又怎樣,難不成讓我低聲下氣去求列維?”
說到“低聲下氣”,溫格氣不打一處來。
該死的馬賽,是不是也在等他服軟?!
“呀,想不到您居然會反應這么大,消消氣,我只是提個建議,私下里聯系一下,說不定還能為以后做準備嘛!”尤墨被對方迅速滿槽的怒氣值驚呆了,于是好言相勸。
這貨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來了,這要一上來就把主人氣夠嗆,好事也能變壞事!
“算了,其實,唉.......”
溫格也被自己的激烈反應給弄楞住了,不過自家人知自家事,“馬賽”這兩個字眼就像舊瘡疤一樣,用這種方式揭開,新仇舊恨一股腦地涌上來,難免會情緒異常。
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他不想破壞眼前這種難得的好時光,可事情已經火燒眉毛了,怎么可能還像沒事人一樣談笑風生?
“看來您不是為了后防線問題而擔憂,難道是蒂埃里失蹤了?”尤墨心中一動,察覺到了點什么,不過指望這貨正經八百的說話是不太可能的。
“蒂埃里?失蹤?在胡說什么?”溫格兩眼一睜,瞪了過來。
“讓您吃不下,睡不著的,難道還能是其它人?”尤墨語氣酸溜溜地說完,作受氣小媳婦狀。
溫格不想說話,只想踹這貨兩腳,可惜旁邊的兩個女人同時瞧了過來,于是他只能有氣無力地說道:“居然會用這副模樣惹人同情......我想找奧托*雷哈格爾談談,他或許會有辦法對付你的......”
聽到這么個名字,尤墨淡定不能了。
“好了,不開玩笑了,是不是馬克的替代者出了問題,轉會擱淺了?”
溫格知道這貨的軟肋在哪,不過稍稍提一下就能獲得如此效果,讓他覺得有些五味雜陳。
又酸又苦,還夾雜著些惡作劇成功的甜蜜感。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面對吊人胃口的家伙,專家有話要說。
“您會忍不住的?”
“好吧.......我忍。 睖馗癜l(fā)現自己的心跳越來越無力了,于是捂胸作痛苦狀。
旁邊兩個女人早就停止交談,欣賞二人轉了,江曉蘭見狀嚇了一跳,旁邊的女主人卻朝她擺擺手,眼神好一通示意。
“他為什么要忍住呢,前列腺問題不都是這么出來的嗎?”尤墨用漢語嘟囔完畢,豎了個大拇指回敬,“忍住了才是真男人,我佩服您!”
溫格本來想笑的,笑意到了臉上卻一哄而散,變成了深深的苦澀。
“是啊,你說的對,忍住了,才能成為真正的男人!
尤墨有些不忍,于是不再繞圈子,單刀直入道:“您打算把羅伯特*皮雷斯找來代替馬克,但他的東家是馬賽隊,趁機揩油估計不會讓您這么煩惱,看來是懷恨在心,存心想看您的笑話?”
溫格表情木然地點了點頭,心里卻頗為驚訝。
羅伯特*皮雷斯,馬賽,這兩個名字最近常被媒體拿來說道,了解一下并不難,難的是把他也摻入其中,分析出這么個結論來。
對于人心的揣摩,眼前這家伙實在深不可測!
結果下一秒鐘,他又想踢人了。
“快看,他點頭了,我猜對了也!”尤墨轉頭,對著兩女顯擺。
江曉蘭扭頭裝不認識,女主人笑的合不攏嘴。
“唉,真讓人頭痛,你這家伙......”溫格也跟著轉了下頭,發(fā)現兩女的表情后有些哭笑不得,于是一臉歉意地說道:“真是抱歉,因為工作而影響你們之間的交流!
“不要緊的,阿爾塞納,我覺得聽,不對,看你們說話,比看電視有意思的多,而且還有l(wèi)an這么個可愛的姑娘陪我當觀眾!”女主人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fā)燦爛,聲音也明快起來,“有這么好的朋友居然不介紹給我,太貪心了,溫格先生!”
“我已經當媽媽了!苯瓡蕴m弱弱地舉手抗議。
“她已經當媽媽了!”尤墨滿臉自豪。
“我知道,我知道......”溫格又覺得胸悶氣短了,想咳又咳不出來,想咽又咽不下去。
“太了不起了!”女主人楞了下,歡呼。
“是啊,了不起的事情還多著,想聽故事就得想辦法多留他們一會!睖馗裢约号,忽然笑了起來,“真對不起,安妮,這段時間讓你一直生活在焦慮當中。”
“沒什么,阿爾賽納,保重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幾個月我都沒見你這么笑過了!迸魅似鹕,走了過去,給同樣站起身來的法國人一個甜蜜而短暫的擁抱。
房間里的氣氛幾經周轉,忽然變得溫馨起來,江曉蘭看的如癡如醉,尤墨看的少氣懶言。
直哼哼,“沒勁啊,沒勁......”
被人伸手戳了戳之后,繼續(xù)在那破壞氣氛,“都快一個小時了,啥正事也沒干,作業(yè)還剩了一大堆,動畫片看不成了......”
咳嗽聲頓時此起彼伏,女主人安妮*布羅斯特霍爾斯眼淚都咳出來了。
好一會。
“咱們確實有些不務正業(yè)。”溫格連續(xù)深呼吸中,省的一開口就笑場,“除了不可能的索爾*坎貝爾之外,你們的來意還沒有告訴我呢。”
一聽這話,江曉蘭頓時有點緊張,可尤墨一開口,不只是她,所有人都笑噴了。
“您的女兒13歲了吧,需要家庭教師嗎?”
又過了好一會。
“我頭一次覺得,家中居然也會感受到危險!睖馗癫辉賴L試著讓自己嚴肅起來,于是笑著開口說道:“讓我猜測一下的話,lan這么年輕就當了媽媽,應該沒有讀完大學吧?”
“而您又是一堆頭銜加身的教授先生!庇饶麛嘌a充道:“所以呢,想來找您咨詢一下!
“咨詢?不止吧?”溫格繼續(xù)笑,“為何不通過正常途徑申請呢?”
“身份瞞不住啊!庇饶残,“想讓她體驗正常的大學生活,不得不費點心思嘛!
“這份心思讓人驚嘆!”安妮在一邊搖頭,滿臉訝色,“l(fā)an,你也非常了不起,能找到他這樣優(yōu)秀的青年!”
“謝謝,謝謝!”江曉蘭心中頓時踏實起來,上門求人辦事的陰影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過......”溫格賣關子。
“不過什么?”安妮搶先問道,聲音很是不善。
“這個家伙鬼主意這么多,一來就把大家笑的直不起腰,能讓他就這么心滿意足地回去嗎?”溫格氣勢弱了幾分。
“那種事情能有什么好辦法?交給他來解決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安妮步步緊逼。
“我只是提個建議嘛,說不定他有好主意!睖馗駳鈩菰偃。
“你明明是打算交換的!”安妮得理不饒人。
“好啦,好啦,求人辦事嘛,有所表示才讓彼此心理踏實!庇饶y得不在一邊看戲,主動出聲解圍。
江曉蘭從來沒覺得這貨說話如此好聽過。
可惜這貨一開口,全場氣氛又亂了套。
“尊敬的......怎么回事,你們在笑什么?”
又過了一會。
“不知道您在法國,尤其是馬賽隊所在的區(qū)域,有沒有熟悉的,有影響力的媒體人,要真正站在您的角度,而不是為了博人眼球相互利用的那種?”
尤墨的問題讓溫格有些失望。
如果通過媒體發(fā)出聲音就能討回公道的話,世事豈不簡單之至?
“有的,找他們出來譴責馬賽隊這種行為嗎?”
“譴責?”尤墨一臉奇怪,“難道您和他們達成書面協(xié)議了嗎?”
“沒有,真要達成了我也不會在這苦惱了!睖馗駠@氣,“可是口頭協(xié)議......”
“對于惡人來說,口頭協(xié)議太弱了,會被他們無視的。”尤墨笑了笑,沒有出聲嘲諷。
“找媒體人捧他們,宣稱他們?yōu)榱藘斶當年對您造成的傷害,愿意用羅伯特*皮雷斯的轉會,來表達最真摯的歉意!
平靜的聲音擁有奇異的節(jié)奏,仿佛能穿透整場迷霧一般,讓人從昏昏欲睡中醒來。
窗外天色已暗,燈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