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6月15日晚7點30分，國足第一次亮相世界杯。

  對手太強，有時候也不見得的是壞事。

  全場被人圍攻很正常，輸了很正常，沒進球很正常。這種心態(tài)作用下，每個人都比較心平氣和，有多少能耐拿多少表現(xiàn)出來，沒有就安份守已，干好一畝三分地的活。

  于是，最終0：2的結果出爐后，首次亮相的國足得到了不錯的評價。

  因為尤墨和盧偉的關系，斯米特爾早就在留意這支隊伍了，身為德國體育臺正牌解說，他深感時間緊，任務重，責任大。

  “總體上來說，水平的確比阿根廷差了一個半的水準線，最終比分和一些關鍵數(shù)據(jù)是有力的證明。不過，全隊無論防守還是進攻，都體現(xiàn)了自己的特色與想法，球員們的表現(xiàn)也算可圈可點。做為一個剛剛開始職業(yè)足球的國家來說，能在幾年內(nèi)就達到這樣的水平，還是值得關注者繼續(xù)期待下去。”

  “當然，如果那兩個家伙在的話，這支球隊的競爭力無疑會上一個檔次。能不能與阿根廷一戰(zhàn)很難說，后面的兩個對手應該在能力范圍之內(nèi)。”

  斯米特爾的話并沒有及時傳到國人耳朵里，短時間內(nèi)也不會有人因為這句話觸目動容。央視解說還是充分考慮了足協(xié)目前尷尬的狀況，只字未提兩個家伙。

  雖然現(xiàn)場攝像機有很多次鎖定了某個包廂中，那兩張曾為國人熟悉的臉。

  逛街掃蕩是件讓人身心俱疲的事情，女人當中只有鄭睫堅持著看完了比賽。同樣身為運動員的李娟因為舟車勞頓沒有過來，江曉蘭有孕在身也不敢勞累太過，王丹還要帶娃，克莉斯娜雖然到場了，結果全程保持瞌睡狀態(tài)。

  庫卡到是精神抖擻，可看著看著，也和未婚妻一樣，打起了瞌睡。

  這樣的一場比賽，有啥看頭？

  這是他中場休息又瞇一覺后，被裁判哨聲驚醒，轉頭瞧著兩個興致勃勃的家伙時，心中的想法。

  “大羽比較適合這種大場面，這樣的對手其實也不錯，沒什么心理負擔�！�

  “嗯，帖子也算完成任務了，這幾年身體結實不少，傳球長進不大�！�

  “隋東諒看來心氣挺足，能力也有，可惜時間太短了點，早點換上來沒準還能踢的更有味道些�！�

  “也就是這樣的對手吧，后面兩場都有點懸。”

  尤墨聽了這句話，難得有些苦笑。

  盧偉能完全心平氣和地點評每一個人，每一支球隊，他卻做不到。

  國足的將來，并不是他所關心的內(nèi)容。他所關心的，只是這些曾經(jīng)一起奮斗過三年的伙伴們，無論哪一個，無論上沒上場，他都希望他們的職業(yè)生涯能夠不留遺憾。

  可惜，這樣美好的愿望明顯會被現(xiàn)實擊個粉碎。

  困擾國足多年的問題，其實一直沒有得到解決。

  臨場發(fā)揮起伏過大！

  他們能在與世界頂尖球隊的比賽中表現(xiàn)出不錯的競爭力，也能在與不入流球隊的比賽中狼狽的一塌糊涂。

  像眼前這種沒有心理負擔的比賽，每個人都能踢的不錯，可一旦有了想法，有了目標，有了壓力，很多人就開始發(fā)揮失常。

  其實每支球隊或多或少都存在這樣的問題，解決起來也并不特別困難。

  精神領袖，或者說關鍵時刻能站出來力挽狂瀾的家伙。

  這種狂瀾，有時候是場上，有時候是場下，有時候是比分，有時候是人心。

  任何一支球隊，可以沒有當家球星，可以沒有組織核心，可以沒有后防核心，唯獨不能缺的，就是精神領袖！

  有，人心在，沒有，人心不在！

  那些領導意志，球迷期待，獎金誘*惑，放在精神領袖的號召力面前，無一不是脆弱不堪。

  所謂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放在足球場上同樣真實無比。一支球隊里，有精神領袖在，就有了主心骨，即使輸，也不會散，即使原地解散，也會在下次重逢時干勁十足。

  造成國足這種狀態(tài)的原因很多，內(nèi)外都有，時間也堪稱歷史悠久，解決起來實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后面兩場繼續(xù)來看嗎？”

  瞧著旁邊的家伙陷入沉思，盧偉出聲打破沉默。

  “有時間的吧。”尤墨隨口回了一句，拿起手邊的望遠鏡，仔細打量著每一個曾經(jīng)熟悉的身影。

  “還以為你會看不下去。”

  “我?guī)С鰜淼募一�，不會讓人失望的。�?br />
  “......”

  能讓盧偉啞口無言的人不多，這貨能辦到的次數(shù)也不多。

  拋開整個國家隊的表現(xiàn)，專注于個人表現(xiàn)上，結果也就不那么讓人失望了。這種天賦盧偉自認沒有，也學不來。

  “世界杯打完，國內(nèi)風向也該轉的差不多了�！�

  “是啊，朱總理動作這么大，足球這一塊不可能幸免。國內(nèi)雜草叢生的一畝三分地，也該治理一下了。”

  “老閻要上課了？”

  “我哪關心這個！”

  “很久沒聯(lián)系了？”

  “官字口的家伙，我才懶得主動聯(lián)系。”

  對話隨著比賽一起結束，兩人叫醒打瞌睡的兩個家伙，略一收拾，開始往外走。長長的通道還沒走到頭，圍攏而來的記者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把話筒伸到兩人嘴邊了。

  盧偉搖頭擺尾，一言不發(fā)，眼神不斷示意身邊的家伙轉移目標。尤墨泰然自若，目光環(huán)視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國人面孔后，蹩腳英文閃亮登場。

  “他們的表現(xiàn)都不錯，完全沒有初登大場面的不適，期待他們接下來的表現(xiàn)�！�

  英法記者一臉懷疑，德國記者直接炸毛。

  你這貨，居然用爛成這樣的英文來搪塞，太低級了吧！

  面對群情激憤的家伙們，尤墨依然面不改色，英文繼續(xù)。

  “不能入選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我不習慣于把責任都推給別人。好了，下次再見�！�

  說罷，這貨閃身走人，再不管身后的閃光燈與失望的面孔。

  老實說，專門過來采訪他的記者們，多數(shù)不懷好意，尤其是對國內(nèi)成見很深的英法媒體。德國媒體雖然稍微友好一些，可從中扒拉一些優(yōu)越感出來的目的依然明顯。

  這種情況下，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兩人完全有資格向足協(xié)甚至國家體制叫板。而且，既然有足夠大的平臺幫助他們擴大影響力，那他們應該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結果，居然是這樣？！

  如此低調(diào)處理，是與對方達成協(xié)議了嗎？

  懷揣疑問的記者們沒有放棄。

  目標多的是，你們不說有人說！

  賽后新聞發(fā)布會上。

  “......任何球隊都不會只圍繞著一兩個人轉，我對他們不能入選表示遺憾，僅此而已。”

  戚務笙簡短兩句就交待了記者們最關心的問題，這讓現(xiàn)場氣氛一片凌亂。

  紛紛舉手的家伙們最終還是沒能從主教練那兒得到確切答案，無奈之下只能把目標轉向球員。

  少數(shù)背景資料豐富的家伙們認出了李京羽，努力平復著心情，開始提問。

  和以往不同，大羽從比賽結束后就變得沉默，新聞發(fā)布會上依然臉色陰沉。

  “......如果有他們在，比賽應該會不太一樣吧。身為球員，我們只能以比賽勝利為最終目標。其它的事情，能力范圍內(nèi)的努力去做，能力范圍之外的，也就無能為力了�！�

  記者們依然意猶未盡，目標轉向本場發(fā)揮不錯的范智毅。

  “......很奇怪你們的問題為何都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身為職業(yè)球員，這不是我們應該考慮的范圍�！�

  這位貨真價實的國足一哥顯然對這些記者們沒什么好感，語氣和內(nèi)容都有些不耐煩。

  實際狀況也確實如此。

  大家辛辛苦苦準備了幾個月，比賽踢的也不錯，可從頭到尾你們都在問球隊之外的問題，這不是為難人嗎？

  國足新聞官也早感不妥了，隨意點了幾個記者起來后，草草結束了賽后新聞發(fā)布會。

  退場時，范智毅依然有些耿耿于懷。

  “這些記者們太他么招人厭煩了，不問比賽不問球員，老是問這些問題，存心找茬呢這是？”

  李京羽和他并不熟。

  不過，身為國足里的新人一個，能被老大用這種口氣問話，也算是主動拉近距離了。

  “是啊，黑鍋總要找人來背，咱們撞上了，沒辦法�！�

  “你和那兩個家伙相處時間最久，說說看，兩人脾氣性格怎樣？”

  “說不上來具體的，只是覺得相處時間越長，就越難忘記這樣一個人�！�

  “為什么不是兩個？”

  大羽撓頭，好一會，恨恨地說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范智毅笑了笑，話題一轉。

  “兩個家伙在這邊人氣很高嘛！”

  “是啊，有點夸張�！�

  “看起來我們一支球隊加起來，影響力也比不上他們其中之一。”

  聽了這話，大羽怔了一怔，再開口時，已經(jīng)苦笑滿臉。

  “也沒那么夸張，老外嘛，喜歡拿我們國家的體制說事�！�

  “當初有不少國外俱樂部打你的主意吧，后悔沒有？”

  “當初沒有，后來有點兒。不過，現(xiàn)在想想，如果我自己一個人出去，估計也不行�！�

  意料外的答案讓范智毅楞了一下。

  “這么沒信心？可不太像你的風格！”

  “人越大，膽子越小。當年膽子夠大，可腦子不好�，F(xiàn)在腦子好點兒了，膽子又小的多了�！�

  “是啊，誰不是呢，這就是命吧�！�

  對話戛然而止，兩人重新保持著距離，一前一后上了球隊大巴。

  李京羽上了車，沒有像以前一樣迅速戴起耳機。車窗打開，手拄窗口，楞楞地瞧著巴黎夜景。

  那些已經(jīng)模糊的記憶，曾以為永遠不會忘卻。

  現(xiàn)在看來，只是時間不夠長罷了。

  ......

  雙方低調(diào)處理的結果，讓本來值得炒作的事情變得波瀾不驚，國內(nèi)自不必說，就連兩人的大本營德國，也因為當事人的態(tài)度變得興趣缺缺。

  6月19日，寄予國人厚望的第二場比賽開打，對手是內(nèi)部目標中必須拿下的對手。

  加納。

  有了第一場的經(jīng)歷，兩人索性偽裝成普通球迷，混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完了這樣一場比賽。

  全場控球率45%對55%，射門次數(shù)9對12，射正次數(shù)3對5，比分0：2。

  比數(shù)據(jù)更讓人無奈的，是比賽主動權。

  想象中戰(zhàn)術紀律散漫的非洲兄弟，并沒有用無厘頭的失誤送給國足機會。雖不上臺面，可依然用有板有眼的防守，扼殺了對方的進球可能。

  進攻中依靠幾名歐洲聯(lián)賽效力的家伙，或個人能力，或局部小配合，輕易就撕開了對方看似穩(wěn)固的防線。

  數(shù)據(jù)上看不出來的機會，比賽中一只手都數(shù)不過來，很多時候純屬黑人兄弟想象力太過突出，射門腳法太過奇葩，導致最終自己演砸了。

  不過，比賽主動權這種東西比較高端，單純看熱鬧的球迷不太能覺察的出來。在絕大部分人看來，國足水平并不差，只是因為對方不按常理出牌，瞎胡鬧蒙進去兩個而已。

  依然負責本場比賽解說的斯米特爾，拉下臉子了。

  “......老實說，有點看不懂他們。按照上一場比賽的發(fā)揮來看，他們不應該被同屬第三檔次的對手壓制的毫無脾氣，可就本場比賽來看，他們無論是在進攻還是防守中，一頭也沒有做好！”

  “其實他們的對手是個非常好的老師�！�

  “加納隊很清楚自己的長處在哪，缺點在哪，本場比賽中排出的451雙后腰陣形，很容易就把中國隊單純依靠邊路突破制造威脅的攻勢給遏制住了。進攻中加納隊更多依靠個人能力打快攻，充分發(fā)揮黑人球員良好的球感和身體素質(zhì)，有效避免了整體戰(zhàn)術素養(yǎng)欠佳帶來的配合意識問題�！�

  “戰(zhàn)術單調(diào)，跑位死板，防守體系漏洞百出，進攻中缺乏想象力，這種表現(xiàn)讓他們看來只能在32支球隊中，成為第三支提前回家的球隊了�！�

  看臺一角，兩人的對話也接近尾聲。

  “除了努力，實在找不出能夸獎他們的地方�！�

  “是啊，諒子好容易撈著個首發(fā)，被對方后衛(wèi)限制的死死的�！�

  “速度不占優(yōu)勢，身體不占優(yōu)勢，空間也不夠大，他這種類型的家伙就不該派上來首發(fā)。”

  “大羽改打前鋒還不如打影鋒，位置太靠前了特點發(fā)揮不出來。海東是個速度型前鋒，腳下技術不錯，和大羽的雙前鋒配置重合點太多，還不如中場加個點，前鋒只打一個。”

  “邊路被限制死，中路配合臨陣磨槍來不及，還不如換上傳統(tǒng)高中鋒，就打長傳沖吊得了！”

  “有想法嘛，自然不能表現(xiàn)的退步了�！�

  “是啊，想法害人。”

  “回吧。”

  “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