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王*丹父母駕臨。
超過12個小時的旅程，把年逾50的老倆口折騰的不行，見了女兒，念叨幾句就沒了精神，歪歪倒倒的直想休息。
尤墨扶著面色不善的王九經(jīng)，王*丹攙著姿態(tài)高冷的娘親大人，也沒什么辯解的心思，簡單地問候幾句就算揭過了。
考慮到老倆口對尤墨的可能態(tài)度，王*丹還是提醒了他一下，稱呼上還是按原來進行，省得有故意拉近關(guān)系的嫌疑。
夫婦倆生活水平在國內(nèi)也算小康之上，沒有對面前寬敞大氣的三排座奔馳有太大驚訝。上了車，也不說話，瞇瞇著眼睛靠在一起打盹。
前排開車的王*丹，副駕的尤墨，壓根沒有低頭認錯的打算，依然像往常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小城，路熟。
半小時后，車子緩緩?fù)７�(wěn)。夫婦倆驚醒過來，揉揉眼睛，活動活動腿腳，下了車。
發(fā)呆。
好一會，站著不動的夫婦倆才在小夫妻的建議下往里走。
只是，刻意保持的高姿態(tài)有點繃不住。
先開口的竟然不是錢眼里鉆進鉆出的張楠。
“你們年輕人，事業(yè)才是第一位的，物質(zhì)生活能達到平均水平就行，刻意追求這些物質(zhì)享受，會降低你們吃苦耐勞的自覺性，在工作中，就會出現(xiàn)眼高手低的狀況！”王九經(jīng)皺著眉頭，左右打量。
“這兒住著挺清靜嘛，還不錯。”
張楠也在四處打望，只見周圍綠樹草坪整齊有序，空間寬敞安靜，即使在盛夏，依然讓人向往那綠樹下的蔭涼。
“是不錯，不過，價格肯定不便宜。租金多少？一年最少要三四萬馬克吧？”王九經(jīng)也被周圍寧靜幽遠的氛圍打動，沒注意旁邊小兩口的神情狀況。
“三四萬？艾瑪，那一年就是15萬rmb吶，國內(nèi)夠買套房了！你們真是，花錢不心疼吶！”
張楠心念念地掂記著經(jīng)濟大權(quán)，眼前這些奢侈的物質(zhì)生活，仿佛是一打打的鈔票，在隨風(fēng)起舞，讓她抓也抓不住。
沒走多遠，眼前一棟兩層別墅出現(xiàn)在視野中。
建筑以米黃色為主打色調(diào)，從外面看過去，可以明顯地看出五間錯落有致的房間來，屋頂有平，有圓，有尖，不一而足。二樓寬闊的陽臺有些夸張地橫在面前，讓人想去一探究竟。正門前是兩個五米長的拱門，迎賓道一般，張開熱情的雙臂。
“你們一共才五個人吧，住的了這么多？”王九經(jīng)剛舒展的眉頭頓時皺緊了，語氣也有些嚴厲起來。
“就是，太夸張了。這房子最少有咱家三個大。你們怎么想的，租這么大房子！”張楠轉(zhuǎn)過頭，瞪女兒。
“先進屋。”王*丹臉色平靜，左右手各挽住一個，拖著往里走。
“你們這兒房價是多少？租這么大地方，不如攢兩年下來，買一套百十平米的......”張楠還沒念叨完，就被丈夫嚴厲地眼神卡住了，于是改口，“這兒看著是挺好，就是太偏遠了點吧，上學(xué)上班能方便？”
“學(xué)校離這步行半小時吧，商業(yè)街更近些，只要20分鐘，不開車去的話，就當(dāng)鍛煉身體了�！蓖�*丹當(dāng)然明白父母那糾結(jié)的態(tài)度，于是刻意忽略尤墨一般，回答著他們的問題。
事情明擺著。
女兒的將來都不確定，還談什么攢錢買房？
“阿姨，叔叔好！”
快走近的時候，房門被緩緩拉開，江曉蘭穿了件藍色居家中長裙，沒有任何綴飾，只是用頭筋扎了個松松的馬尾。微低著頭，雙手在小腹前交錯，對著來人輕輕地鞠了個躬。
“你好�！�
夫婦倆瞧著眼前低眉順眼的姑娘，楞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回應(yīng)。上下打量完畢，忍不住又相互對望了一眼，再轉(zhuǎn)頭瞅了眼王*丹。
眼中的疑惑有些加重。
怎么感覺自己女兒更像狐貍精呢？
“盧偉陪鄭睫訓(xùn)練去了，晚上不回來吃飯�，F(xiàn)在已經(jīng)六點了，叔叔阿姨都餓了吧。飯已經(jīng)準備好了，先吃完飯再洗澡吧。”江曉蘭被他們瞧的一陣心慌，臉上卻還鎮(zhèn)定，伸手示意方向。
順便，眼神示意拿著行禮的尤墨自己行動。
“呃，叔叔阿姨，讓江曉蘭領(lǐng)你們看一看，熟悉一下，我去把行禮放了就下來。”
“嗯，好�！蓖蹙沤�(jīng)先回過神來，神色不變，率先推開里面房門。
“哦，你叫江曉蘭對吧，有空的話，回頭和阿姨聊聊天�！睆堥黠@沒那么好對付，滿腹狐疑地又打量了她一眼，才邊走邊念叨。
“嗯，好的，阿姨和叔叔的房間在二樓最右邊，已經(jīng)收拾好了。如果有什么不習(xí)慣的話，告訴我就行�！苯瓡蕴m有些臉紅耳熱，于是低了頭不再瞧他們。
進了房間，夫婦倆驚嘆的聲音就有些忍不住，不經(jīng)意的時候經(jīng)常跑了出來，讓心懷各異的兩女一陣捂嘴偷笑。
“怎么都是新的？而且，裝修也完全是新的，怎么回事？”
看了好一會，王九經(jīng)察覺異常了。
“新屋租給他們的唄，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張楠更關(guān)心女兒住處，這會搶答完畢就拽著丈夫往江曉蘭所在的地方走。
房門推開，夫婦倆忍不住又嘆氣。
5米寬的落地窗，2米8的大床，八開門兩米高的整體衣柜，60寸壁掛式液晶電視，整體裝修的書桌臺，家用電腦，手提電腦......
“走吧走吧，吃飯去！”王九經(jīng)左右打量了幾眼，就再沒心情看下去，只是回頭瞪了眼女兒。
“這么大，我跟你爸晚上也住這算了！”張楠明顯有些挪不動步，眼巴巴地瞅著一屋子稀罕東西。
“你們房間比這小點，設(shè)施都差不多�！蓖�*丹演技十分了得，轉(zhuǎn)頭使了個眼色給忍不住偷笑的江曉蘭，臉繃著，語氣平淡。
“這家房東真不錯，設(shè)施還挺人性化！”張楠心思頓時轉(zhuǎn)移，緊走兩步追上丈夫。
之前的旅途勞頓仿佛消失了一般，步履輕快。
飯桌上的驚訝，充分體現(xiàn)在夫婦倆張口結(jié)舌的狀態(tài)中。
一桌子色香俱佳的八個川菜之外，唯二的洋菜是蔬菜沙拉和魚子醬扣靈菇。
“都是你做的？”張楠實在是驚疑不定，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本來打算勸說這姑娘主動放棄的，現(xiàn)在看來自家姑娘好像遠遠不及人家了！
“肯定嘛，你在這兒還想吃川菜？你女兒會做這些？”王九經(jīng)顯然已經(jīng)食指大動，這會也不再客氣，招呼著眾人坐下，就開始習(xí)慣性的致辭。
“嗯，大家舉個杯。好，其它事情先不表，對這份款待我們的心意，先干一杯！”
一杯紅酒下肚，晚餐的氣氛就出來了。隨意地聊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就把一頓飯給打發(fā)過去了。
吃完飯，夫婦倆回了趟自己房間。本來打算收拾一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完全沒必要。
弄的跟婚房一般，真成了蜜月旅行了！
關(guān)了房門，夫婦倆話匣子迅速打開。
“不對勁吶，這姑娘怎么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張楠率先發(fā)難。
“你教的好女兒嘛，衣服都不會洗！”王九經(jīng)才不背黑鍋。
“那咋辦，難不成還得找傭人？聽說這兒東西不貴，人力可貴著！”張楠腦筋急轉(zhuǎn)，卻心疼起錢來。
“我知道咋辦？都要當(dāng)奶奶了，女兒還沒教出來！”王九經(jīng)一臉地恨鐵不成鋼。
“好意思說我，哪會喊她幫著干家務(wù)，不都被你推三阻四的......”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你說說看吧，已經(jīng)懷孕兩個月了，下來怎么辦？”
“搬家就算了，這兒住著挺好，也不用咱們花錢，讓那小子出點血也是應(yīng)該的。要不，等孩子生下來再做打算？”
“我哪問你這個！我說的是丹丹和墨墨的關(guān)系，怎么處理！”
“我知道個p，我一個女人家的.....”
“你個一見資本主義腐敗生活就走不動路的女人，好意思說自己是黨員嗎？”
.....
本來打算洗個澡就休息的夫婦倆，實在是有些過于興奮了點兒。兩個人躺在床上好一會，也沒合住眼，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精神頭兒反而越聊越足。
“去把丹丹叫來，我得問清楚！”王九經(jīng)心中一直隱隱覺得有哪兒不對勁，這會豁然開朗一般，對著推門欲出的妻子說道：“喊她把租房合同拿上，我確認一下！”
王*丹拿著本本進來的時候，夫婦倆面色依然鎮(zhèn)定。
“叫你來呢，還是要確認一下。這兒雖好，不是長久之地，還是要早做打算，不能貪戀榮華富貴。那個姑娘有些出乎我和你媽的意料，情況有點棘手......”王九經(jīng)緩緩開口，不住地觀察著女兒的臉色。
王*丹神色如常，把手中本本往桌子上一丟，安心坐在父親身旁，一臉側(cè)耳傾聽教誨的模樣。
張楠插不上話，索性起身，拿起眼前本本來。仗著自己學(xué)過幾天德文，開始琢磨起來。
好容易，才在一旁字典的幫助下，確認了上面五個燙金字的意思。
“房屋產(chǎn)權(quán)證”
一字一頓翻譯出來的內(nèi)容，一開始沒有引起夫婦倆的注意，直到張楠失去了研究的興趣，直接翻到最后一頁的簽名處，才恍然反應(yīng)過來。
“什么？”“怎么會是房產(chǎn)證？而且，怎么只有你的名字？”
夫婦倆的心跳頓時加快，血壓不穩(wěn)的張楠馬上捂著太陽穴平躺下。
“他買的，一年掙的錢，送給我的�！�
王*丹輕飄飄的語氣，輕言細語的聲音，卻像清晨教堂的鐘聲一般，一字一字地敲在夫婦倆的心頭。
“55萬馬克，一次性付清了。不過，怕家里錢周轉(zhuǎn)不過來，他從盧偉那兒拿了25萬馬克，利息就抵他們的房租了�！�
“本來打算添置一屋子高檔貨的，我沒同意，最后只花了5萬馬克。一共是60萬馬克，rmb240萬吧�！�
兩記補刀過后，夫婦倆徹底暈菜。好一會，才幽幽地回過神來。
一開口，就是同一句話。
“這小子，還真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