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穆煥趕到學(xué)校的時候天早就黑盡，時針指到了“8”，大學(xué)的圖書館和自習(xí)室依舊燈火通明。

  即便是學(xué)渣聚集的體育院校，也是有學(xué)霸的。

  “運動新聞學(xué)院”，“運動人體學(xué)院”，“運動醫(yī)學(xué)與康復(fù)學(xué)院”等等，也都是正經(jīng)985考進來的大學(xué)生。

  實際上真正的學(xué)渣基本都聚集在“奧領(lǐng)匹克運動學(xué)院”。

  穆煥和祁文府住的宿舍就是“奧領(lǐng)匹克運動學(xué)院”的地盤兒，abo各三棟，總共九棟樓，同時也是京城體育大學(xué)最大的宿舍樓群。

  這里平日里來來往往的學(xué)生很多，看似分不清誰是誰，但如果不是該樓棟的學(xué)生，宿管阿姨是個頂個兒的火眼金睛，鮮少有漏網(wǎng)之魚。

  所以穆煥最后在宿舍樓下看見人群的時候，就知道韓燦根本沒上樓，何提“水漫金山”。

  他遠遠地看了一眼，就看見了被人群圍在中間哭的韓燦。

  這個家伙，似乎習(xí)慣了，也很喜歡以博取大眾的同情去達成自己的目的。

  向來習(xí)慣了在人前要強，人后努力的穆煥，委實無法理解韓燦的心態(tài)。

  也……對這種在大庭廣眾下示弱的行為看不起。

  穆煥左右看過一眼，拿出手機播出電話，隔了老遠，就拐進了一條岔路。

  前行漸遠，逐漸看不見人影，枯拜的樹葉也多了起來，遠處破舊的建筑物在月下露出黑影，路燈也壞了兩個，穆煥環(huán)目四顧，倒是個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頗是滿意。

  不多時，祁文府就將紅腫著眼睛的韓燦帶了過來。

  韓燦倒是乖，遠遠看見穆煥，就邁著小內(nèi)八，“吧唧吧唧”地跑了過來，等到了面前，便糯糯地喊了一聲“穆煥”。

  祁文府遠遠停下，抬頭看天。

  穆煥問：“你找我？”

  “嗯�！表n燦點頭，“你是不是把我電話拉黑了？今天去訓(xùn)練隊找你你不在，在學(xué)校也沒找到你，不過現(xiàn)在好了，看見你我就開心了，我會不會影響你訓(xùn)練啦，對不起啊�！�

  穆煥的衣袖被一下一下地扯著，韓燦仰頭看著他，眼睛里裝著滿滿的星光。

  穆煥蹙眉：“我拉黑你，是因為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懂嗎？”

  韓燦甜甜一笑：“戀愛是兩個人的事，穆煥單方面決定的不算。穆煥可以繼續(xù)生我的氣，我也可以繼續(xù)粘著穆煥，等你不氣了，我們就復(fù)合�！�

  穆煥猶如雷擊，竟然無法反駁。

  又被韓燦拉著說了一會兒，穆煥的三觀被刷新的徹底，第一次知道一旦omega徹徹底底動用屬于他們的武器后，會有多么難纏。

  韓燦是根本聽不進別人說話的類型。

  雖然不想，但穆煥還是被逼的不得不說：“過去了，結(jié)束了，無法再喜歡了，你懂嗎？就讓我們干脆一點的結(jié)束吧�！�

  聽見這樣的話，韓燦卻只是笑得更溫柔，問穆煥：“真的嗎？我知道穆煥的一切，離開了我，你確定還要去找beta嗎？”

  穆煥聽出了韓燦話中隱約的深意，卻又理不清楚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樣的刀光劍影，只能選擇搖頭：“和beta無關(guān)，或者說和你和任何人都沒有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回隊了，我需要專心訓(xùn)練，再說我的目標(biāo)是雙人滑，我肯定會有一個搭檔，我和你談不了感情，也不能談�！�

  韓燦愣住了。

  好一會又笑了起來，喃喃：“是這樣啊，穆煥盡管為了夢想去努力，我可以忍受的，也會一直陪著你，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都會是你最忠實的粉絲�！�

  穆煥：……

  這是聾嗎？

  實在說不下去，分開的時候，祁文府第一時間迎了上來，用目光詢問他結(jié)果。

  穆煥搖頭。

  祁文府嘆氣：“也是想不到，你是個吃這套的人，說好除了命定的omega，你只和beta談戀愛，結(jié)果不過被韓燦纏了一年，你就被套住了�！�

  “一年？”

  “對啊，一年而已，你就舉手投降，把你的秘密都告訴他了�！�

  穆煥詫異，“秘密？”

  祁文府嘆氣，“不是秘密？不是秘密你拼著退役都不想讓別人知道，別告訴我現(xiàn)在有omega不在乎，你就不把它當(dāng)秘密了�！�

  穆煥越聽越奇怪，正想著該怎么去問，祁文府一把搭上他的肩膀，說：“請我吃燒烤，不然我就曝光你的秘密！”

  “……”穆煥好奇，“好。”

  體育學(xué)院出門，對面就是一條小吃街，小龍蝦麻辣串燒烤小海鮮從街頭到街尾，夜里的生意都很好。

  穆煥短期沒有比賽的計劃，不需要禁口，想吃什么就點什么，要了瓶啤酒，聽著祁文府嘮嘮叨叨地說個沒完，倒是補上了不少“穆煥”的信息。

  期間，喝醉的祁文府說了一句：“其實我一直覺得你不該把什么都告訴韓燦，說不上來，其實一直和beta談戀愛也挺好的�！�

  穆煥將唇邊的酒瓶移開，蹙眉看著祁文府，這話好像不是第一次聽見。

  “穆煥”只找beta？

  為什么��？

  穆煥拐彎抹角的再問，祁文府卻說：“不過你都要回去滑雙人了，估計也就不在乎這些事。反正于教說什么都會替你安排好，你只要等著出成績就好�！�

  隨后轉(zhuǎn)口聊起了其他。

  “穆煥”的秘密很重要，但其他的信息也重要，穆煥左右套話，從祁文府的嘴里一點點，慢慢將自己的經(jīng)歷環(huán)境喜好厭惡補全。

  ……

  晚上穆煥約了黎昕訓(xùn)練，等人到了，卻見他帶了一個人過來。

  穆煥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待看清長相，便笑了。

  來人名叫榮曉，是個beta，也是黎昕的好友。

  因為beta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便成了被打擊后，黎昕唯一可以允許當(dāng)朋友的人。

  也幸虧榮曉的陪伴，幫助黎昕更快地走出了人生的低谷，陪伴他再次回到賽場上。

  雖說在黎昕成功后，與榮曉的聯(lián)系漸漸少了，但在黎昕心里，真正的好朋友，就只有榮曉一個。

  看如今兩人神態(tài)，應(yīng)該是關(guān)系處的極佳那段時間，同進同出，焦不離孟。

  穆煥站起身，對榮曉笑道：“你好，榮曉�！�

  榮曉是beta里面難得的大高個兒，比黎昕高了半個頭，穆煥看習(xí)慣了榮曉的仰頭視角，如今眼眸微垂地去看人，倒是十分新奇。

  榮曉被看的炸毛，下巴一點點地揚高，“你，你干嗎？你認，認識我，我 ，我我不認識你，你呃……”

  “自然認識，以后就麻煩你了。”

  穆煥說著奇怪的話，目光落處卻是黎昕臉上，他知道今天黎昕把榮曉帶過了是為了避嫌。

  孤a寡o獨處一室，黎昕做得對。

  和他這種“臭名遠揚”的alpha，哪怕是有不得不在一起的原因，也要多做一手準備。

  穆煥對榮曉的到來，也是十分的歡迎。

  如果問這世上，還有誰比黎昕本人更在乎名聲，估計就只有穆煥了吧。

  想起穆煥著“招緋”體質(zhì)，日后還是要注意與黎昕的距離。

  黎昕自然也不會解釋帶榮曉過來的原因，見兩人說過話，就將手里的儀器舉起來，說：“我找隊里申請了一臺攝像機，手機的畫面太差，用這個吧�！�

  穆煥驚喜，“謝謝。”

  隨后說道，“今天不練練嗎？”

  黎昕眼眸閃了下，沒有說話。

  穆煥便看向榮曉，說：“你勸勸他。”

  榮曉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穆煥點頭：“不是朋友嗎？你該知道他想要什么。”

  榮曉結(jié)巴著說：“不，不勸，黎昕自，自己決定�！�

  穆煥認真：“他的天賦不該只是當(dāng)個助教，你知道的，他可以更好�！�

  榮曉眨巴著眼睛，有些沒了主意。

  看看穆煥，又看看黎昕：“你，你說呢？”

  黎昕打開攝影機，淡淡說道：“錄不錄，不錄我走了�！�

  榮曉閉上了嘴。

  穆煥見這樣，也只能放棄。不過他相信這件事只要有榮曉，就一定可以解決。

  當(dāng)初要不是榮曉陪著，穆煥知道自己也不會那么快地走出來。把黎昕交給榮曉來勸，他是放心的。

  穆煥在冰上訓(xùn)練，偶爾轉(zhuǎn)身過去，就能看見榮曉在和黎昕聊著什么，兩人是熟稔極了，說到什么偶爾還會一起笑起來。

  這感覺真不錯，無論什么時候，只要有榮曉在，黎昕就不是一個人。

  他們本應(yīng)該是最好的朋友。

  穆煥想起了自己的“榮曉”，一起旅行，一起擼串，一起打游戲，甚至為了游戲里的一件裝備，他們還結(jié)了婚。

  只不過后來訓(xùn)練的任務(wù)重了，在國外比賽的時間變多，不知道什么時候，和榮曉的聯(lián)系就少了。

  后來他上了一次游戲，他的那個人物還在玩著，新版本的等級都練滿了，“家”里還填了很多昂貴的家具。

  只不過榮曉知道他上了號后，就將那號還給了他，再沒上過，自己的號也沒玩了。

  如果人不會長大。

  如果一直像當(dāng)初那樣多好。

  穆煥將目光收回，腳下的冰刀交錯，切開冰面，在那“唰唰”的聲響中，專心在自己的訓(xùn)練里，絲毫不想打擾那兩個人的相處。

  而且這一次，黎昕再回來訓(xùn)練后，他一定會勸黎昕，訓(xùn)練之余也要和朋友多多地來往。

  滑的累了，穆煥回到護欄邊上，從黎昕的手里拿過攝像機，就那么直接在機器上看了起來。

  清晰的畫面可以看出更多的問題，很快穆煥就有了新的訓(xùn)練方向，再將攝像機放下的時候，他真誠的對黎昕道謝：“謝謝你借來的攝像機，可以看出更多問題�！�

  黎昕不以為意地點頭，“我到底是個助教�！�

  穆煥看出了黎昕眼底的落寞，還有那份不甘心，他必須得推他一把，他想，“黎助教，幫我看看吧，哪里還需要改正？”

  “我？”黎昕表情為難，硬著頭皮拿過攝像機，“我先看看……”

  就這樣，黎昕和榮曉一直陪著穆煥訓(xùn)練到關(guān)門，從冰上下來，氣喘吁吁的穆煥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心里涌出莫名的滿足感。

  這樣就好。

  出了門，天自然是已經(jīng)黑盡，不過最近氣溫回暖，烏云皆散，月夜星空還是漂亮。

  穆煥接了個電話，叫大家在樓梯下等一會兒，沒過兩分鐘，一名戴著兔耳朵頭盔的外賣小哥，騎著小摩托，悠悠哉哉地到了面前，將三杯奶茶遞到了穆煥手里。

  “我點的。”穆煥上前接過，道了個謝謝。

  快速看過，穆煥將單杯的遞給了榮曉，那是一杯水果茶，榮曉每次喝奶茶都會點這加了青檸的橙汁。

  剩下兩杯分別是自己和黎昕的。

  一模一樣。

  “謝謝。”

  黎昕打開喝了一口，隨后眉梢就揚了起來。

  穆煥笑看黎昕驚訝又滿足的表情，說：“隨便加了些料�！�

  高熱量的奶茶里是煮的很有嚼勁兒的珍珠，珍珠中間還裹著些花生碎和蜜豆。

  黎昕是肯定喜歡喝的。

  但黎昕卻假裝不在意，淡淡說道：“都行�！�

  然而一口奶茶喝進嘴里，含了滿嘴的料，鼓著腮幫子像只倉鼠，緊閉著嘴嚼的停不下來。

  穆煥見黎昕喝的開心，便笑著將自己這杯打開，一口吸出來。

  蜜豆的甜，珍珠的糯，以及花生的香，當(dāng)它們一起在嘴里綻放，呈現(xiàn)出馥郁的香……

  是的，他也喜歡！

  三人各捧著一杯奶茶，沉默地走在夜路上。

  今日月滿星繁，涼風(fēng)習(xí)習(xí)。

  “還挺冷。”榮曉縮著脖子，蹙眉看了眼手里的果茶，一半兒的冰，透心的涼。

  “嗯，白日里不覺得，早晚還是冬天的溫度�！崩桕康哪滩枋恰白弑�”，這會兒倒不是很涼。

  穆煥落在后面聽著兩人說話，倒沒覺得冷，alpha的身體就是不一樣，力氣更大，也更加抗寒。

  他蹙眉撓了下脖子，只覺得脖頸處有點癢。

  邁過小門，就離開滑冰場，到了宿舍里的小區(qū)。

  路上還有些人在走動，路燈大亮，宿舍樓傳出各種笑鬧聲。

  穆煥腳步逐漸變慢，痛苦降臨的格外的快，好像一個回神的功夫，身體便又熱又悶，脖頸處的癢意蔓延到了全身，就連手指尖都在癢。

  喉嚨像是腫了起來，堵住了呼吸道，每一次的呼吸都變得格外困難。

  “黎昕……”穆煥踉蹌一步，一手搭上了黎昕的肩膀，對轉(zhuǎn)身看過來的人說，“我好難受……”

  說完，穆煥實在撐不住，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撐在地面，大口地喘。

  “呼哧……呼哧……”

  自己……這是怎么？

  “穆煥��？”

  “等等，別，別急，讓我看！過，過敏，藥……藥過敏藥！”

  穆煥仰躺著，仰躺在地大口呼吸，迷迷糊糊地看著榮曉越來越近的嘴，唏噓不已。

  不是自己的身體，就是這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