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一個睜眼的動作,可是這個動作就是一把手,將總裁的人生從冰冷黑白的底色撈起來,重新變回了溫暖多彩。手還沒回暖呢,曾經(jīng)那么暖和的一雙手,愿意把一顆熱騰騰的真心捧給自己,現(xiàn)在只是手心有溫度,手指全是涼的。
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被血氧儀夾久了,指尖好涼啊,總裁立刻將他的無名指攥住,拇指悄悄地按住他的骨節(jié)。
小職員只是半睜開了眼睛,眼睛卻是毫無目的地看看,眼皮每次眨動都要用盡全身力氣似的,很遲鈍。焦點(diǎn)在眼睛里迷了路,總裁怕他找不到自己會著急,趕緊將身體低了低,近距離地讓他看。
“看得見我嗎?”他問,好想再摸摸他的腦袋,捏一捏他的下巴,“看見我了嗎?我,是我,老子找你來了!
小職員的表情沒有反應(yīng)。
咔嚓一下,總裁腦袋里如同經(jīng)歷了雷劈,老天不會這么狗吧,給自己制造什么失血過多然后失憶的戲碼?自己好不容易才套住屬于自己的狗男人,求婚當(dāng)天出事,好不容易醒了,還沒反應(yīng)了?
他該不會忘記自己了吧?這要是失憶了,自己怎么和他說?
“喂,喂……”護(hù)士正在往這邊跑,小職員的媽媽緊隨其后,總裁抓緊時間趴在小職員的耳邊說,“你醒醒,你別嚇唬我,嚇唬我也沒用,我是你老婆……”
“讓讓,讓讓,家屬麻煩讓一下!眱擅o(hù)士疾奔過來,總裁只好退后,將寶貴的救護(hù)位置讓出來。護(hù)士立刻開始檢查,但是檢查了什么總裁看不到,馬上又來了一個醫(yī)生,將隔離簾拉滿,這下,總裁徹底看不到了,只能站在外面等著。
“你別急,別急!毙÷殕T的媽媽拍拍這孩子的肩,“我的兒子我了解,他不是福薄的人,從小就很禁折騰。你放心好了……剛才你看到他睜眼了嗎?”
總裁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簾子里不斷晃動的人影。“睜開了,但是沒有說話,他好像……沒看見我,也沒認(rèn)出我來。”
“這個啊,正常!眿寢層终f,“有時候傷者是沒法一下清醒過來的,可能醒一下又睡過去,這都是很正常的事!
“真的嗎?”總裁趕緊看她,差點(diǎn)忘了這位也是一名醫(yī)生,“真的嗎?”
“真的,你放心。千萬別太緊張了,自己的身體也很重要。萬一他醒來看到你變憔悴了,他心里會難受的!毙÷殕T的媽媽笑了笑,“我這個兒子,心里無論有什么事都藏不住,全都在臉上。他一難受就哭,哭得……哎呀,沒完沒了,沒完沒了,他會沒事的。”她勸完了兒媳婦,再自動勸自己,“他一定會沒事的!
總裁原本心還懸著,慢慢地,也學(xué)著放松。他當(dāng)然知道狗男人不是福薄的人,那么熱愛生活又無私愛人,笑對困難,這樣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福薄。所以上天給他開了最大的外掛,一整根匕首扎進(jìn)身體里,竟然避開了全部危險區(qū)域。
連死神都不收他,都覺得這小伙子應(yīng)該再活個幾十年,活一百歲,這樣的人怎么會福。
他怕的是,福薄的是自己。
可能從面相上來說,自己真的是,耳朵小又尖,聽不得好話,嘴巴單薄,說不出軟話。臉上的肉也不多,看面相的人說自己沒福相,容易招桃花。
還有,眉心有一道紋路,說是克夫。總裁不自覺地摸摸它,以前完全無所謂,根本不當(dāng)回事,現(xiàn)在只想趕緊去做個醫(yī)美,無論是肉毒桿菌還是玻尿酸還是剝離填充,立刻,馬上,把這道豎紋給抹平了。
唯一可圈可點(diǎn)的,是看面相的人說自己的晚年福很好,可他現(xiàn)在不想要晚年福了,他就想要現(xiàn)在,一家人平平安安就行。
“你們是病人家屬對吧?”過了幾分鐘,醫(yī)生拉開簾子,問面前兩個人。
“是,我是他媽媽。”小職員媽媽說,“我兒子怎么樣?”
“目前各項(xiàng)指標(biāo)都很好,我們會盡全力照顧他的!贬t(yī)生說,“只是他剛才是短暫的蘇醒,但是體力不支又睡過去了,沒什么大礙!
那就好,那就好,媽媽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終于安定了。
“等等!”總裁一把抓住了醫(yī)生,“抱歉,我還有一個重要問題,請問他的記憶力不會出什么問題吧?”
“您的意思是……失憶?”醫(yī)生反問。
被醫(yī)生這樣一問,總裁更緊張了。“嗯,有沒有可能……”
“這個問題啊,我不能和你說得太肯定,但是絕大多數(shù)失憶癥狀都出現(xiàn)在病人頭部受創(chuàng)的情況下,具體情況還需要觀察!贬t(yī)生輕聲說,“別太緊張,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謝謝您!笨偛命c(diǎn)點(diǎn)頭,隔著口罩只能看到醫(yī)生的眼睛。
等醫(yī)生和護(hù)士離開,他和小職員的媽媽才真正地坐穩(wěn),一邊一個,看著病床上躺著的人。心跳和血氧都很正常,總裁隨意地看了一圈,狗男人可能是icu里情況最不危機(jī)的。
他真的沒想過,有一天會看著這個人躺在這里。
“這不是他的小被子嘛。”媽媽揉揉眼睛,給昏睡的兒子熟練地掖好被角,“多蓋一床被也好,icu里涼,容易凍著他。我這個孩子吧……”可能是情況穩(wěn)定了,她也有心情聊聊天,“生下來就愛哭,你可不知道他小時候多難哄。大兒子很少哭,眼淚全續(xù)弟弟身上了。這個孩子吧,很聽話,但是也有他自己的缺點(diǎn),就是沒什么主意,性格有時候較為軟弱,沒有他哥哥那么果斷!
總裁愣愣,出神地看了一會兒狗男人的鼻子,母子倆其實(shí)也有長得像的地方!拔夷莻孩子,生下來也是這樣,生下來就愛哭,怎么都哄不好!
媽媽的神色一動,萬萬沒想到,這個人會愿意主動開口提這件事。
“我不愛哭,可是女兒隨他,坐月子的時候她總哭,哭得我都害怕,怕她把嗓子哭壞!笨偛眯α艘幌,“但是長大了就好多了!
“這件事真是對不起你,我家都不知道。”媽媽痛心疾首,身為婦產(chǎn)科的大夫,她能想到所有的問題和難關(guān),“早知道……我們不是沒有良心的人,不會讓你在外面受苦!
“也沒怎么受苦,我有錢,我自己賺了好多好多錢。”總裁搖搖頭,“更不怪你們,他說他等了我一個暑假,可是我沒看到他的手機(jī)號碼。其實(shí)就算看到了,我也不會打!
“那個暑假,他執(zhí)意要等著誰,我和他爸爸都以為他瘋了。”小職員媽媽又說,“現(xiàn)在好了,你和孩子以后就把這邊當(dāng)自己家,以后有什么事,我們家里的人給你做主。這個孩子他太老實(shí)了,可能將來不會像他哥哥那樣做大生意,但是他很聰明,慢慢學(xué),以后也能有出息!
“他還是別學(xué)了,我不希望他做大生意!笨偛妹÷殕T的虎口,自己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幾斤幾兩,單純赤子,放出去混社會太可惜了,“我就想……他別再出事了!
“不會再出事了,你放心。”小職員媽媽說,也拉起兒子的手。
很快,1小時的探病時間結(jié)束,兩個人離開icu,出去時,大哥正在和爸爸說話。
“其實(shí)醫(yī)生都是奶奶認(rèn)識的人,還有她的學(xué)生,你要是真不放心,我去找找他們,通融一下,咱倆換上衣服進(jìn)去看我弟一眼!
“胡鬧!”小職員爸爸剛正不阿,懷里抱著昏昏欲睡的孫女,“這里是醫(yī)院,醫(yī)院就有醫(yī)院的秩序!我看你是這些年做生意做出惡習(xí)了,不要什么事都想著找關(guān)系!他沒事就行,你不許找人家開特例!
正閉著眼睛晃悠的小套娃被驚醒,趕緊把手里緊握的棒棒糖往嘴里塞了幾下。
“你個老糊涂,你吵著孩子了!蹦棠躺焓诌^來,“孩子撐一整天,肯定累了,給我吧。”
“你別,你前兩天還說工作太忙導(dǎo)致腰酸背痛,萬一摔著她怎么辦?”小職員父親來了個躲避姿勢,“還是我來吧,我經(jīng)常鍛煉,她還不如我那個負(fù)重背包呢,我抱得穩(wěn)!
“這個好酸,我不想吃了……”小套娃忽然把棒棒糖拿出來,晃起攥著糖的小拳頭,“爺爺,這個好酸!
“不吃了不吃了,酸的咱們就不吃了,太酸了咱們打它。來,給爺爺!毙÷殕T父親拿起棒棒糖,直接塞進(jìn)衣兜里,又看大兒子,“讓你給孩子買個糖都不會買!
“我買的糖就是小孩兒最愛吃的啊,我……”大哥試圖反抗,又一秒放棄,算了,隔輩親這種事反抗不了,這時媽媽和弟媳出來了,他趕緊走上去,“怎么樣,我弟怎么樣了?”
“放心,醒過一次,又睡著了!眿寢屌呐拇髢鹤拥念^,“咱們都回去休息吧,在這里守著也沒用,反而堵在樓道里!
也是,一行人商量了一下,最后決定全部回家休息?偛猛庾吡藥撞,拿出手機(jī),開始找自己的秘書。
“老板,剛才的新聞我已經(jīng)發(fā)給您了,這次事件算是惡性的私生粉傷人,已經(jīng)引起很大關(guān)注。”秘書上來就說。
“這件事我不關(guān)心,一切走法律程序,要求咱們這邊對接的工作我信任你!笨偛妹约旱慕渲福澳闳グ才湃,把今天活動現(xiàn)場的那些花收回來,全部送回我家。我這兩天可能不回去,你幫我管理一下。”
交代完這些,總裁才真正安定。他的人和他的花都沒丟,都得拿回來。
跟著這一家人回家,總裁晚上睡在了小職員的臥室里,抱著他們的孩子。女兒對新環(huán)境好奇,特別是那些閃亮的獎杯,每一個都要拿下來看看。
一不小心,還拆了展示柜里的飛機(jī)和坦克模型。
接連兩天,他晚上都住在這里,暫時放下生意,全心全意地陪著孩子融入新環(huán)境。兩天之后,狗男人得到醫(yī)院批準(zhǔn),轉(zhuǎn)為普通病房看護(hù)。
轉(zhuǎn)病房的時候總裁就在床邊上跟著走,他一低頭,就能看到那雙溫柔的眼睛,正在注視自己。
普通病房是單人間,這下,家里人算是齊了。小職員剛睡醒一覺,全身不能動,昨天夜里自己就完全蘇醒了,可是被困在icu里,出不來。
“爸,媽,大哥!彼撊醯亟辛藥茁暎詈罂聪蚺赃。
“你記得我是誰吧?”總裁彎下腰問,手里拽著狗男人和自己有關(guān)系的證據(jù),他們的孩子。
“當(dāng)然記得了……”小職員抬抬脖子想要起來,媽耶,受傷之后老婆這是不認(rèn)自己了?
“嗯,記得就好!笨偛脡阂种胍臎_動,可是嘴角忍不住笑。誰他媽說自己是沒福氣的面相,封建迷信糟粕,老子從今往后是最有福的人。
忽然,被大家圍著的小職員咳嗽了一下,隨后深深皺起了眉:“老婆,我好疼啊,我還是睡過去吧……”
“你等一下。”總裁準(zhǔn)備按鈴,狗男人一說疼,他就想叫護(hù)士,看看這種術(shù)后情況能不能上個止痛藥什么的。誰知正對著病床的小職員父親也咳了一聲,中氣十足。
“這點(diǎn)兒疼都受不了,就找老婆,沒出息!男子漢流血不流淚,革命先輩吃過的苦比你疼多了,忍忍就好!眱鹤有蚜耍麥(zhǔn)備開始翻舊賬了,“你慢慢解釋,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出了這么大事還瞞著家里?要不是你受傷,你還準(zhǔn)備瞞多久?”
“?”小職員猶如遭遇暴擊,小心往下縮,“咦,這不是我的補(bǔ)丁小被子么?我……我……”他抬頭一看,又不縮了,忍著疼問老總,“咦,你為什么穿著我大哥的衣服?”
“媽咪。”女兒實(shí)在忍不住了,頂著紅鼻頭撲到床邊,“媽咪我好想你,我想你回家!
“回,回。”小職員說,傷口確實(shí)疼,說話都要抽一下,可是面前這局面,還不如自己繼續(xù)睡著,顯然老爸那關(guān)自己就過不去了。
不過老婆為什么穿著大哥的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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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職員:完了,我完了。
大哥: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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