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原本還沉浸在被小歌迷認出來的小幸福里,那首歌就是自己的成名曲啊,到今天還能被人記得,這對一個歌手來說,是最大的榮譽。自己的聲音能被人記住,那也相當于自己的一部分生命和時光,永遠留在了某個時空里。
當別人再次傳唱,都是自己生命的某種意義上的延續(xù),哪怕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過去,老歌的前奏響起,總有那么一批年輕的或曾經(jīng)年輕的人,想起一段美好的記憶。這就是音樂的魔力,它是流動的,也是固態(tài)的,它傳遞感情,它也鎖定時間。更別說,還是那樣小的一個歌迷。
男人臉上還帶著一點微笑,從自己成名的時間推測那個初中生的年齡。他聽自己歌的時候,大概才五六歲吧……一想到自己還有這么小的粉絲,男人那顆被捅得全是窟窿的心,好像找回了一點自信。
可是面前突然出現(xiàn)的兩位老人,打得他措手不及。微笑還沒從臉上消失,就開始慶幸自己和少年沒有手拉手。而在這一秒鐘里,男人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又有多不現(xiàn)實。
這是兩個和自己完全沒關系的老人,還是少年的長輩,自己前男友的岳父岳母,著實不應該來打擾他們,或者離這么近。男人又開始想跑了,跟著少年出來本來就是一個沖動的行為,是自己沒考慮好。
這十年,他在少年父親的要求下斷了和社會上的聯(lián)系,同時斷掉的,還有十年的社會閱歷。當看到少年存著自己十年前的領獎照片時,那種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幸福感,讓他愿意跟著他出來,隨便去哪里都好,只要是跟著他,在大街上睡了他也認。
但真到了眼下,男人寧愿自己一個人去睡大街,也想跑開,不讓少年因為自己去蹚渾水。
少年的一只手,還在拿紙巾堵鼻血。當看到自己的姥爺和姥姥站在面前時,一下子沒堵住,血又不爭氣地流出來。他趕緊再抽紙巾,動作近乎匆忙,其實完全沒必要這么干,他大可帶著一臉的血去告狀,去求個情,去找個靠山收留自己一把。
不可能,少年干不出來這種事,他們這些年從來沒聯(lián)系過自己,想來也是不打算認自己。
“這么巧啊!鄙倌臧驯亲佣潞昧,看著地面,滿身不自在。原本想的挺好,帶男人來找他們,真到面前,自己都沒做好心理準備。
兩個老人從遠到近地走過來,姥爺明顯走得比較慢,還杵著拐杖。姥姥就快多了,先幾步到了少年面前,表情從驚訝慢慢變化,變成了疑惑,再幾秒后,竟然有幾分隱隱的心酸。
“你臉上,這是怎么了?”姥爺也慢慢地過來了,拐杖杵在有了年頭的地磚上,噔噔的。
每一聲,都仿佛直接敲在了男人的心里,讓他膽怯往后退。但是他不能退,一退就會露出破綻,讓兩位老人懷疑自己的身份。
“磕的!鄙倌甑恼聘淞讼伦旖,他已經(jīng)長很高了,看姥爺都要用俯視,“騎自行車,不小心和別的車撞上了。”
男人吃驚地看過去,看到少年不羈的表情,和擺在臉上永遠不要人管的態(tài)度。這不是磕的啊,他好想抓著兩位老人的手,把這些年少年受過的委屈一吐為快,告訴他們,那個和你們斷了關系的女兒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并不快樂。他臉上的傷,是他親生父親動手打的,打得那么兇,才不是磕的。
但自己沒有立場去說這些,萬一他們問,你怎么知道他這些年的生活,自己怎么回答?要是問,他和他父親為什么打起來,還打這么兇,自己怎么回答?男人動了動嘴唇,真想不顧一切地說。
“他的傷……”他真的動嘴了,自己無所謂,最起碼兩個老人不會不管外孫,他們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心疼的吧。
“這是我學校的老師!笨缮倌晏崆罢f,打斷了男人的話如同捂住男人的嘴。他當然知道男人要干什么,可是自己并不愿意。當年,自己的媽不知道怎么和他們當面斷了父女關系,鬧得圈子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現(xiàn)在讓他喪眉耷眼地回來認親戚,不可能。
就算要回來認,也得是自己最得意的時候,金榜題名發(fā)大財,風風光光地來。他更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被老混蛋給打了,好像自己沒打過他似的。
“他是你學校的老師?”姥姥還在看外孫的傷,好幾次,她的手就要伸過去了,“現(xiàn)在的老師年齡都小,這么年輕就教書了!彼χ腥它c了點頭,“教書不容易吧?特別是現(xiàn)在的孩子,都很有思想了!
“啊……啊,是!蹦腥丝纯瓷倌辏荒芙幼∵@個身份往下聊,“學生有思想,是好事。”
“咳。”姥爺先是咳了一聲,濃眉下的眼睛還很有神,“你怎么來了?”
少年撓撓眼角,想把臉上的傷遮住些!拔依蠋煋Q工作搬家,剛好在這附近找房子,我陪他看看。要是沒事……我先走了!闭f完,他朝姥爺和姥姥點了下頭,拎著書包落寞地轉了過去。
他也不懂自己落寞什么,只是心里有道坎兒,讓他邁不過去。十八年沒聯(lián)系過,突然一下親近不起來,更不知道……他們愿不愿意和自己說話。
男人看著少年轉身,趕緊和兩位老人道歉!八瓕Σ黄穑罱鼘W習壓力大,在學校也是這樣的態(tài)度,您別生氣。”
“有什么生氣的,和他那個媽媽一模一樣!崩褷斉ど硪沧吡,拄著拐杖朝小區(qū)的大門去。爺孫倆不歡而散,這是男人完全沒想到的事,可他分明從少年姥姥的眼睛里,看出了十足的無奈和不舍。
少年一直往前走,沒有回頭,反正身后也不會有人叫自己回家吃飯。幾秒后,男人拖著大行李箱追上來,不知道怎么勸他,只是并肩陪同一起走。不少人從他們身邊走過,準備回家,他們真成了兩個流浪的人,繞著小區(qū)轉圈。
“走吧,我?guī)阕【频!弊詈笊倌昀×四腥说氖郑懊骱筇煳胰ド蠈W,等周末我約個麥田的人帶咱們看房,找一個拎包入住的。我爸怕他們,絕對不敢進這個小區(qū)找事,把你放在這里我才放心!
男人點了點頭,把自己的錢包拿了出來。“我也有錢,房間讓我付吧!
“心疼我啊?”少年挺高興地接過來,揣進自己書包里,“那我找個好點兒的酒店!
話是這樣說,可是小區(qū)周邊真沒有太高檔的,最后兩個人像小情侶似的入住一家緊挨著小區(qū)的連鎖酒店。身份證交上去的一剎那,少年覺得自己成熟了,都可以帶著喜歡的人出來開房了,可以為所欲為。但是晚上他什么都沒做,只是從背后抱住男人,一起睡覺。
白天老混蛋欺負他,他怕自己夜里做點兒什么事,也算欺負人。
第二天一早,少年把房卡交給男人,打車去上學了,臨走前特意囑咐男人不要瞎跑,就在酒店里等著自己放學回來。有了昨天的事,男人同樣心有余悸,更不敢隨便給人開門,門外有個人經(jīng)過他都要趴到貓眼上看幾眼,看看外面是誰,會不會是那個噩夢一樣的人來抓自己了。
他躺回床上,收到少年發(fā)來的到校信息才開始補覺,再睜眼已經(jīng)是中午。剛好少年的微信又來了,給他拍了中午學校發(fā)的盒飯。
看著那份不太好吃的盒飯,男人還是鼓足勇氣,拿上門卡和錢包出門了。他不敢走遠,酒店旁邊就是一家果蔬超市,幾米的距離,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他才敢行動,想著買些水果回來,再買些可以生食的蔬菜。
結果剛一邁進去,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是昨天剛見過面的那兩位老人。男人下意識地轉過去,想要回酒店去,可是看著他們拎東西很費勁兒的樣子,又怕他們拎不起來。
不行,男人往回走了幾步,不能和他們接觸,萬一露餡兒了就不得了了。但轉念一想,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不是少年的男朋友,是他的老師,以老師的名義去幫幫他們,應該沒有什么事。
姥姥正在發(fā)愁,面前的東西太多了:“我就說吧,不讓你買這么多,家里就兩個人吃,沒有小推車,這下搬不回去了。”
“誰說搬不回去了?”姥爺在旁邊一袋大米上坐著休息,“你等我緩過來,我全給拿上樓去!
“我還不知道你,這輩子就嘴硬,真以為自己還年輕啊……”姥姥扶著腰彎下去,準備去拎那袋甜橙,突然旁邊伸過一只手來,提前一步拿起了環(huán)保袋。
“我來吧。”男人調(diào)整好心態(tài),調(diào)整好表情,確定自己的穿著真的像一位老師,朝他們靦腆地一笑,“我?guī)湍没厝!?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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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爺:你那個老師很好,我很喜歡他。
少年:嗯,我也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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