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日子很快到了二�？荚囘@天。
高中的模擬考試完全按照高考當(dāng)天的時間順序來，為了讓考生們盡快習(xí)慣，考場也會重新布置。不僅打亂了考場座位，還要嚴(yán)格遵守考試時間。
每個人，都領(lǐng)到一張二模準(zhǔn)考證，裝在學(xué)校發(fā)的統(tǒng)一透明筆袋里。就是為了提前養(yǎng)成考生的好習(xí)慣，知道準(zhǔn)考證的重要性。
哪怕只是模擬，不帶準(zhǔn)考證、時間錯過，學(xué)校門口的老師和監(jiān)督員也是不允許考生進(jìn)入的。
少年當(dāng)然不會遲到，早早就到了校外。他停好了自行車，只拿著一個筆袋，到學(xué)校門口給監(jiān)督員亮了一下。
擔(dān)任本次二�？荚嚤O(jiān)督員的人，就是他那個同桌。因為有保送名額，在校期間沒什么不良記錄，就連上次和自己打架，都是自己先動的手，所以這次考試學(xué)校開綠燈，干脆可以不參加了。
他檢查了一下少年的準(zhǔn)考證，再放行。少年看他這副假模假式的樣子很不順眼，從小最煩的就是這種挑不出毛病的好學(xué)生。
進(jìn)了考場，少年找到座位，坐好，等待上午9點那一聲鈴響。拿起筆，他不再亂想其他，暫時忘掉亂七八糟的事，好好考試。
11點半，準(zhǔn)時收卷，少年走出學(xué)校才開手機，明明幾步路就到了，他還要給男人打個電話，報一下狀態(tài)。
“我考完了�！鄙倌赀M(jìn)了樓洞，“你想我沒有？”
男人正試穿今天新到的圍裙，款式還是挺普通的，少年昨天說給自己買了圍裙，他第一反應(yīng)是，那種圍裙。
前后都蓋不上的，帶蕾絲或者網(wǎng)紗的，他以為少年是開了竅，或者學(xué)了壞，嘗到了那個事的甜頭。
可即便少年給他買了那樣的圍裙，男人也是愿意穿的，18歲的高中生會對那些東西好奇，他能理解。只是萬萬沒想到，真的就是圍裙。
只是圍裙，穿著做飯用的，不是穿著上床用的。
“什么？”男人趕緊把圍裙脫了，不想讓少年一會兒上樓就看到自己迫不及待拆包裹的樣子。
“想我沒有啊？”少年在等電梯，擦著汗。電梯不來，他干脆去走樓梯，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往上爬。他也不懂自己和男人這叫什么關(guān)系，男人根本沒答應(yīng)自己呢，卻差點上了床。
男人跑到門口，去看貓眼，等著少年從電梯間拐彎過來。他對回答這種問題沒有經(jīng)驗，以前也沒回答過幾次。
以前自己回答比較多的問題是，爽嗎，深嗎，大不大。
“快說�！鄙倌曜叩竭@一層了，“不說我不進(jìn)屋�！�
“你趕緊回來吃飯�！蹦腥宿植贿^他，又說不出來，“下午3點還考試呢�！�
少年笑著掛斷電話，走過去推門。門一推就開，是專門給他留著的。
中午的飯又豐盛又清淡，是男人專門在網(wǎng)上學(xué)的備考餐。別人都是媽媽給做，大概只有這個高中生，是自己這種莫名其妙身份的人給他做……男人查了好多考試心理課，都說這時候考生緊張，容易心理崩盤，這不讓問，那也不讓問，弄得男人一頓飯只給他夾菜，都不敢問考得好不好。
應(yīng)該，應(yīng)該挺好的吧，能拿年級第一。男人喝了一口湯，期待著什么。
少年吃飯完，眼睛往臥室的方向瞟�！拔蚁氡е闼瘯䞍�。”
男人差點把臉埋進(jìn)碗里。
“真的睡覺，我今天不鬧你�！鄙倌晗挛邕�有考試呢，壓根沒往那個方面想，“等考完試，再鬧�！�
男人不理他，覺得他越寵越?jīng)]樣子了，端起碗去廚房收拾。他也沒追進(jìn)來，等男人洗完碗，才發(fā)現(xiàn)少年已經(jīng)去了臥室，躺在床上睡著了。
安安靜靜的，要多乖有多乖。
這回是真的睡著了，男人清楚男孩兒的脾氣，辦事還是挺有分寸的，知道下午考試重要。于是他也脫了拖鞋，輕輕躺在床邊，生怕把旁邊吵醒。
結(jié)果他又被騙了，少年一把摟住他，帶著得逞的壞笑。“陪我睡會兒。”
“誒呀，你把我放開。”男人要掙脫。
“那你叫老公�！鄙倌曛浪隙ú唤�，“叫一聲我就松�！�
這真是為難男人了，叫和不叫都無路可退。少年目的達(dá)成，不再折騰，老老實實地努力午睡。
下午2點半，少年準(zhǔn)時下了樓，臨走時又喝了一碗男人專門給他熬的湯，全身發(fā)熱。他不想遲到，早早去學(xué)校門口排隊，進(jìn)考場有兩個入口，其中一個由他同桌負(fù)責(zé)。
另一邊，人家是隨便看一眼就放行了，這一隊格外慢。少年往前看看，是同桌太磨嘰了，真拿雞毛當(dāng)令箭，依次檢查每個人的筆袋里是否工具齊全，挨個兒提醒大家關(guān)手機。
有毛病。少年去另外一隊排著，很快進(jìn)了考場。數(shù)學(xué)是他的優(yōu)勢科目，等出考場的時候，卷面分?jǐn)?shù)都已經(jīng)被自己算出來了。
考得不錯。
離開學(xué)校，他先給男人打電話，說今天家里有事不能去吃晚飯，再騎著車去指定位置，見自己從未見過的姥爺。
一路上，天空打了個閃，開始下雨。少年加快了蹬車的速度，逆著雨往前騎。
32.
騎到一半，雨開始變大了。少年不得不停在路邊，找地方避避雨。
剛才還好好的天氣，這會兒說下大暴雨就下大暴雨了，少年全身淋濕，給男人打了個電話。
“你到家了嗎？”男人上來就問，“下雨了，你到家了嗎？”
“這么關(guān)心我�。俊鄙倌晁Ｙ囈粯樱曇艨煲焕茁暽w住。
男人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些許的著急�！澳阍趺催�沒到家？”
這樣一問，少年舒展眉頭，剛才因為淋濕的不愉快全部都沒了。那個家算是家嗎？肯定是自己的家，自己從出生就住在那里，男人也在那里住過十年。
可是那真的是家嗎？少年看著滿大街匆匆而過的行人，羨慕他們，也眼饞，這么大的雨，他們都能不怕淋濕冒雨前行，一定是家里有非常重要的人了，等著他們呢，勾得他們不愿意在繽紛繚繞的世界久留，只想回去見那個人。
這份著急，少年也體會過，每天中午下了課，他往男人的屋里狂奔都是這個心態(tài)。就連電梯下來慢了，他都想和人家吵一架。
你們不著急，慢慢悠悠下來，我他媽下午還上課呢，中午就這么一點時間。
現(xiàn)在，少年的心里莫名其妙安靜，舒適，自己也是在雨里有人惦記的人了。
“喂？”男人聽這邊沒有聲音，又跑去陽臺看天氣，“喂？聽得見嗎？”
“嗯�！鄙倌昱踔謾C，開了公放，特意拿在嘴唇旁邊說的，“我想你了。”
男人的眉心突然一熱，想起那天被堵在廚房里，額頭落下的一個親吻。
“你想我了嗎？”少年很認(rèn)真地問，說話的背景音是下雨，淅淅瀝瀝。
男人捏著手機，仿佛捏著自己碎過一次的心。他對著手機說話、呼氣，不知不覺間，心已經(jīng)被補好了。
“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想我了。”少年懂，男人臉皮薄，又因為他曾經(jīng)和自己父親的關(guān)系，不敢往前一步，他咬了一根煙叼著，其實也不是很喜歡抽，只是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成熟，不那么像一個……沒走出過校園的高中生。
他痛恨自己的年齡，恨死了。少年聽班里的同學(xué)聊起過一些小說，什么高中生就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了，掌管家族命脈，開啟商業(yè)地圖，幾大家族聯(lián)姻，又或者逆襲了自己家的董事會，讓長輩們望而生畏。
少年每次聽完都想笑，小說就是小說，真實世界是真實世界，再牛逼的高中生，也玩兒不轉(zhuǎn)社會上的老油條。少吃了幾十年的大米，就連面對面吵架，也只能發(fā)泄情緒，根本罵不出個邏輯管理來。
自己是弄不過老爸，要人脈沒人脈，要事業(yè)沒事業(yè)，手里大部分的錢，還是母親留下來的。牛逼的高中生那么多，為什么不能算自己一個？少年抽著煙，聽男人在那邊支支吾吾，再說話時，聲音里都是笑著的。
“雨太大了，我在路邊抽煙呢�！鄙倌暾f，“你吃飯沒有？”
“吃過了，你……你在路邊怎么能給我打電話呢，還抽煙？”男人打開窗戶，伸手接了一把雨水，“還打雷呢，萬一……”
“萬一雷劈著我，是吧？”少年笑他杞人憂天，低著聲音說，“那你叫我名字一下，我就掛電話�！�
“快閉嘴，不許瞎說。”男人快被這個高中生氣暈了，“以后……以后不許說這些話�！�
少年笑得更得意了，看滿街的人，也沒剛才那么羨慕，你們下大雨沒人關(guān)心，我有，“嗯，雨小一點我就騎了，你早點睡�！�
男人看著即將過去的烏云，仿佛能看見十幾分鐘后的藍(lán)天和彩虹，這只是一場雷陣雨，會過去，一切都會過去。
“你穿我校服睡吧�！鄙倌晖蝗灰蟆�
男人羞得差點把手機掉了。
“校服我天天穿�！鄙倌臧褵熮魷�，甩了甩濕頭發(fā)，“你穿著睡，我覺得自己抱著你�！�
“你快回家�！蹦腥瞬桓掖饝�(yīng)，掛電話又有些不舍，“到家，給我發(fā)個微信啊，告訴我一下�！�
少年笑得比誰都得意，答應(yīng)了，放好手機，重新騎車出發(fā)。
地點是一家茶餐廳，少年抹著臉上的雨水進(jìn)去，一串濕濕的腳印。這里是非常高檔的地方，很安靜，少年的到來猶如安靜水面里掉進(jìn)一滴油，格格不入，炸開了。
但少年無所謂，他和經(jīng)理報了下姥爺?shù)拿郑�，�?jīng)理把他引到樓上的包間里。門一推開，他看到了滿頭銀發(fā)的老人。
兩個。
估計是媽媽的爸爸和媽媽。
他無言以對，從沒見過面，那邊的老人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看他。
“我來晚了�！彼日f話，“下雨，我不敢騎太快了�！彼娴牟桓因T太快，自己那輛車，是為了耍酷逞牛逼改造過的高賽，沒剎車，每次停下來都要用腳剎，或者技巧性地撞馬路牙。以前他是能多快、騎多快，和機動車飚過速度，和大公共搶過內(nèi)道。
現(xiàn)在老實得不行，他不敢出事，自己出了事，有一個人會哭死的。
“坐吧�！崩先酥械囊晃婚_了口，帶著不知該如何親密的生疏，“你很像你媽媽。”
“嗯�！鄙倌甏筮诌值刈聛恚^發(fā)還在滴水，“認(rèn)識我媽的人都說，我像她�！�
服務(wù)生遞過來一條干毛巾，讓少年擦擦臉。少年擦著臉，看到姥爺轉(zhuǎn)過頭去，輕輕摁了下眼角。
他已經(jīng)打好了草稿，怎么蒙騙兩個老人，說自己為什么要弄倒老爸。大概思路是，因為看自己媽媽受苦多年，現(xiàn)在自己長大了，想給去世的媽媽討個公道。千萬不能說自己是為了那個男人，否則他們一定會痛罵，罵自己和媽媽一樣，為了喜歡的人動這些腦筋。
可是姥爺和姥姥根本沒開口問，他們只是點餐，喝茶，偶爾問問自己在學(xué)校的事。少年一肚子話沒地方說，陪著他們吃完了一頓飯，看他們的司機來接他們。
然后自己一個人騎車回去。
有點挫敗啊，少年看不懂他們的心，但是也有血濃于水的親情。當(dāng)他們夾菜的手顫那么一下的時候，少年覺得自己可能錯過了很多。
如果媽媽沒有和他們斷絕關(guān)系，不會這么多年不見。
回去之后，他胡思亂想了許多，凌晨三點多才睡著。又忘記上鬧鐘，一個猛子翻起來，時間已經(jīng)不夠。一路上騎飛了，可是當(dāng)他趕到門口時，校門剛好被當(dāng)監(jiān)督員的同桌上鎖。
“等下等下！”少年把車扔在路邊，往校門狂奔，“開一下開一下，我還沒進(jìn)呢！”
“對不起，已經(jīng)開考15分鐘了�！蓖懒脸鍪直斫o他看，“按照高考規(guī)定，我不能讓你進(jìn)考場�！�
少年一愣，耐著性子說軟話：“讓我進(jìn)去吧，看在同學(xué)的面子上……就晚了半分鐘！”
“不行。半分鐘也不行，學(xué)校說，一切按照高考制度來�！蓖罀熘O(jiān)督員的名牌，“希望你引以為戒，高考那天千萬別遲到�！�
“你大爺?shù)�！”少年猛地拍了下校門，就晚了半分鐘，真不讓自己進(jìn)？
可同桌真沒打算讓他進(jìn)，把時間卡得死死的。
少年捏著筆袋，在校門口傻眼。
33.
烈日就在頭頂上，雖然還沒到每年最熱的時候，但少年已經(jīng)燒起來了。自己高調(diào)地告訴男人，一�？嫉谝幻腿ゼs會，結(jié)果因為折了答題卡的一角，和年級第一名擦肩而過。
二模又高調(diào)地告訴他，拿到第一名再約會，結(jié)果就因為遲到半分鐘，被關(guān)在了校門外。
監(jiān)督員還是同桌，還不通融，才晚了半分鐘。
少年看著他在校門里側(cè)晃悠就上火，行，不是不讓我進(jìn)嗎？我他媽偏要進(jìn)去。
□□這種事少年不是沒干過，駕輕熟路地找到地方，先把筆袋扔進(jìn)去，再退后幾步往上跳。跳上去，長腿一跨，身體一翻，在校園里穩(wěn)穩(wěn)落地。他撿起筆袋往教學(xué)樓沖刺，沒想到直接被教導(dǎo)主任攔下來了。
學(xué)校完全復(fù)制高考環(huán)境，為的就是讓考生提前適應(yīng)這種緊張、嚴(yán)肅，免得真到了那一天，被陣仗浩大的監(jiān)考制度嚇懵。教學(xué)樓里一片安靜，考生們安靜答題，樓門口已經(jīng)封上了。
不讓進(jìn)。
無論少年怎么說，遲到就是遲到。
少年站在樓門口犯懵，一時還沒接受考不成的現(xiàn)實。他捏著透明筆袋，往校門口走，教導(dǎo)主任親自送他出來，還在后面叨叨叨考場紀(jì)律。
少年煩了，心煩意亂，真想回身甩個大胳膊，讓教導(dǎo)主任住口。可他還有一絲理智，快要高考了，不能惹事。
到了校門口，他看到了同桌。
同桌正在看英語，校服t恤雪白，看到他后格外震驚：“咦，你怎么進(jìn)來了？”
少年沒忍住，一拳打了過去。
等男人著急忙慌地來到學(xué)校，上午這一科已經(jīng)考完了。他去教導(dǎo)處找人，是學(xué)校給他打過的電話，說少年在考場里動手。
好端端的，怎么會打起來了？男人熬了一上午雞湯，身上還有湯的味道就跑出來了，進(jìn)了教導(dǎo)室，看到少年和另外一個高中生站成一排。
少年又沒穿校服t恤，那個男生穿了，兩個人的臉上都有傷，衣服臟得亂七八糟。
“老師您好�！蹦腥颂煜そ虒�(dǎo)主任了，從初中起，少年在學(xué)校出的所有狀況，都是自己來擺平的，“他……我來接他。給您添麻煩了。”
少年原本還在氣頭上，聽見男人的聲音，像被一盆清水澆頭，直接清醒了。心里的火苗也沒了，站姿也不桀驁不馴了，老老實實地站直站好，是個等待被家長拎走的小朋友。
他看男人，眼神里都是可憐，甚至想用自己的可憐糊弄過去，讓男人忘記二模第一的約定，只要讓他看一眼自己的傷，就能跟自己出去約會。
教導(dǎo)主任的臉色很不好看，幾句話，就把少年今天的行為交代了一遍。男人又是一邊聽，一邊嗯嗯點頭，心里想的卻是剛才下樓太過匆忙，不知道灶臺上的火關(guān)掉沒有。
“嗯，他會認(rèn)識到錯誤的�！蹦腥说椭^，面對教導(dǎo)主任，仿佛自己才是那個做錯事的，“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讓他寫檢查。還有……那個男生，打壞了嗎？要是打得嚴(yán)重，我愿意出醫(yī)藥費，送他去醫(yī)院檢查。”
“他沒壞�！鄙倌曛苯亓水�(dāng)?shù)卣f。當(dāng)然沒打壞，同桌也不是老老實實挨打的人，兩個人你來我往砸拳頭，誰也沒占便宜，誰也沒少挨打。
“我愿意道歉，帶他回去寫檢查，一定不會再犯了�！蹦腥死^少年來認(rèn)錯，畢竟是自家孩子先動手，“請學(xué)校再給他一個機會吧，千萬別留下檔案記錄。那個……我能不能先帶他回去？下午還有一科呢，我怕他休息不好�！�
“還考？我看他不用考了！”教導(dǎo)主任說，“他上午就缺考，下午還要來考場里打架嗎？”
男人一下懵了。
少年緊張地站在旁邊，想掄過去一胳膊，把教導(dǎo)主任砸暈。
可教導(dǎo)主任還是要批評他：“這么大的考試，這么嚴(yán)肅的事！學(xué)校三令五申不要遲到，超過時間一律不讓進(jìn)，真到高考那天怎么辦？全國性的考試，能通融嗎？”
“我知道了�！鄙倌晗胍魅伍]嘴，“我肯定不遲到。”
男人還在反應(yīng)當(dāng)中，不知道緊張什么、失望什么，兩只手搓了搓�！案呖肌呖嘉铱隙ú蛔屗t到。”
教導(dǎo)主任又批評了一通，因為接近高考，也不會真的給學(xué)生處分。少年跟著男人離開學(xué)校，坐電梯上樓，一句話都不敢說。
到了門前，男人摸兜找鑰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帶鑰匙，再一推門，門開了，原來剛才太過著急，根本沒有鎖門。
屋里是雞湯的濃香，男人去廚房做飯，少年蔫著去洗手，站在廚房門口，伸頭看他。
光是看，還是不敢說話，他答應(yīng)男人的事沒法完成，怕男人失望。期待是很寶貴的東西，男人已經(jīng)失望了很多次，再失望幾次，少年怕男人再也不敢期待。
“我……”少年在廚房門口蹲著，真是個惹了事的大孩子，“不是故意的。我沒上鬧鐘，沒起來�！�
“沒事�！蹦腥艘呀�(jīng)習(xí)慣說沒事了，拿了兩個湯碗出來，把雞腿去皮，盛在少年那碗里。
他要是真發(fā)脾氣，少年也就不緊張了，偏偏這一句沒事，嚇得少年立馬站起來，沖進(jìn)去拉他的手。
“沒考好能不能約會啊？”少年就想約會，“我少考一門，三門的分?jǐn)?shù)要是上400了，能不能約你出去？”
孩子氣的急不可耐，讓男人心動�！罢娴臎]事�！�
“說沒事就是有事�！鄙倌晏私馑�，“我不希望你跟我說沒事，我希望你說有事，訓(xùn)我一頓也行�！�
男人緊張的心開始回暖，確實是，沒事就是有事，可是讓他說出來，他已經(jīng)不會了。半天，雞湯在面前咕咚咕咚，少年拉著他，悄悄摸摸地劃拉他的手心。
“你不是……”男人終于說了，“你不是后悔了吧？不想約，所以故意沒起來……”
34.
少年完全沒想到他會這么問，也完全沒法回避這個問題。這代表什么呢？代表了許多。
代表了男人對自己的在乎，和他想要同意自己的約會。
“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種傻逼�。俊钡痼@地看著男人，“我他媽……我他媽每天腦子里想的都是約你，你要是同意，我今晚就住這兒！”
男人被少年的聲音嚇了一跳，這個音量和沖勁兒提醒他，不要以為少年乖了一陣，就忘了他是個小壞蛋。
但少年的這種壞法，不讓他害怕。他是個失寵的人，以前也把寵當(dāng)作了愛，心冷太久急需要熱量、力量，哪怕不修邊幅，哪怕不夠禮貌，用一種野蠻的方式，讓他的心再一次燙起來。
他低著頭，眼睛這一次卻沒有垂下去，是看著少年的。多少年，他都不敢直視一些情感，也不敢直視那個人，倒不是害怕，男人一直是個不拖泥帶水的人，只是不想看那個人閃躲，不想承認(rèn)自己付出一切的情感，潑了一場空。
現(xiàn)在，他看著少年，想從少年眼睛里找到自己。找到了嗎？男人不知道，只知道少年真的急了，脖子都紅了。
“你這么兇干什么？”男人輕描淡寫地問，看出了少年強勢外表里的慌亂，正因為他看出來了，才不愿意再惹火，“我就隨便問問。”
“你那是隨便問嗎？”少年沒覺得自己兇啊，就是語氣稍稍沖了一點，他說話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就算是對教導(dǎo)主任，也是這樣，可是男人一皺眉，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是有點兇了。
“我沒想兇啊，我是著急�！鄙倌甑囊路芘K，是校門口的地上滾的，白衣服完全變成灰色，他抓住男人的肩膀，擺出自認(rèn)為最聽話的表情來，“我真沒兇你，我兇我自己還不行嗎？你說，你剛才那是隨便問問的嗎？”
男人第一次聽說這個說法，還自己兇自己�！笆请S便問問的，我就是……”
“不是，你才不是隨便問呢，你就是想和我約會�！鄙倌暧玫靡夂徒苹�，把男人的退路堵住，避免他像蝸牛再縮回去，“你剛才是不是擔(dān)心了……擔(dān)心我在玩兒你，所以臨門一腳的事會后悔？”
“我沒有啊�！蹦腥撕翢o意義的嘴硬，剛才就反應(yīng)過來了，自己那樣問，只是自投羅網(wǎng)，“我……”
“你先聽我說，你再說。”少年太會看他了，如果說自己社會經(jīng)驗尚淺，看不懂別人，那看男人還是非常簡單，“你就是怕了，你怕我用這種方式拿不到第一名，你這是想我約你，約會，你就是想了。”
“我沒有�！蹦腥四樒ぬ貏e薄，哪里被人這樣戳破過窗戶紙，也就是少年這個傻小子，非要說這么清楚，戀愛時有的話不能說太清楚的，這是雷區(qū)。
可是他又想聽，就是因為高中生沒談過戀愛，才不懂這些，非要把所有話拿到面上來講。
“你就是有了，你是不是對我有感覺？”少年捉住了他，把撲騰翅膀瞎飛的翠鳥牢牢捉住。
男人想馬上否認(rèn)，他太怕承認(rèn)感情，可是這一刻，他突然恨鐵不成鋼起來。自己剛才那么問，確實是不對的。
“我先說�！鄙倌赀�在著急，“我沒想遲到的，就晚了半分鐘，結(jié)果學(xué)校有規(guī)定，晚半分鐘也不讓我進(jìn)。監(jiān)督員還是我那個同桌，搶了我一模第一名的那個�？墒俏蚁脒M(jìn)去考試，我想拿回來一個年級第一，再向你邀功，約你出去，我每天復(fù)習(xí)到那么晚就是為了這個事……”
“好了我相信了�！蹦腥讼嘈帕耍莿e人說這種話，他肯定不會再輕易點頭，只是面前這個不一樣。
少年把他抱起來，放在了洗手臺上，旁邊還有一盆剛洗干凈的水果，全是自己愛吃的�！安恍校悄阋驳寐犖艺f完，你挑起話題，咱倆就必須談清楚了。我不能背著黑鍋下去考試吧？”
“我沒讓你背黑鍋。”男人甩腳，跳下去，又被人抱上來，他好無奈，明明自己也是個男人呢，怎么在一個高中生手里這么翻來覆去沒本事，說抱就給抱起來了，說放到哪兒就放到哪兒。
“背了，我現(xiàn)在好大一口黑鍋�！鄙倌赀�在氣頭上，有沒考試的悔恨還有和同桌的梁子，“我起晚了，忘了上鬧鐘，學(xué)校不讓我進(jìn)去，我就□□……”
“□□？”男人抓住少年的手看，“從哪兒翻進(jìn)去的？磕沒磕著？”
“沒磕著，我牛逼著呢�！鄙倌赀�得意上了，“結(jié)果教學(xué)樓又不讓我進(jìn)，然后同桌他還看我一眼，我倆就打起來了。”
男人啞口無言�！熬汀涂茨阋谎�，打起來了？打你哪兒了？”
“沒打著。”少年繃著一張剛打過架的臉說，可信度很低，“我承認(rèn)，是我粗心，忘了鬧鐘這回事，再騎車快一點兒也行，可是我還是遲到了，學(xué)校沒錯，是我的錯，我可以為了你給學(xué)校寫檢查，但你不能懷疑我�！�
男人這回才低下了頭，是后悔，是認(rèn)錯。
“我想約你，不僅約你我還想親你，我連咱倆看電影的時候坐在哪里親都幻想好了，我訂的就是方便親的那種情侶座。”少年很少一口氣說這么多話，“親完之后我還想在你這兒住呢，又怕你轟我走，所以不敢說。我知道你怕什么，怕我只是一時新鮮。”
“畢竟我比你大……”男人聽著雞湯咕嘟，心里也咕嘟，像開了鍋，“大15歲�！�
“15歲又怎么了？”少年一口氣全說了，“我就喜歡大我15歲的，少一年多一年都不行，我看不上。你比我大15歲，知道在我心里是什么意思嗎？”
男人搖搖頭，像個初戀的小伙子，面對喜歡的人，期待又熱情。
“地理課講，地球繞著太陽轉(zhuǎn)，一年就是一個圈。你大我15歲，只是多比我繞了太陽15圈，我再努力跑也追不上你這15圈了，但我努力跟上，以后跟你一起繞，行嗎？”
男人疑惑了，第一次聽說這樣解讀年齡，透出一股要和太陽干一架的……可愛。
“不生氣了？”少年貼著他問，哄女朋友似的，“哄好了？”
“我做飯去，你別鬧�！蹦腥送乱惶攵汩_一陣，消化心里的開心，結(jié)果少年還攬著他的腰，他直接跳進(jìn)人家懷抱里。
35.
男人這一次，沒有推開他。
推開的次數(shù)多了，他也怕沒談過戀愛的男孩兒誤會，覺得自己不喜歡他，不想要他。畢竟，上高中的少年是第一次談戀愛，不像自己似的，懂那些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互動，懂那些說不出口的欲擒故縱。
他現(xiàn)在還沒走上社會，懂的是喜歡就追，追不到就繼續(xù)追。他還不懂玩情趣、�；ㄕ�，這樣單純可愛，別再讓自己給傷著了。
少年說了那么多話，現(xiàn)在詞窮了。他不太善于說這些，要不是剛才被逼急了，估計也說不出來。他把男人的身體緊了緊，知道男人一向不喜歡自己胡鬧，剛準(zhǔn)備放開，男人踮著腳往上一湊。
貨真價實的親吻。
舌頭、嘴唇、交換唾液……少年被這個吻點燃了，他很想要了他，像一個真正的男人，和自己喜歡的人上次床。男人的主動讓一直努力付出的少年瞬間興奮，拋開了一切道德倫理，其余的人和他們都不相干。
他們就要舌吻，他們年齡不一樣，但他們愿意。
（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