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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如潮水, 瞬間將這教室外的小角落包裹。

  秦驚蟄瞳仁微微收緊,這位在戰(zhàn)場上哪怕面對異族百萬大軍, 都穩(wěn)如泰山的將領, 這一刻臉上表情失控了。

  錯愕,不可置信,懷疑, 以及......恍然。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到底經(jīng)歷過不少大風大浪, 秦驚蟄很快回神。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

  新月點頭,依舊是那副無害又無辜的模樣, “我當然知道, 而且我沒有一刻比現(xiàn)在更清醒了!

  秦驚蟄沉吟片刻, “你跟我來!

  旁邊就有懸浮升降梯, 秦驚蟄把電梯激活, 帶著新月上樓去。

  樓上是教師辦公室, 人流比樓下小很多。

  “你下節(jié)是什么課?”秦驚蟄問。

  新月:“萬軍老師的《種族等級基本認識》!

  這話剛說完,前頭辦公室的門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里頭走出來。

  出來的正是萬軍。

  現(xiàn)在是臨近上課的時間, 有一些老師會算著時間到課室去。

  “萬軍, 我找她有點事, 她下節(jié)課可能不會去上了!鼻伢@蟄客氣地說了聲可能。

  “將軍的事要緊, 漏下的課程自學也是可以的!比f軍當然放人。

  于是新月就這樣被領回了秦驚蟄的辦公室。

  辦公室門一關, 外面的少許喧鬧被隔絕, 偌大的空間里如今就剩下兩人。

  “你之前跟我說你住在流亡星, 資料也顯示你是從流亡星上來的!鼻伢@蟄轉身,看著站在門邊的少女。

  他跟艾維斯有相同的疑惑。

  作為種族的未來,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流亡星那種混亂地方。

  眾所周知, 會孵化成為王女的雌卵, 都是統(tǒng)一存放在有重兵把手在路易凱首都星。

  路易凱首都星距離流亡星,那得有上百光年。

  “我的入學資料沒錯,我確實是從流亡星上來的,至于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這涉及到一些與路易凱有關的秘密,恕我不能現(xiàn)在告訴老師!毙略略缇拖牒迷趺椿卮鹆。

  其實也不難,只要將一切都推到王女斗爭上就好了。

  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是因為你還沒踏進我信任的圈,等以后吧,以后我一定會把所有事都告之。

  秦驚蟄聽懂這話的潛臺詞了。

  “我沒有在你身上聞到信息素。”秦驚蟄平靜道。

  新月也很平靜,“我打了抑制劑!

  男人暗金色的眸子像獵鷹之眼,一瞬不瞬地緊鎖著新月。

  秦驚蟄目光逐漸變得鋒利,像是要看穿所有偽裝,與皮囊下的靈魂。

  新月站在原地,任他打量。

  秦驚蟄忽然上前,他一步一步的靠近,軍靴敲擊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發(fā)出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節(jié)奏感。

  兩人的距離逐漸縮短。

  兩米。

  一米。

  一米之內(nèi)——

  新月站在門邊,她背后是緊閉的辦公室門。

  相當近的距離,近到新月能感受到從門上金屬傳感器里飄逸出來的那一絲涼意,涼衣透過單薄的軍服,傳到皮肉里。

  “得罪!鼻伢@蟄吐出兩字后,抬手撐在門板兩邊。

  瞬間,新月被困在他的臂彎中,從她這個角度能看見男人的衣袖被結實的肌肉撐起。

  他肩線流暢,充滿爆發(fā)力,宛若一頭正值壯年的黑豹。

  新月的體型跟秦驚蟄比起來,那顯得嬌小太多了,她被秦驚蟄困在門板與他的臂彎間。

  從秦驚蟄身后的角度看去,如果有旁人在,也只窺見在黑色大山邊角露出來的一抹雪白指尖。

  在秦驚蟄那聲“得罪”后,這方空間便沒人說話了。

  像有什么滴落于清水中,慢慢氤氳開。

  新月還是站著不動。

  她知道對方要做什么,無非就是像當初沈君臨與艾維斯一樣,想要湊近確認一下。

  秦驚蟄比新月要高出許多,他彎腰低頭,挺直的鼻梁慢慢靠近面前少女纖細的頸脖。

  眼前那片皮膚白膩瑩潤,好似最好的羊脂玉,也不由讓人聯(lián)想到柔軟的棉花糖。

  秦驚蟄緩緩吸了一口氣。

  新月垂眸,感受著頸脖間的異樣,淡淡說,“老師,我不騙你,我之前真的打了抑制劑,出逃在外,有點掩護很正常吧!

  大概停頓兩三秒,秦驚蟄退開。

  身形偉岸的男人站直了,臉上表情看不出任何異樣,“你跟我去檢查室一趟!

  新月卻知道他是信了幾分,“檢查室有其他人嗎?這事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秦驚蟄:“那間檢查室是我專用的,不會有其他人!

  早些年南征北戰(zhàn),秦驚蟄身上其實有不少暗傷,王宮不會虧待將領,尤其現(xiàn)在還是用兵之時。

  新月跟著秦驚蟄往內(nèi)走。

  秦驚蟄在一面墻邊停住,調(diào)出密碼光板,輸了幾個數(shù)字進去,然后瞳膜驗證。

  “滴——!”

  墻壁從中間往兩邊分開,露出了藏在墻壁后的治療間。

  “躺到那上面去!鼻伢@蟄示意了下放在不遠處的檢查艙。

  新月走過去,脫了鞋子往上躺。

  這架檢查艙明顯是為秦驚蟄量身定做的,新月躺上去,前后左右都空出許多位置。

  突然想起什么,新月忙說,“老師,我最近感覺有點頭痛,麻煩順便幫我檢查一下大腦!

  干脆趁著現(xiàn)在檢查檢查,她的大腦里有沒有那種特殊的控制芯片。

  已經(jīng)站在操作臺邊的秦驚蟄看了她一眼,目光晦暗不明。

  隨著指令發(fā)出去,檢查艙上生成一層淡藍色的光膜,光膜邊上有一縷紅光。

  紅光像掃描儀一樣,從新月腳上緩緩往上推,進度緩慢,大概每秒鐘移動一厘米。

  一行行數(shù)據(jù)出現(xiàn)在秦驚蟄面前的光屏上。

  秦驚蟄低聲說:“檢查過程中可能會有點不適!

  已經(jīng)閉上眼睛的新月說了聲好。

  一切全自動機械化,所以新月沒看見,檢查艙旁邊爬出一條紅色的、像蛇一般的細管。

  這條仿佛有意識的紅管蜿蜒爬行,像鬣狗一樣嗅到新月的手臂上。

  自動鎖定血管,準備抽血。

  這在秦驚蟄看來是尋常一幕,抽血都是這么抽,然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卻讓他錯愕。

  在紅管一端如同花蕊展開、準備貼近少女的皮膚時,那在淡光掃描中闔了眼的小工蜂猛地出手。

  那只手背上浮起幾行暗綠色鱗片、仿佛藝術品精致的手掌一把抓住欲要抽血紅管,細管直接在她手中變形,眨眼間被碾成粉末。

  “滋滋。”

  這臺檢查艙發(fā)出刺耳的故障音。

  新月僵住,隨即猛地睜開眼。

  看到手里的壞管子的新月:“......”

  哦豁,這就很尷尬了。

  “老師,我、我抱歉......”她是沒想到秦驚蟄說的“不適”,居然是指抽血。

  當初在實驗室被扎太多次,以至于她都本能地反抗。

  秦驚蟄斂眸,“你以前在流亡星上過得不好?”

  絞盡腦汁想解釋的新月一頓,沒想到對方都給她安排好了,立馬接話,“嗯,那里環(huán)境不太好,壞人也多!

  不知道秦驚蟄按了什么,檢查艙不響了,新月聽到對方說,“再來一次!

  這次新月有心理準備,乖乖地讓對方抽血。

  在針頭扎入皮肉的那刻,站在控制板邊、距離新月有點距離的秦驚蟄明顯怔了一下,瞳仁縮了縮。

  反應過來,身形健碩的男人火速拍下旁邊一枚顯眼的紅色按鈕。

  “滴!”

  治療間的紅色地標亮起,紅色的地標像火把一樣一路延伸,最后首尾相連的,將整間治療室圈了起來。

  與此同時,外面的辦公室門邊亮起一道光屏,像是屏障一樣將大門封鎖。

  秦驚蟄聞到了一股香甜的氣息,像蜜糖,像奶香,絲絲縷縷的在空氣浸透。

  香味并不濃郁,淺淡的,單薄的,但這絲毫不阻礙聞到它的人為之瘋狂。

  好像是倦鳥終于找到了巢穴,也像是愛珍寶的巨龍飛遍萬里后,終于找到了那顆心愛的明珠。

  靈魂在吶喊,酣暢淋漓的快意傳遍每一根神經(jīng),然后在神經(jīng)末梢激起了一簇小火花。

  哪怕是意志力堅定如秦驚蟄,這一刻指尖都是顫抖的。

  這種生理反應讓秦驚蟄愣愣地現(xiàn)在原地,僵如石雕。

  秦驚蟄身為混血,一直不太理解其他純血蜂族口中的、對女王的歸屬感。

  他迷惑過,最后將答案歸咎于自己的血統(tǒng)。

  雖然,此前他一直在為蜂族的帝國效力。

  但是今天,在這一刻——

  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但是秦驚蟄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她的確沒有說謊。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光屏面前,光屏面上數(shù)據(jù)一行行的出現(xiàn),像靈活的游魚,然而白發(fā)雄蜂的目光卻沒有在上面聚焦。

  他罕見地有些發(fā)呆。

  十五分鐘后——

  檢測艙的檢查模式停止了,新月從上面下來,“老師,新生的統(tǒng)一體檢在下午!

  新月的話沒有說全,但她覺得秦驚蟄應該是個聰明人。

  秦驚蟄抽空看了她一眼,“體檢的事我會安排,到時候你直接來我辦公室!

  “老師,我的腦子里有沒有別的東西,比如說腫瘤囊塊一類?”新月又問。

  秦驚蟄調(diào)出局部圖,“沒有,它非常健康!

  新月滿意了。

  看來靈納摩一族還沒來得及將芯片裝進她的大腦里,這真是個好消息。

  穿上軍靴便往外走,新月邊走邊說,“老師,如果你已經(jīng)完全相信我了,我希望你能銷毀剛剛從我身上抽取的那管血液!

  新月是從實驗室出來的,所以很明白宇宙中就是有些高智商的種族,擁有比其他種族更高的科技。

  靈納摩星人對她已經(jīng)不能造成威脅,這確實沒錯,但她也不應該留一絲會培育成后患的可能。

  “你有什么打算?”快走到門口時,低沉的男音傳來。

  新月停下腳步回過頭去,她精致白皙的面容宛若創(chuàng)世神最得意的藝術品,長如羽翼的眼睫載著冷光,讓人看不清楚那雙翡翠似的眼瞳里的半點情緒。

  “我想要最高處那一顆明珠,哪怕這顆明珠已經(jīng)被烏鴉糟蹋得粘滿了惡心的污垢,甚至還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毙略伦旖俏⑽⒙N起。

  秦驚蟄:“那條路不好走,尤其是你的起點與那幾位殿下相差那么多!

  “但我只有這么一條路,至死方休。老師,你有興趣加入賭局嗎,穩(wěn)賺不賠的那種。”新月下巴微抬,眼角翹起的弧度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只偷到食物的小狐貍。

  秦驚蟄微不可見的笑了笑,“穩(wěn)賺不賠?你似乎不是一般的自信。”

  “那是當然,強大的人從來不會缺乏自信。而且我的底牌,我想老師你已經(jīng)看過不少。”新月直言。

  她的底牌是信息素,也是本身的實力。

  秦驚蟄不置可否。

  新月并不意外,她本身也沒想著僅憑那么一次檢測、那么幾次談話,就能將這位軍功赫赫的中將拉到自己陣營來。

  只要對方心里的天平往她這邊偏,縱然傾斜的只有細微角度,也是足夠了。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著急的人,老師你有的是時間考慮,我先回去上課了!毙略峦崎T出去。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又被合上,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秦驚蟄一人。

  白發(fā)的雄蜂站在檢查間的墻壁旁邊,一雙如同暗金流光的眸子沉甸甸。

  片刻后,秦驚蟄忽然失笑。

  直到新月離開已久,他才后知后覺意識到一件事——

  剛剛新月并沒有在談話中提及“王宮”、“王女”、“王位”等一系列詞,哪怕這方空間已經(jīng)處于絕對保密的狀態(tài),而且只有他們兩人。

  “還真是夠謹慎的......”